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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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尚书这时心里特别害怕皇帝注意到他,听到皇帝叫他,他心里把李忠骂的狗血淋头。他们这些当官的,哪个没有收取些银钱,或多或少罢了。现在李忠这一弄还被抓了,皇帝万一抄家抄上瘾了,他家也跑不掉不是。
  皇帝的问话,户部尚书是不敢不回的,他小心道:“回皇上,库房现在现银,大概也比不上这些。”
  皇帝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他道:“好啊,我堂堂大周国库里的银子竟然没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私产多,真是可笑至极,来人,把吏部尚书李忠连同其家人全部收押,大理寺和刑部进行审讯备案,户部清点银两。”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上前领命,其他人口呼皇上英明。皇帝现在对英明这两个字极为不悦,他冷声道:“英明?你们怕不是把朕当做傻子了吧?你们谁家贪了多少,心里都有数,别让朕给抓住了。”
  皇帝说完这话,李钰像是反应过来了,他跳起来指着石蕊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这些银钱都是为了你,我才收取的。”说完这话,李钰跪在地上朝皇帝磕头道:“皇上,这些银子,笔笔都有安郡主的手笔在……”
  李钰这话还没说完,韩司恩就嗤笑起来,他道:“李公子是不是觉得安郡主比较好糊弄?又贵为皇亲国戚,身受皇帝疼爱,所以就把什么事都推到安郡主身上,自己就没事了?那一箱子银票算算也有百十万两了吧,按照上面的年份算起来,安郡主还没有嫁给到你李家吧?安郡主是有罪,但也不该替你家背黑锅吧?身为人子,以父之名收取贿赂,是为不孝,身为丈夫,事发之后,不知廉耻,妄图让妻子顶罪,乃是欺君,更是不忠。说来你这种不忠不孝之人,本世子和你说话都觉得难堪的很。”
  韩司恩说话一向慢腾腾的,但是他的话就好比是一把锋利的刀,一直在刮人的脸皮,血淋淋的不说,还疼。
  李钰被他这话说的面红耳赤,而石蕊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愣愣的看着李钰,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枕边人。
  皇帝因韩司恩的话,避免了落入两难境地,他看向石蕊,摇了摇头,满脸失望,最后他闭了闭眼道:“把安郡主单独关押。”然后甩袖离开了,走了两步,他回头看着韩司恩道:“你跟朕来御书房。”
  韩司恩跟在皇帝后面到了御书房,留下了大殿门外的热闹。
  到了御书房,皇帝一直盯着韩司恩,韩司恩站在那里,神色平静。
  许久后,皇帝道:“你这次是立了大功,该奖赏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韩司恩掀了掀眼皮,看着皇帝道:“微臣缺钱。”
  皇帝几乎是被气笑了,他拿过案几上的折子扔到韩司恩脚边:“你还把朕那话当真了?好话歹话都听不出了?你违抗朕的旨意,朕还没给你算账呢。”
  韩司恩眨了眨眼睛道:“不是说君无戏言吗?”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是立了功,但也犯了大罪,功过就相抵了,你回去吧。”
  韩司恩谢恩,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站定,又转身,从袖子里拿出几封信道:“这是在李家搜查到的,微臣怕丢了,就一直随身带着。”
  元宝接过信,放在皇帝眼前,皇帝把信打开,看到信的内容后,神色大变。这倒也是,任谁知道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被人一直惦记着,心情总不是那么好。
  皇帝把信合上,看着韩司恩满脸肃杀之气道:“这信你看过了?”
  韩司恩老实道:“看过一封。”
  皇帝沉默了下,道:“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元宝,告诉大理寺和刑部那边,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李家之人,包括石蕊郡主在内。”
  韩司恩和元宝各自应下,然后,韩司恩看到皇帝这边是真的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很有眼色的提出自己该离开了。
  皇帝满脸不耐烦的挥手,意思是让他赶快消失。
  等韩司恩离开御书房后,皇帝看向元宝道:“元宝,你看呢?”
  元宝脸上恢复往日的神情,他道:“韩世子是个非常有胆识的人,韩世子似乎和韩家众人的关系不太好。”元宝把当日在韩家,韩老夫人对韩司恩的态度像皇帝说明了下。
  皇帝冷声道:“朝堂上你也看到了,不但老太太和他关系不好,韩卓和他关系也不好,倒是和朕一样是个孤家寡人。”
  元宝忙道:“世子哪能跟万岁爷您比。”
  皇帝听了元宝这话,笑了下,然后皇帝又轻声道:“当初他开口问朕要禁卫五十,朕心里就有那么点想法,觉得他可能会直接抄了李家。但又觉得他不像是莽撞之人,没有证据,不至于这么鲁莽。结果没想到,他还真给人抄了,还碰到了机关。元宝,你说,韩司恩这么做,是枉顾朕的旨意呢?还是心里想给朕做事?最关键的是,这匹没有驯化的狼,日后会不会反咬朕一口?”
  元宝笑了下道:“万岁爷,老奴不是韩世子心里的蛔虫,脑子也不聪明,哪能猜得出世子这心里在想什么。但老奴觉得吧,这世子和家中长辈关系甚差,身体一直虚弱,听说今年差点没被个老奴才给害死,现在又有一同胞妹妹刚从边关回家,总是要有些什么顾忌的。要是没有万岁爷在后面为他撑着,他这不孝的罪名,怕是早就有了。世子胆子大,不怕得罪人,官场上又没什么建树,一切还不得靠万岁您提拔啊。”
  皇帝听了元宝这话,笑了下,道:“你这奴才,说着自己不知道,心里倒是琢磨个透彻。不过,你还别说,朕还真有点喜欢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人也聪明,就好李钰诬陷石蕊这事,他打断的很及时,说了石蕊有罪,但也维护石蕊的面子,狠狠的反驳了李钰这小人,省的朕两面不是人。有点他的影子,说不准倒是能给朕解解当年的疑惑。”
  皇帝嘴里的这个他是谁,元宝自然清楚,皇帝陷入沉思时,他是不敢多嘴的,便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韩司恩从皇宫里出来,就把皇帝给抛在脑后了。反正他心里清楚很,皇帝表面生气,心里恨不得他把朝堂上官员的家都给抄一遍才好,所以他很淡定,只要能把握住皇帝一人的心思,他能一直活得快活。
  韩司恩在回韩家的路上,经过朱雀街的留仙楼时,被个下人拦住了,说是自家主子二楼有请。
  韩司恩看着那人沉默了下,最后还是跟着这人上楼了。在二楼的雅间里,他看到了里面坐着的白书和三皇子姬洛。
  第31章
  白书看到韩司恩,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他站起身喊了声韩司恩的名字,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姬洛心底再次感到讶异,他没想到韩司恩竟然和白书认识。
  上辈子白书随白文瀚回京后,在京城呆了一年,人就消失了,据说跑到什么山上学艺去了。而帝京中人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备受白文瀚宠爱的弟弟。
  八年后,北疆出现战乱,北戎因连月大雪突然进犯大周,白文瀚奉命出征北疆。那时他因为刻意交好白文瀚的关系,已经是手握军权,在朝堂之上有了自己的势力。
  那时他大哥姬凡天天醉生梦死,二哥姬容日日不出府,而姬怀早就败在了他手下,他意气风发的就连那个从来没有把他看在眼里的父皇,也不得不仰仗他。
  可是就在白文瀚出征前,有人告知白文瀚自己是在利用他。白文瀚信了,和他大吵一架。
  他曾经是利用过白文瀚,就连两人的相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想从皇宫最底层爬上去,就要找人帮忙,他经过重重筛选,最终才选定了白文瀚。
  但后来,在他们交心后,他是真心对待白文瀚的。只是当年他心底自卑,面对白文瀚的质问根本不愿意解释。
  那天,白文瀚再次称呼他为三皇子,并且向他行了跪拜之礼,至今他还记得白文瀚跪在地上对他说的话,他说,三皇子殿下,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而后白文瀚出征,三个月后,中箭死在了边关,尸体留在了北戎。
  白文瀚的死讯传到京城,他根本不相信,立刻请旨前往北疆。当年他父皇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听了他的请求,只问他是要皇位还是要前去边关。
  他说,自己都要。
  最终他父皇在他的执拗下,还是让他带兵出征了。在他即将到达北疆时,他深夜接到了一封密信和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他父妃留给他的,他后来又送给了白文瀚。
  密信上有个地址,是北疆的一处官道,说白文瀚的尸体在他手上,要他独自一人前去相见,要不然就日日鞭笞白文瀚的尸体,让他死后都不安生。
  随他前去的谋士极力劝阻他,说那尸体应该是假的,白文瀚的尸身在北戎,除非有人勾结北戎,要不然白文瀚的尸体怎么可能会在大周。
  他也不相信,可是看着那块玉佩,他不敢赌。他到底不能忍受白文瀚死后还被人侮辱,最终自己前去密信上的地址,那是大周的官道,他不相信北戎的人会在大周的官道上。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某个兄弟,想要自己的命。他也做好了准备,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带着最信任的谋士和士兵。
  然而在大周的官道之上,他看到了白文瀚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白恩在那里,白文瀚的尸体在一棵树上,随后不等他反应过来,等待他的便是万箭穿心。
  白文瀚给他介绍的谋士,还有他带去的那些士兵中,有人在那一刻背叛了他。
  里应外合,他死的也不算冤枉。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皇宫能和他成为对手的皇子,从来不是姬怀,而是那个以醉心诗词不问世事而闻名的二皇子姬容。
  姬容的身体不好是事实,但他背后却一直有太后和石家不动声色的支持,太后在临死前还给了姬容一批人,就是为了让姬容稳稳的坐上皇位。
  他中了埋伏死了,倒下时还有点死不瞑目,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在他失去生命时,他看到了白恩挂在树上的尸体,并不是白文瀚的。
  想到白文瀚的死,姬洛的心情瞬间变得非常压抑,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万箭朝他齐射的场景,心口猛然疼了起来。
  第32章
  姬洛心中的悲喜在一瞬间起伏,随后归于无边的平静中。不过虽然他很快收拾起了自己的心情,但韩司恩还是听到了他内心控制不住的那些心声。
  甚至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惊乱、悲愤、不安,甚至是万箭穿心后倒在地上面对死亡时的苍凉和不甘。
  韩司恩觉得很有趣,这种能感受到人内心情绪的事情,上次在皇宫出现过一次。皇宫里是各种绝望和血腥,那次惹得他非常心乱,让他当天爆发出来了。当然了,在皇宫里和韩芸撕破脸是他早就设定好的,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哈出头,不过那天还是受到了点心情的影响。
  韩司恩心中各种想法,面上却分毫不显,他走进雅间,坐在姬洛的对面。那个下人把雅间的门关上,留下三人在里面说话。
  白书看着韩司恩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张了张口又没有说出话来,而后他又看向姬洛。他和姬洛不认识,他来这里等他大哥,这雅间是他大哥定好的,结果他来时姬洛已经在了,两人便公用这一间房子。
  而此刻姬洛正在打量着韩司恩,心里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试探试探自己这个表弟的底细。
  在姬洛还在保持沉默时,韩司恩开口了,他说:“三皇子让人拦下微臣,有事?”
  他说这话的语气挺平静,但是对着一个皇子来说,这话问的有些不客气了。不过姬洛已经历经过生死,看透了人生的大是大非,心态很平静,并未生气。
  姬洛想了下,实话实说道:“我在这里买酒,正好看到你抄了李家。我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上的折子,父皇会把这件事交给你做,更没想到你会直接把李家给抄了,你这下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姬洛说着这话时,心里在想,韩司恩这么简单粗暴爱动手的性格和上辈子还真是一模一样。不过他是真没想他父皇会让韩司恩做这件得罪人的事。
  李钰和李忠贪污受贿之事,是他上折子说的,他以为会落到他自己头上,他都想好了对策,不管怎样都会把李家给废了的。
  李家掌管吏部,看似哪个皇子都不支持,但是因为和石家有那么一分姻亲在,李家早就是他二哥姬容的左膀右臂了。
  现在还不显,想想后来李忠提拔出来的那些官员,明面上都是清流之辈,说什么不参与皇子间的党派纷争。
  而事实上,这些人中,清流有,但怕是里面有一大部分都是他二哥姬容暗中的支持者。作为朝臣,哪有几个人不念想着从龙之功,一生富贵的。
  这也是他醒来后,仔仔细细梳理了自己一遍自己的上辈子,才想通的。
  他亲自递折子自然是显得有些急躁了,但是他现在还是那个不受宠的皇子,文武百官没有几个瞧得上他的,他手上这个时候没人为他做这些隐秘的事,所以很多事他只能自己做。
  当然,最关键的是李忠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太重要,整个大周的官员升迁,都经过李忠之手。
  他这辈子回来已经存了定要坐在那个位置的心,自然是要提前把他二哥的左膀右臂都给斩掉,哪怕会提前引起太后和他二哥姬容的忌惮也在所不惜。
  不过,谁也没想到,横空出个韩司恩,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就干净利索的把李家给废了。
  太后和他二哥这个时候怕是想杀韩司恩的心都有了,毕竟这个位置可是六部之一,能安插上自己的人那是非常不容易的,哪能说换上自己的人就换上的。
  太后是个能屈能伸的女子,做事手段也非比寻常。姬洛在醒来后一直在想,他们这几个皇子中,太后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姬容,几乎是把自己所有的权利都给了姬容。
  想来想去,大概是大哥是真心没有当皇帝的想法,每天只要有酒让他喝,有肉让他吃,有美人让他看,他就满足了。而自己,则是因为自己父妃的死和太后有牵连,自己坐上皇位后,肯定不会待见她的亲戚,必然会架空石家。至于五弟姬怀,宫中娴妃是太后亲自挑中和自己父妃打擂台的,娴妃心高气傲,但太后恐怕没把她看在眼里。
  虽然这样分析有些勉强,但这算是目前姬洛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他现在只是有些担心,太后会不会对韩司恩下手。这个表弟,他虽然感情上并不亲厚,但是这人毕竟是韩国公府的世子,同自己一般是靖国侯府的外孙。
  韩家落在他手上,要比落在其他人手上要好的多吧。
  “所以,三皇子拦着我,是想从我这里打探打探皇上的态度和消息吗?”韩司恩听了姬洛的话,问道。
  姬洛一愣还没有开口,韩司恩又道:“如果你真存了这种心思,就不要向我打听了,因为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当然,等哪天你坐了那个位置,我就是其他的态度了。”
  说完这话,韩司恩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道:“臣今天起床比较早,又做了那些费神的事,现在有些累了,想回去补觉,就不打扰了。”
  白书看韩司恩要离开,也跟着起身,他小声道:“韩司恩,你不高兴吗?”
  韩司恩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三皇子,似笑非笑道:“三皇子邀请人的手段让人不喜,的确会惹人不大高兴的。”说完这话,韩司恩就离开了。
  白书本来想跟上的,又想到了和哥哥白文瀚的约定,便没有,然后他看着姬洛,有些无辜的问道:“你为什么惹他不高兴呢?”
  姬洛感到有些冤枉,心想,自己这个表弟的脾气还真是暴躁。不过韩司恩最后那两句话,让姬洛有些在意,他带着的下人上辈子是极为忠心的,他邀请韩司恩前来一叙,按说这人应该好生相待才是,怎么会惹了韩司恩呢?难不成这人有问题?
  韩司恩可没空管姬洛在怀疑些什么,他回到韩府朝自己的方兰院走去时,韩家下人看到他都自动避开了。
  刚刚走了几步,韩司恩听到了下人的心声,突然站在了那里。那些下人看到他站定了,也都不敢走了。
  韩司恩难得皱了下眉头,府上这些下人这两日在忙,是因为再过几天二房韩殊一个庶女及笄,此女虽然是庶女,但平日里很受韩殊宠爱,所以这及笄办的也很隆重。韩司恩想到这些倒不是对这个庶女有什么印象,主要是想起了两个月后,韩明珠和他也满十五岁了,韩明珠也该及笄了。
  上辈子他和韩家关系没有这么紧张,韩明珠的及笄礼在她刚回来半个月,就开始由韩家给人发帖子邀请人。
  韩明珠的及笄礼办的盛大又精致,完全表明了韩卓以及整个韩家对韩明珠的偏爱。可是这辈子韩家对韩明珠的及笄一点关注都没有,悄无声息的,从那些丫头心里得知,老夫人是想这几日开始病重,把韩明珠的及笄礼给随意操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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