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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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耀楠拍案叫绝,只称赞林以轩一肚子坏水。
  林以轩黑了脸,觉得不能给黎耀楠好颜色,有他这么说话的吗?
  ☆、022
  话分两头,黎有信回了苏州老家,当天就和他爹关上房门商议起来。
  黎氏一族打从黎泰安祖的上考中举人后,一个一个便都开始奋发图强,读书的人倒是多,有出息的人却少,说穿了,和自身环境无不关系,没有高的起点,哪怕读一辈子书,真正能鱼跃龙门的又有几人。
  面对这两封推荐信,黎氏现任族长忍不住动容,他们黎家缺的就是机会。只要有好的读书环境,哪还愁培养不出有才干的子弟。国子监和明微书院,无一不昭显着人脉,只有人际关系强硬,仕途才能走得更远。
  单枪匹马考科举,有多少人中了进士,一辈子却只能呆在九品官位上,黎耀楠此举,尽管只是利益交换,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及时雨,儿子若能进入国子监,拜个好的师座,来年科举,金榜题名......
  黎敬祥只要这样一想,心里就一阵激动!
  只不过......
  黎泰安到底是个官,虽然升迁无望,但黎家在扬州也算很有名望,他又怎会轻易答应把儿子过继。
  “父亲无需担忧,我们这边只需借个由头,耀楠自会想法子让黎老爷答应。”黎有信明白父亲的顾虑,虽然他也不知黎耀楠究竟有什么办法,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黎耀楠对过继势在必行的决心。
  “行,既如此,咱们先给扬州递个话,让泰安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待到黎老夫人五十大寿过后,咱们在正式提出过继,有了这个时间作缓冲,成与不成单看黎耀楠的法子是否管用。”
  父子两就此定计,又商议了一会儿过继人选,黎氏族长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到晚上才回来。
  隔日一早,黎家庄里出大事了。
  四叔公伤痛欲绝,在族长家门口胡闹,哭他可怜的堂侄儿去得早,竟连一个摔盆的人都没有,死后也没人敬供香火,可怜他侄儿好好一个孩子,读书好,学问好,只可惜身体不好,否则黎家庄里准又出一个进士,昨夜梦见他侄儿,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下面好不凄凉。
  四叔公蛮横无理,硬是要族长给他侄儿挑一个孩子过继,要不然他就吊死在黎家庄口的大树上。
  黎家庄谁不知道四叔公是个浑人,哪个见了不退避三舍,见鬼的侄儿,死了二十多年了,谁脑袋进水了才会把孩子过继给他,都说人走茶凉,更何况是死去的人,属于他侄儿的产业早不知被瓜分到哪去了,如今要钱没钱,要地没地,要房没房,四叔公这样胡搅蛮缠是要闹哪样?
  族长犯难了,要说过继吧,族里那么多孩子,选一个出来也不难,可难就难在,四叔公说他侄儿学问好,非要挑一个会读书的孩子过继,让他侄儿在地下也好安心。
  我呸!谁家会读书的孩子,长辈不当成宝,还过继,四叔公他想得美,做梦呢!
  事情僵持不下,四叔公哭的那是一个听者伤心闻着流泪,手中的白绫还时不时地甩一甩,动不动就嚷着他不活了,闹得族长愁容满面,头发似乎都白了几根,四叔公到底是长辈,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
  黎家庄的大人们,赶忙把自家会读书的孩子藏起来,就怕被四叔公看中。
  三天后也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声,黎耀楠的名字出现的众人耳朵里,为了不让自家宝贝遭殃,黎家庄的人众志成城,眼前一亮,会读书,学问好,黎耀楠可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人选吗?
  于是乎,族长被逼无奈,在众人一致的要求下,只得给扬州去信,如此也算是给黎泰安施压,他帮到黎耀楠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还是要看黎泰安的决定,若是人家不愿意,哪怕他作为黎氏族长,也不能硬逼不是。
  却说扬州这边,老夫人五十大寿,马玉莲心中犯难,寿宴,酒席,贺礼,一应过寿所需物品,哪一样不要银子,没个万儿八千,老夫人肯定不满意。
  作为老夫人的内侄女,她最了解老夫人的心性,老夫人为人吝啬,又喜欢奢华作派,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把持着私房不放,公中好些产业也没交到她手上,真是个老不死的东西,只有一个儿子还防来防去,死守着钱财往棺材里带呢。
  马玉莲满心报怨,却也无可奈何,她在这府中,依仗老夫人的地方还很多,万事也只能忍着,只是一想起要过寿,想起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她心疼啊,淑珍还没嫁人,耀宗也要说亲,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需要大量钱财。
  马玉莲左思右想,目光盯在了林以轩身上,知道这两口子是硬骨头,但一个孝字压上去,他们难道还敢不从?
  当天,马玉莲就传来林以轩,和悦颜色的说道:“老二家的,老大媳妇在京里,这府上我也只能依靠你了,我这年纪大了,管家也力不从心,老夫人五十大寿,你可要多用点心,府中权利我可就交给你了。”
  林以轩心生警惕,婉拒道:“以轩刚来黎府,对一应事物不熟,还请夫人见谅,以轩实在难当此任重。”
  马玉莲轻笑了一声:“瞧你说的,我也是从媳妇过来的,慢慢学着就会了,你是从京里高门大户出来的,我还信不过你吗?”
  “这......”
  林以轩推拒了几次,马玉莲却一脸坚持,作为黎家夫郎,夫人给予管家大权是为看重,他要是再不识抬举,那就是不孝,迫不得已之下,林以轩也只能接下这个苦差事。
  马玉莲算盘打得精,权利确实下放了,库房锁匙却没交,帐房也支不出银子,林以轩若想办好寿宴,就只能自己掏腰包,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黎耀楠知道消息后满心气愤,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就看见自家夫郎大刀阔斧。
  林以轩的办法很简单,赊账,既然马玉莲不安好心,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一般大户人家,哪个买东西不是帐房付账,他只要告诉商铺一声,让人他们月底再来黎府支银子即可,寿宴既能办得漂漂亮亮,还让马玉莲挑不出错,难道她还能大声嚷嚷,说她打媳妇嫁妆的主意不成?
  至于库房那边,就更简单了,马玉莲为了面子,为了彰显她的贤德,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心思宣扬出去,没给林以轩库房钥匙,也只有她的心腹嬷嬷才知道,林以轩只要悄悄拿下那一人,再把消息封锁,其他人见他去库房,也只会当是夫人的吩咐,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哪怕消息只能封锁一天,但对林以轩来说足以。
  库房好东西搬了一半,全用在老夫人的寿宴上。
  马玉莲被蒙在鼓里,见林以轩认真办事,商家一车一车东西往府里送,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对林以轩的态度也轻慢起来,哼,小样,还跟她斗,只要她略施小计,林以轩还不是照样乖乖拿出嫁妆填补。
  所以,在马玉莲收到苏州的来信后,只随意扫了一眼就扔一旁,有林以轩这座金山在,她又怎么可能放任黎耀楠过继,老家族人又如何,还真当自己是回事,如今黎家最有出息的,可是老爷这一支。
  只可惜,马玉莲高兴了没两天,从丫鬟们的聊天中,一个晴天霹雳下来,立时被气的头晕眼花,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这时她还不知道,林以轩就连买东西,都一文钱没掏,她只听见丫鬟说,林以轩昨日竟去了库房,她的云锦,她的珍珠,她的宝贝屏风,还有千金难求的双面绣,这可是她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林以轩怎么会去库房,谁给他的权利,竟敢在库房拿东西!
  马玉莲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阴沉得吓人,狠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当即就让人传来林以轩。
  林以轩一脸无辜,权利不是夫人给的吗?您让我来办寿宴,去库房理所当然,难道您不想孝敬老夫人,不想给老夫人办一个体面的五十大寿?
  一顶大帽子压下去,马玉莲能说什么,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林以轩只怕早已经碎尸万段。
  马玉莲气极无奈,只得换个话题,厉声责问林以轩为何拿下她的心腹嬷嬷。
  林以轩淡定得很,很好心的劝解马玉莲,这个嬷嬷不是东西,阳奉阴违,竟然把主子的库房钥匙都弄丢,打她二十大板是轻的,为了不让夫人操心,他才把事情瞒下来,库房钥匙都丢了,库房肯定不安全,于是他就做主,干脆把库房门给砸了,夫人若是要责罚,他也无话可说,但他坚决不认为自己错了。
  马玉莲当天就气病了,他想责罚林以轩,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不孝,想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但她不能,经过林以轩那样一说,他不仅没有错处还有功,老夫人这场寿宴确实体面,体面得她心如刀割,血流不止。
  黎耀楠亲眼见证这一场宅斗,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家夫郎好威武,弄得他简直心痒难耐。
  林以轩已经大干一场,黎耀楠自然也不甘落后,他想要过继出去的办法直截了当,那就是闹腾,闹腾得黎家人不得宁日,闹腾得家宅不安,老夫人和马玉莲,自然想尽办法也要将他过继出去。
  距离老夫人五十大寿还有三天,黎耀宗从学里回来了,黎耀楠冷笑,兄长新婚大喜没时间,老夫人一过寿就往回赶,黎耀宗要不要做得太明显。
  兄长教训弟弟天经地义,黎耀宗向来看黎耀楠不顺眼,找碴是常事,知道母亲被林以轩气晕,黎耀宗这天和往常一样,拦住黎耀楠的去路,居高临下进行辱骂,只是他没有想到,黎耀楠早就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黎耀楠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锻炼了半个月的身体,他早就想试试身手如何,黎耀楠扑上去就是一阵猛打,黎耀宗作为正经书生,又哪是他的对手,惊恐的看着黎耀楠,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位平日胆小如鼠的兄长,竟然敢对他动手。
  打了黎家人的心尖子,这一下事情闹大了,只不过黎耀宗出言不敬在先,兄长教训弟弟,谁也不能说黎耀楠有错,只会责备他太过严厉。
  最终结果,黎耀楠虽被黎泰安罚去祠堂,但黎耀宗也没讨到好,黎耀楠下手可狠,黎耀宗躺了两天才下床。
  心疼得老夫人和马玉莲直抹泪,心里也不安起来,把这样一个浑人留在家里,以后她们的心尖子再吃亏了怎么办?
  这时候她们还没有想到过继,毕竟过继一般都是家中没有子嗣,或是穷苦人家做的事。
  族长那封来信,是要把黎耀楠过继给一个死人,黎家是扬州的大户人家,哪丢得起这个人。
  不能过继,那就分家,马玉莲心里盘算着,干脆把这两个碍眼的家伙分出去,只要她还占着长辈的名分,对付他们来日方长,新仇旧恨加一起,不报复回去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就有钉子过来传话,黎耀楠和他的新夫郎,此时正盼着分家,自古以来分家的时候,嫡子占九成家业,庶子一成,黎家没有庶子,但黎耀楠作为原配嫡子,却可以分去四成家产。
  马玉莲心里憋闷得很,别说四成,她连一成都不想便宜黎耀楠。
  只是若不分家的话,就只能过继,想起过继,马玉莲又把族长的写的信拿出来仔细阅读,看完之后,心思立马活络开了,族人那边说过继,其实也只是想占占黎府的福气,只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换个冠冕堂皇的说法,黎家这是心底善良,为人宽厚,经不住族人的请求才答应,他们也是盼望着族人好,忍痛才把爱读书的孩子过继出去,哪存在什么丢不丢人。
  马玉莲当晚就跟黎泰安吹起了枕头风。
  两人一合计,再跟老夫人一商议,黎耀楠过继的事情就拍板定案。
  过继嘛,首先要去老家上族谱,等这两个小畜生上完族谱回来,都不是黎家的人了,还想进黎家的门,还想拿黎家的东西,可能吗?扣住林以轩的嫁妆,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此计甚好!
  黎府三位主人不露声色,只等待老家族人的到来。
  老夫人寿辰那天,黎府高朋满座,虽说对林以轩动用了库房的东西不满,但老夫人也不得不称赞,这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大的一个生辰宴。
  废话,能不好吗?先不说林以轩赊账就赊了五万两,库房里又有那么多好东西,规格也是按照侯府长辈的寿宴来办,场面若不盛大,也对不起他一番心思,他等着,盼着,很想看看那些商户来要账时,黎家人的脸色。
  不过,或许那时他已经离开黎府,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借着管家的便利,他换嫁妆出府更为顺当,黎家是泥腿子出身,俗称暴发户,那些高仿的假货,只怕黎家人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发现,林以轩这次可谓是狠狠坑了黎家人一把。
  黎耀楠心情舒爽得很,觉得林家这位哥们儿简直坏透了,不过他喜欢。
  ☆、023
  黎府大门外,鞭炮放得噼里啪啦。
  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口迎接的小厮个个喜气洋洋。
  踏入黎府大门,一条长长的红色锦缎一直铺到前院大堂,两侧摆放着各色鲜花美不胜收,最吸引宾客注意的,却是门口的两盆约有一人高的红珊瑚,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还有养花用的白瓷嵌纹勾花盆,密密麻麻摆了两排,这得多少钱啊!
  在往里走,就会听见隐隐传来的丝竹声,还有悦耳的歌声。
  前院门口,更是竖立着几架精制的屏风,两边则是珍珠装点的盆景,院子中央还有一座寿桃堆成的假山,假山下垒满了金元宝。
  好一个富贵气派的场面。
  黎府今日载歌载舞,不仅请来了教坊里最好的舞娘和乐师,还请来了扬州城最大的戏班子。
  这一场寿宴,只差点没闪瞎前来贺寿人的眼睛,知道是林以轩的安排,个个都对他满口称赞,只夸黎老夫人好福气,孙媳妇孝顺啊!
  唯有马玉莲强颜欢笑,心里恨死了林以轩,在她的心目中,早把林以轩的嫁妆据为己有,哪怕是给老夫人办寿,她也满身不舒坦,看见四处奢华的摆设,她心里比割了肉还疼,简直是浪费。不过只要一想起能把黎耀楠过继,很快就能赶这两个小畜生出府,她又觉得顺过气来,只期待这场寿宴快点过去,她等不及想将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扫地出门。
  等他们身无分文出了府,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黎耀楠不是黎家人,她也无需顾忌名声,定要报了宗儿的一箭之仇。
  反正黎耀楠也不在在黎府,出了事,死了,还是残了,谁又能算到她头上。
  大堂里热热闹闹的拜寿上演,祝完贺词,没过多久,就轮到小辈们给老夫人献礼。
  黎耀祖不在,黎耀楠就是长孙,夫夫两相携上前,手捧着两本装订好的经书,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齐声道:“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有些傻眼,这算什么,两本经书就想把她打发了?她记得林以轩可是有不少好东西,那副百子千孙的玉屏风,她就眼馋了好久。
  黎耀楠极为谦逊的垂下眼帘,嘴上侃侃而谈:“孙儿冥思苦想,总觉得老夫人过寿又岂能送一些俗物,唯有亲自动手,方能显得真诚,这两本经书,是我与夫郎斋戒十日抄写,又在佛前贡了三天,还忘老夫人不嫌弃。”
  老夫人笑得很僵硬,外人都夸赞黎耀楠孝顺,为人真诚,她又能说什么,只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把这两人过继出去,真是,成天就知道给她添堵,连过寿都不让人痛快。
  老夫人神色淡淡地叫了声起。
  黎耀楠和林以轩回归座位,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林以轩此时正满头黑线,当初黎耀楠答应准备贺礼,他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再加上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他怎么也没想到,黎耀楠竟如此一毛不拔,见鬼的手抄经书,见鬼的斋戒十日,黎耀楠是无肉不欢好不好。
  有了他们这两本高洁的寿礼在前,黎耀祖费尽心思让人从京里送来的值钱物件反倒显得落了下乘,这一次两人也算赚足了名声,黎耀楠关起房门偷着乐。
  接着,便是黎氏族人和宾客祝寿,这一天一直闹到半夜三更才散场。
  黎氏族人头一次被马玉莲安排去了客房。
  黎氏族长也在,原本老夫人过寿,他只想让儿子跑一趟,但考虑到黎耀楠过继,他决定还是亲自前来。
  是夜,黎泰安偷偷摸摸找到族长,话里话外心疼儿子,但又不忍拒绝族人的请求,只问能不能给儿子换一个人过继,至少有个长辈在前,大家面子上好看,把儿子过继给一个死人,说实话,黎泰安心里还是有点膈应,他现在正活得好好的呢。
  黎敬祥义正言辞的拒绝,四叔公那是好惹的人物吗?都谈好了黎耀楠,四叔公心里正盼着,若是黎家不答应还好说,答应了却把儿子过继给别人,四叔公倘若真一根绳子吊死,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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