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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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讨公道
  宁小楼低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手里那份厚厚的名册,最终还是抬起手捏着笔将方坦之的名字划掉了。下笔的时候笔尖稍稍颤了下,宁小楼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冷酷无情。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
  宁小楼的视线依然还在那档案上,却变得迷离起来。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我注定了是白胜君,注定了要为这几万里土地上数以亿计的百姓们负责。少时多幻想,我意气风发,嘴里说着纵然不及父亲也不会差了许多。可实际上心里想的是,我必然会超越父亲的。”
  “奈何,偏偏父亲有个信任的家伙叫邱麻衣,是个很惹人厌的人。”
  啪的一声,宁小楼将档案合上。
  可是沉没了一会儿后又将那档案打开,把勾掉了方坦之名字的那页撕了下来,团了团扔出窗外。这样一来,原本的第二页消失不见,第三页就成了第二页。第三页上那个名字,叫薛勾陈。而朱校检所在的第四页就成了第三页,安争所在的第五页就成了第四页。
  这是一份稍显神奇的档案,随着人名职位的提升,所在的页会自动调上去。安争是这本档案里调上去最快的人,缉事司权柄最终的检事,虽然他自己连自己有什么权限都不知道。
  “有很多我都忍不住想杀了邱麻衣,可是都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问安争。
  闭着眼睛假寐的安争摇了摇头。
  “杀了他很容易,杀了他我就不烦恼了?不是啊,那句话就好像扎了根一样在我心里,时时刻刻影响着我。所以杀了他并不能破了心魔,唯有击破他的断言,让他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他看粗了,心魔才能除掉。”
  “所以我得信他啊,在击破他的断言之前都得信他。他说我会遇到一个贵人相助,遇到这个贵人之后我将走上自己的巅峰,他说......你就是我的贵人。”
  安争睁开眼睛,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宁小楼这样的对待自己。
  一个位及人间帝王的大人物,居然会迷信到了这个地步,可见这个人不自信到了什么地步。再仔细想想,他这样的人,自幼生活在其父的那种光芒笼罩之下,骄傲与自卑并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邱麻衣?
  安争记住了这个名字。
  “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邱麻衣的话。”
  宁小楼将档案放在一边,选了另外一本薄薄的册子丢在安争身上。
  “这是缉事司检事的职权范围,你拿回去看看记住。朱校检手下的人,事,都移交给你了。我记得我说过你可以不在缉事司坐班,继续在白胜书院求学,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允许你置身事外。”
  安争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邱麻衣的话是一部分原因,这不可否认,我也不想否认。更主要的是,这些年我已经越来越不敢用自己身边那些看起来亲近的人。九圣宗想灭我白胜君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他从不急到急这个过程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几十年啊......足够他在我身边安排很多人了。”
  “我越来越喜欢外人。”
  宁小楼看了安争一眼:“越不熟悉我的越好。”
  安争又哦了一声,稍显不敬。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队伍走的很严肃,一路上外面连个人说话都没有。沉默之中有一种淡淡的肃杀之气,又好像绷紧了的弓弦,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就会爆发出什么。
  与此同时,秦关。
  白胜书院凝眸阁大师兄安裁臣站在秦关的关城里,身上月牙白的长衫在随风轻轻摆动。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迈步朝着关城将军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关城大街上每隔一会儿就能遇到一支巡逻经过的边军队伍,他们身上的战衣基本上都是破损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迹,已经分辨不出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所以看起来一身干干净净孝服的安裁臣走在大街上显得很扎眼,那些看到他的士兵们眼神也没多少善意。干干净净的衣服,在这里就好像一个异类。
  那些人敌视的眼神并没有影响安裁臣,他也没心思去管那么多,他只想尽快找到先生的尸首,带回去,带回凝眸阁好好安葬。
  到了关城将军府外面,守门的士兵将他拦住。
  “你是干嘛的?”
  问话的那个士兵稍显凶悍了些,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连续不断的杀戮让每个人都多了几分戾气。
  “我是燕城白胜书院的弟子,先生方坦之战死于此,我来带他的尸体回去。”
  “找尸体去那边的停尸场,这将军府。”
  “先生就是独守城门的那位,他的尸体应该不会在停尸场那边。”
  “你的意思是死人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停尸场里那个将士不是为了守着这边关战死的?你们这些人也真他妈的有意思,活着的时候自认为高贵也就罢了,死了也得死的和被人不一样?尸体还给你安排一个贵宾厅?”
  “劳烦你说话客气些,先生一个人救了你们很多人。”
  “我们他妈的还救了更多的人呢,边关如果丢了,身后几百万百姓哪一个能活?”
  安裁臣深呼吸,压住自己心里的火气。
  “我要见你们的将军。”
  “将军太忙,没空理会你。你要是找尸体就去停尸场去找,不过我告诉你,那边的尸体大部分都是残缺不全的,你这干干净净的进去,染了一身的腐臭血腥气可别吐在那。吐在你那高贵的先生尸体上倒也罢了,别吐在我的同袍们身上。”
  安裁臣再次深呼吸,沉默了好久,转身朝着停尸场那边走过去。
  在他背后,那个士兵的咒骂声依然很大。
  “妈的,就他妈的看不惯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白胜书院的弟子怎么了?高人一等?还先生为了救我们而死,死了就是死了,没人有特权。”
  安裁臣压着怒火,不想再说什么,也不想理会什么。
  他加快脚步朝着停尸场那边走,到了地方的时候立刻就被眼前看到的场面震撼了,也吓住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性足够稳定的人,纵然谈不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会随随便便失去理智。
  可是这里看到的,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到处都是尸体,甚至没有人整理摆放。一堆一堆的,多的堆积了上千具,少的也有几百具,就那么散乱的堆积在那,好像稻草堆一样。外面的尸体堆看起来还好些,只是血腥味很浓。越往里走,那种腐臭的味道就越是浓烈,让人胃里一阵阵的翻腾。
  因为连续不断的战斗,兵力严重不足,所以根本抽调不出人手来掩埋这些尸体。哪怕已经入冬,停放超过七天的尸体还是腐烂发臭。
  更何况,这里堆积着的不仅仅是七天的尸体。
  安裁臣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先生是十几天前战死的,尸体堆积的地方不在最外面。十几天前的尸体早已经开始腐烂,尸液混合着血腥味的那种刺鼻的味道钻进脑子里就让人几乎崩溃。一群一群的乌鸦在天空上盘旋,每一个尸体堆上都有乌鸦在啄食尸体上的腐肉。
  太多了,根本就无从找起。
  一个没了左腿的老兵拄着拐杖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你找谁?”
  “我是白胜书院的弟子,白胜书院教习方坦之十几天前战死在秦关,我想带他的尸体回去。”
  “十几天前啊。”
  那老兵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远处:“跟我来吧,大概在那边。”
  他带着安裁臣一路往前走,踩着尸液和血水混合着泡透了的土地,鞋底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老兵带着安裁臣走的是小路两侧都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尸体堆,那些尸体随意的扔在那,有的胳膊耷拉下来,有的则是脑袋耷拉下来。
  在路边有一颗人头,上面的血肉已经被乌鸦啄食的差不多了,眼眶里少了一颗眼球,另外一颗眼球孤零零的充满了怨气的看着天空。
  迎面走来几个身穿缉事司官服的人,看到安裁臣之后还算客气的点头示意。安裁臣发现前面被清理出来一片空地,更多的缉事司的人守在那。
  大概有几十个人,胳膊上缠着黑纱。一个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几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抬着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落雨,第一滴雨点就打在他的脸上。
  后面的空地上用木头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灵棚,里面放着一口很薄的棺材。看起来那像是用哪家的门板拆下来钉上的,一侧还贴着福字。
  多讽刺。
  安裁臣预感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闯进了灵棚,棺材里就是方坦之的尸体,可却是趴着的,脸朝下。
  安裁臣心口里一股火涌上来,紧跟着就一口血从嘴里溢出来。
  趴着,多么的不敬。
  可正因为趴着,他看到了先生的致命伤就在后背,对着心脏的位置。伤口很宽,很长,像是一道刀伤。两边的肉翻起来,已经开始腐烂了。
  安裁臣猛的转身往外走,那个缉事司的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干嘛?”
  “讨公道。”
  安裁臣的身影消失不见,下一秒已经在关城将军府门口。
  “让开。”
  安裁臣的脸色很白,好像纸钱的颜色。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这样的大师兄
  守在关城将军府外面的那几个士兵看到安裁臣又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
  其中一个士兵跨了一步拦在安裁臣身前,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安裁臣:“是不是在停尸场里没找到你那个什么白胜书院的先生,准备来将军府撒野的?我告诉你,这里不是燕城,你们白胜书院的弟子再体面,在这也狗屁不是。”
  砰!
  几个守门的士兵不知道怎么就飞了出去,每个人落地之后才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在关城正北城外,一个在关城正南城外,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都已经飞出城至少五里。这个力度这个距离,如果安裁臣想杀人的话,他们早就已经烂成了齑粉。
  可安裁臣不想杀人,哪怕他的怒火已经烧的几乎穿破了胸口,他还是不想杀人。
  安裁臣迈步走进将军府,里面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朝着这边聚集过来,无数的弩箭已经抬起来瞄准了他,只待一声令下就能万箭齐发。
  “你是谁?”
  一个身穿铁甲的边军副将从里面大步走出来,脸色不善的问了一句。
  “白胜书院,方坦之先生门下弟子安裁臣。”
  “噢?接方先生的尸体回燕城的是吧。那尸体已经不归我们保管了,缉事司的人接手,就在停尸场那边,你只管自己去要就是了,为什么来将军府里闹事。”
  “先生的致命伤在后背。”
  “那又怎么样?”
  “谁杀了先生?”
  “我怎么知道谁杀了方先生,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也很想把这个人找出来。致命伤在后背不算什么,我们的将士有多少人浑身都是伤,连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都没有。方先生以一敌百,以一敌千,被人围攻之下伤在后背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为什么先生会以一敌千?”
  安裁臣往前迈了一步:“先生在秦关门外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我们?我们在忙我们的事。我们是守着秦关的,不是守着方先生的。方先生的死我们也很伤感很遗憾,但你这样咄咄逼人是想说方先生是我们害死的?”
  “当日城门守将是谁?”
  安裁臣问。
  “就是我。”
  那人微微昂着下颌:“我叫田勇数,当日秦关正门当值的人就是我,你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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