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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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争看着郝平安的眼睛说道:“南方大羲,有军十六,其中左武卫大将军荡军机就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能决胜千里之外。让文人入武院,会给那些出身平微的人多一些希望。然后就是兵部的改变,严肃军纪,严查边疆来的考生有多少人遭遇了不公平,把这些失去了机会的人找到,请回来,再给一次机会。”
  郝平安道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的轻巧,人力物力财力,如何解决?兵部本来就缺人,抽不出人手去寻找那些遭遇了不公的考生。兵部也缺钱,拨款还没到,边疆的士兵军饷都还没发!”
  安争回答:“我不缺钱,如果这件事可以做,寻找这些人的费用我出,十万两够不够?不够的话三十万两够不够?”
  安争看到郝平安眼神一亮,他往后退了一步:“大人可别想杀人灭口再霸占我钱财的事,我有钱,是因为我的眼睛。我能够鉴别出来很多东西,包括灵石,法器,珍宝。不然大人以为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如果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去聚尚院问问。”
  郝平安当然知道,因为聚尚院本身就有军方背景。其实安争和聚尚院的所有过往,老早就已经写在了纸上出现在他的书桌上。
  安争见郝平安的态度有所松动,继续说道:“这件事对于挽救现在的声誉来说,应该是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兵部的形象虽然一直说不上坏,但对于百姓来说也说不上多好。通过一件事反应出武院的弊端,然后兵部雷厉风行的解决掉,同时宣布对百姓开放更多的可以从军的方式,我都觉得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宣传了。”
  郝平安的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有头脑的人。而且你的思路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你懂得利用民心。”
  安争回答:“舆论导向。”
  郝平安似乎对这四个字很有兴趣,然后笑起来:“携民意而治朝廷。”
  安争道:“这话我可不敢说,要掉脑袋的。”
  郝平安的之前大怒,此时心中舒畅,这一怒一笑,反差极大,所以有些头疼。
  “虽然你给了我一个解决的方案,但毕竟你做错了事,所以你还是要进牢房的。”
  安争点了点头:“可别让人把我在牢房里弄死。”
  郝平安道:“我还需要你站出来替我挽回武院的声誉,你死不了的。”
  安争道:“有单间吗?”
  郝平安点头:“可以。”
  安争又问:“大床房?”
  郝平安皱眉:“我是朝廷正二品的官员。”
  安争问:“所以呢?”
  郝平安:“所以我不太方便随便骂人。”
  安争了然:“我懂了,但我还是想要一张比较舒服的床。”
  郝平安深吸一口气,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你走吧。”
  他说。
  安争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来看了看郝平安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滚
  安争叹道:“你可是朝廷正二品的大员。”
  郝平安:“再不走,连单间都没了,更别说大床。”
  安争转身:“武院的名声之前不管有多好多公平,百姓们都觉得武院离自己太遥远,遥不可及。但现在武院的名声坏了,所有人都在关注。这是破,破而后立......盯着这件事发展的人都会看到,会觉得,一个全新的武院出现了,而且距离他们近在咫尺。”
  郝平安:“嗯,有大床。”
  安争笑:“多谢。”
  第八十九章 多住一阵子
  这是四年以来,曲流兮他们度过的第一个没有安争在家的夜晚。
  几个人坐在房顶上手托着下颌看着月亮发呆,谁也没有说话。
  和曲流兮他们不同的是,古千叶一个人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细细的项链从衣服里翻出来,低头看了看那项链上挂着的东西,冲动了几次想把那东西拽下来。
  坐在房顶上的曲流兮看到了举止奇怪的古千叶,然后从房顶上掠下来:“姐姐,你怎么了?”
  她问。
  古千叶低头看着项链上的东西,然后又塞回衣服里。
  她回头看向曲流兮:“你们觉得安争会不会有危险。”
  曲流兮道:“兵部的人送来安争的亲笔信,那确实是安争写的。安争在很早之前就和我们约定了,有些字他会用特别的写法,还有一些其他的很隐蔽的特征,我看过,不是伪造的。他说兵部只是象征性关押他一天而已,明天就会把他放出来的。”
  古千叶像是在喃喃自语的说道:“也许安争自己判断错误了呢?”
  曲流兮脸色微微变了变:“那咱们怎么办?”
  古千叶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她的项链在微微发热。
  她转身看向曲流兮说道:“在我带着族人进入幻世长居城之前,我对你们这样的人没有一点儿好感,你们自称为最大的民族,标榜宽仁和善良。但在我们古猎族的印象之中,你们阴险奸诈而且出尔反尔。后来我和你们接触之后,我才慢慢的改变自己的看法,知道任何一个民族都会有败类,但大多数是好人。然而......我们却永远也不能忘记去防备人性之中的恶。”
  她深吸一口气:“安争不是一个笨蛋,但他太容易相信善良。”
  兵部。
  尚书郝平安的书房之中,兵部侍郎陈在言为郝平安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对面坐下来:“大人,这件事真的就按照安争的方式来处理了?”
  郝平安点了点头:“安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今天这件事做的本无可原谅,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是要把他充军为奴发配到边疆去的。可是他的话,却改变了我的想法......实际上他的话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想当然,认为推行起来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那不是因为他幼稚,是因为他不是很了咱们燕国的官场。”
  “但从根本上,他的想法对兵部来说确实有些帮助。武院这些年虽然出了一些人才,但一直没有办法和大鼎学院还有太上道场相比。而且边疆连年征战,那些从武院结业的优秀的年轻人,到了战场上之后十之七八都战死了。以至于,咱们兵部的后备力量一直不足,也导致了军中快出现后继无人的状态。”
  “国家可以用法令来要求青壮男人必须参军,可这些被强法带进军营的人真的会成为合格的士兵吗?”
  陈在言叹息:“这让我想起了去年从武院结业的那些年轻人,三百二十八人结业,只有十四个人补入兵部任职,其他人全部调往边疆各处。从去年他们九月份结业,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十个月......昨天我把这一年来边疆报上来的伤亡人数统计了一下,然后着重看了看那些战死的低级将领。”
  他低着头,脸色有些伤感:“十个月,三百一十四个优秀的年轻人,战死了二百一十九人,伤残三十二人,损失了八成。而剩下的两成还活着的,全部出自那些有底蕴的家族。因为这些年轻人去边疆根本就不会上战场,他们只是去混资历的。他们这些人早晚都要回到朝廷里任职,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军中的中坚力量。而这种中坚力量,代表着的还是各大家族的利益。”
  郝平安道:“但我们无法改变什么,战场总是有人要上去,那些不用上战场的人有着足够的身后力量支撑着他们。但寒门子弟不一样,要想改变自己的人生,光耀门楣,只能去拼,只能去杀出一条血路。”
  陈在言抬起头:“可是大人,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了吗?那些战死的寒门子弟,难道不是被某些人害死的?他们就好像一条一条强壮的泥鳅,拼了命的想挤进一池子锦鲤之中。但这些锦鲤绝对不会允许他们闯进来,所以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把这些泥鳅剿杀在锦鲤的池子之外。”
  “朝廷就是这个大池子。”
  陈在言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郝平安拍了拍陈在言的肩膀:“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我才准备推行安争说的那些事。让更多的寒门的人看到希望,让更多的人可以解除到更好的教育。”
  陈在言看着郝平安:“可是大人,这种抗争难道不是太惨烈了一些吗?”
  “是惨烈。”
  郝平安道:“我们为了让寒门出身的人能够为官,能够成为朝廷里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却只能加大朝廷吸纳寒门子弟的人数来进行抗衡。奢求着死的人没有加入进来的人多,然后终究会留下一部分人成为朝廷的柱石。没错,你说惨烈,确实惨烈,因为能够留下来的人,千中无一。”
  陈在言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怔怔出神。
  “你是寒门出身。”
  郝平安看着陈在言说道:“所以你比我更理解那些寒门子弟的辛苦,所以你比我更心疼他们。但请你相信我,我正在努力的去做一些能帮助他们的事。”
  “大人,能在你的身边做事,是我一生的荣幸。”
  陈在言站起来,双手抱拳。
  郝平安笑着摇了摇头:“对于你说的那些锦鲤来说,我其实也是其中的一条,只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异类罢了。先王临终之前说过,那些看起来像是朝廷支柱的大家族,其实都是国家的蛀虫。但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又不得不用这些人。可是如果只用这些人,国家一样还是要完。”
  他转身看向陈在言:“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先王力排众议任你为兵部侍郎的原因。先王知道我的为人,所以把你交给我,让你在我身边做事,就是想培养你,让你成为一个典范,一个让寒门子弟提到你的名字就会热血沸腾,就会有目标的典范。”
  “所以,先王过世之后,太后一心想把空了很多年的兵部右侍郎补上,我都以那些人不可用为理由推脱了。如果太后安排人进来,将来接替我的就会是那些人,而不是你。”
  他认真的说道:“大乱之世,兵部是重中之重。只要兵部还是公平公正的,那么那些和你一样出身的年轻人就有希望,国家也有希望。”
  “你说惨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维持这个希望。”
  陈在言坐在那,眼睛已经发红:“寒门出身的人,会有一颗更纯粹的报效国家之心,但却不得重用。然而......不说了。”
  郝平安道:“所以,安争的提议确实要做。本来我是打算明天亲自去见见依然围在武院门口的百姓,但我想,你比我更适合。我明天就要进宫面见大王,将这件事对大王详细的说明一下。”
  “大王?”
  陈在言叹道:“不过是个......”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郝平安阻止:“不要说犯上的话,大王其实有雄心壮志,奈何身边的贼人太多了。”
  郝平安道:“明天你出面去安抚那些百姓,告诉他们武院会彻查此事,然后在三天之内把武院之内的事弄清楚,不要因为谁在武院的时间久了就放他一马,只要是犯了事的,全都抓。”
  “到谁为止?”
  陈在言问了一句。
  郝平安沉默片刻,然后语气有些缓和的说道:“几个副院长可以从其中动一两个,就不要再扩大了。”
  陈在言眼神里出现了一些失望,但他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郝平安在陈在言的眼里看到了失望,还看到了一种很复杂的好像是悲伤的东西。他以为这种悲伤只是陈在言心疼那些和他一样寒门出身的人,所以也没有太在意。人的悲伤分成很多种,但是在眼神之中是分辨不出来的。有些悲伤和自己有关,有些悲伤和别人有关,比如......即将分别。
  郝平安道:“安争是个可以培养的人,将来兵部是要交给你的,你也该为自己早早的物色帮手了。现有的人里边,方道直和方知己一个模样,我行我素,但这样的人却可以信任。不过这种信任是私交上的,不是公事。王开泰是我故意留下来给你做帮手的,这个人性子耿直,但做事不是没有分寸,心思也细。他代表着边军的利益,留在你身边也好。”
  “但这还不够啊,要有足够多的年轻人进来,你要培养他们。”
  陈在言道:“大人放心,我会的。”
  郝平安觉得有些别扭,只是不知道别扭在什么地方。他觉得刚才陈在言的这几个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种回答也不符合陈在言的性子。
  “去吧,见见安争,听听他的想法,然后去平复民意。”
  郝平安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已经十几天没有回家了,今天回去看看。”
  陈在言:“我安排人护送大人回去。”
  郝平安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兵部牢房之中。
  安争确实睡在一个单间里,一个有大床的单间。
  不过这大床是几个狱卒找了一些平整的东西拼凑起来,被褥倒是全新而且很干净。除了大床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桌子上放着四五盘下酒菜,当然还有一壶酒。
  安争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墙壁上还挂着的那些刑具有些不应景之外,其他都还好。
  不过兵部的牢房,理论上不应该有刑具啊......因为兵部的牢房只是暂时羁押犯人的地方,兵部没有私权用刑。
  正想着这些,外面的门锁链一阵响动,两个狱卒一前一后走进来:“安爷,有件事可能需要提前告诉你一声。”
  走在前面那个狱卒笑着对安争说道:“你可能需要多住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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