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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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菲,你想说找到他们的破绽很难,还是他们太心狠手辣,我玩不过他们?”楚天舒举了举手,“你不用回答,我心里清楚。放心,既然我敢去,就敢跟他们拼一拼。”
  杜雨菲为难道:“我当然希望你去了能扳倒他,可是,我更担心的是,你连脚跟都没站稳,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楚天舒刚要出言辩解,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抓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楚天舒随手按开了免提键。
  对方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楚天舒?”
  楚天舒看了杜雨菲一眼,问道:“我是楚天舒,请问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对方冷冷地说:“楚天舒,我只想奉劝你一句,好好在青原当你的狗屁主任,别卵子发紧非要跑到南岭县来自寻死路!”
  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很古怪,一听就是刻意在掩饰,而这声音中透出来的丝丝寒气,令当过刑警的杜雨菲在温暖的包房里也陡然打了个冷战。
  嘟,嘟,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楚天舒怒不可遏,他霍地站了起来,抱着膀子站在了窗前,仰首望着外面满是阴霾的天空,默默沉思。
  杜雨菲转过身来,默默地注视着他宽厚的后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心里五味杂陈,久久难以平静。
  良久,良久……
  楚天舒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他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生难得几回博!”
  杜雨菲站起身,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楚天舒的手臂,她嘴唇颤抖着,未曾开口却已是泣不成声。
  楚天舒擦去了她的泪水,帮她穿上了外衣。
  出了门,杜雨菲开车去了市公安局,童丹元还在等着和她谈话。
  楚天舒开了车飞速向前驶去。他大开着车窗,呼呼作响的风吹拂着他的面庞和头发,在快速的穿行中,眼前的车一辆辆被他甩在了后面,不时有抗议的喇叭按得嘟嘟响……
  忽然间,楚天舒依稀明白了为什么要当官,不是为了所谓的为某某服务,也不是造福一方的大口号,而是为了良心,为了道义,为了不让邪恶肆虐。
  望着迎面汹涌而来的滚滚车流,他仿佛看到了唐逸夫、付家兄弟、匿名者等等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
  一股豪气陡然从胸中漫出。
  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在一块土地上,凭什么他们就要横行霸道,普通民众只能忍气吞声,必须让他们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为民除害亦英豪!
  车径直开进了市委大院,楚天舒快步上楼,直接推开了书记办公室的门,郑重其事地对伊海涛说:“老师,我决定了!”
  伊海涛正在认真地批阅文件,他抬起头,从老花眼镜的上方看着风风火火而来的楚天舒,问道:“小楚,你决定了什么?去,还是不去?”
  楚天舒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去!”
  伊海涛摘下老花眼镜,笑了,他似乎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卷轴来,递给楚天舒,说:“呵呵,小楚,林书记给我的题词,今天我想转送给你,可以吗?”
  楚天舒接过来,一点点摊开。
  展现在眼前的是林国栋苍劲有力的题词:“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见手段;狂风雨骤时立得定,才是脚跟。”
  楚天舒渐渐冷静了下来:“老师,您早猜到了我会选择去?”
  “当然。小楚哇,你跟了我这么久,你的脾气秉性我能不了解。你呀,越是艰险越向前!”伊海涛示意楚天舒坐下,不急不缓地说:“只是,这一次非比以往了,不仅要处变不惊,在狂风雨骤时立得定,更要沉着冷静,于花繁柳密处拨得开啊。”
  楚天舒长舒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你有能力把南岭县的工作做好!”伊海涛想了想,说:“你去找一下常部长吧,他会帮你办好相关手续的。”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见伊海涛点头后,楚天舒起身告辞。
  出了书记办公室,楚天舒来到了市委组织部长常胜利的办公室。
  “小楚,来了,坐坐坐。”常胜利一边让座一边要给楚天舒倒茶。
  从常胜利的热情态度来看,应该是伊海涛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楚天舒把杯子抢了过来,自己将茶倒好,坐在了常胜利面前的椅子上。
  “小楚,哦,不,现在该叫楚书记了。”常胜利扔给楚天舒一颗烟。
  楚天舒抓起打火机,帮常胜利点上了。
  “楚书记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常胜利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大有深意地瞥了楚天舒一眼,点头道。
  楚天舒猛一听到“楚书记”这三个字,心里竟有点美滋滋的,但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故作轻松地摇头道:“常部长过奖,我这次下去主要是以学习为主,向南岭县的领导们学习,力争早日成熟起来,做一名让组织放心的县委书记。”
  跟在伊海涛身边这么些日子,又见识过林国栋等省一级领导,楚天舒早就悟出来了,一流的演员从政,二流的演员经商,三流的演员才去拍戏。
  在官场上,人人都是演员,喜怒不形于色那是基本功,就算是一肚子草包,也得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小老百姓装b被雷劈,当官的不装b被雷劈,这个道理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行走官场,也可以套用周星星的一句台词:“我只是一个演员!”
  常胜利听了微微一笑,弹了一下烟灰,问道:“哎,楚书记,你怎么不点上啊?”
  楚天舒将手里的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呵呵,跟了伊书记之后,戒了。”
  常胜利夹着烟的手摆了摆,说:“楚书记,这可不行啊,到了下面,尤其是到了南岭县,要是烟不抽,酒不喝,就难以和基层干部打成一片,肯定什么都学不到哇。”
  楚天舒将手里的烟轻轻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上了,狠狠地抽了一口,说:“常部长,您是老组织工作者,对南岭县的干部肯定很熟悉,给我介绍介绍吧,免得我两眼一抹黑,刚到基层就闹笑话。”
  “嗯,南岭县的情况十分复杂,多掌握一点信息不是坏事。”常胜利点着头,又说:“我搞组织工作时间不短,对南岭县的班子成员还是略知一二的。”
  楚天舒听得出他话里有话,知道他有话想说,忙顺着他的话问道:“常部长,请您为我指点一二?”
  常胜利抽了几口烟,脸上自然带出一种威严气度,冲着楚天舒微微点头,又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将小半截烟按在了烟灰缸里,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说道:“县长付大木这个人很强势,也很有能力,在南岭县可谓是一言九鼎,威信很高,你去了,一定要和他搞好团结,实在不太好弄,就适当地敬而远之吧。”
  常胜利把话说得既隐晦又直白,令楚天舒很费思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第800章 杀出血路
  楚天舒想从常胜利口里多获得一些信息,可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作为组织干部,能说出这种话来,就已经算是非常的开诚布公了,换句话说,常胜利没把楚天舒当外人。
  楚天舒忙说:“常部长,我人生地不熟,又缺乏基层工作经验,我一定会按您的指示,尊重付县长,遇事多向他请教,尽力搞好班子团结。”
  常胜利没有对楚天舒的表态发表看法,继续说:“副书记杨富贵以前跟的是朱敏文,偶尔和付大木不太对付,现在朱敏文被查了,恐怕心情不会太好,你到了南岭,要多争取他的支持。”
  常胜利话说得有些隐晦,但楚天舒听明白了,杨富贵现在一定被付大木踩得死死的,他这是让自己去争取和杨富贵结盟。
  楚天舒边说边诚恳地点着头,一副虔诚与感激的样子。
  常胜利对楚天舒的表情很是受用,继续说:“常务副县长耿中天,他是两年前从外县调过来的,他原本是打算到南岭县做点政绩就走的,没想到陷进去就出不来了。这个耿中天在外县当过十几年的乡党委书记,很会笼络人心,不少县乡干部都吃他这一套,你下去之后,可以多跟他学学如何和基层干部打交道。”
  说到这里,常胜利刻意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在等楚天舒领会自己的话外之音,他又摸出两颗烟来,扔给楚天舒一颗,自己捏了一颗。
  楚天舒双手捧着打火机,凑过去给常胜利点火的时候,低声说:“常部长,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
  常胜利抽了一口,缓缓地把烟吐出来,又低声提醒道:“付大木和耿中天对伊书记有点意见,你又是从伊书记身边提拔起来的,所以在下面做事要格外谨慎,他们大树撼不动,折根枝杈来出出气也是有可能的,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听常胜利这么一说,楚天舒暗暗叫苦。
  一个付大木就够难对付的了,看来这个耿中天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这一次他指望付大木当书记,他来接任县长,自己去了,等于是挡了他的官路,他多半会和付大木联手来架空自己,把自己赶跑了,他们两个才有机会升迁。
  如果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打着工作的名义整治自己,那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不必有所顾忌,在这种情况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市里还真不好对班子成员之间的分歧过多的干预,伊海涛更是不好出面,依靠自己单枪匹马与这两人掰手腕,这难度又大了许多。
  楚天舒沉默不语,常胜利却还在继续介绍南岭县班子成员的情况。
  “县公安局长陶玉鸣,他军人出身,性格有点糙,说话大大咧咧的,对付大木倒是忠心耿耿,服从命令听指挥。”说到这里,常胜利突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小楚……书记,你酒量怎么样?还行吧?”
  楚天舒回答道:“这个,报告常部长,对付个三四两还凑合,多了,还真不行。”
  常胜利一笑,说:“呵呵,自己报的酒量多半有所保留,估计整个半斤没问题吧。要说这酒量也算不错了,不过,在南岭县有点吃亏啊。付大木他们整起酒来,那可是吓人啊,市里的干部听说要去南岭县检查工作,没有一个不头疼的,工作难倒在其次,这整酒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南岭县整酒之风盛行由来已久,青原市的干部个个闻风丧胆。
  楚天舒跟伊海涛去过南岭县,伊海涛的酒量不太好,大多数的酒都是楚天舒代的,好在马兴旺酒量稍差,付大木等人还有所收敛,这才勉强对付得下来。
  这次下去,付大木、耿中天等人心里肯定不服气,借着整酒当众来一个下马威是很有可能的,常胜利把这种小事拿出来说,无非是提醒楚天舒要多加小心。
  常胜利看着楚天舒一脸的难色,捏着烟狠抽上两口,按熄烟头,安慰道:“小楚书记,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还要你深入基层去体会。不过,你放心,下去之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楚天舒心里纳闷,暗想常胜利这个组织部长今天怎么如此热情,自己不过帮他和伊海涛拉上关系牵了牵线,应该还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吧。
  楚天舒心里不禁有些狐疑,就放慢了告辞的脚步,轻声道:“非常感谢常部长的关心和培养,日后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天舒定当竭尽全力。”
  常胜利停下脚步,摆手道:“小楚,今天没有外人,我们就不用客气了。省委林副书记在当组织部长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你,他对你寄予厚望啊。”
  楚天舒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常胜利会这样坦白地和自己交底,他在组织部门工作,与林国栋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大概嗅出了点什么味道,这才借着谈话的机会表示对自己的关心备至,关爱有加。
  常胜利真是人精中的人精,他非常清楚,楚天舒这次外派固然是凶多吉少,但在官场上,风险越大往往意味着收获的潜力也越大,放眼获得重用成长迅速的干部,哪一个不是在关键时刻能帮着领导排忧解难?
  在楚天舒最困难的时候,自己给予他一点支持和帮助,至少日后请他帮忙在林国栋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总是开得了口的。就算是楚天舒在南岭县混栽了,于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是任何一位官员都乐意去做的。
  楚天舒去找常胜利之后,伊海涛心里却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他对楚天舒能不能在南岭县打开局面并没有把握,缺少信心,甚至有一点点的后悔,他坐在办公室里暗暗自责,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过残忍,太过无情了。
  南岭县的落后面貌改变不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稳定的政治局面。
  对此,伊海涛自然十分着急。
  不过,一向比较谨慎的他,却在采取什么措施上,表现出了太多的顾虑。
  在脚跟未稳的情况,伊海涛不敢也不愿触动从南岭到青原甚至于到省里的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神经。他知道如今的腐败在南岭县可能达到了不可想象的程度,他更知道“拔起萝卜带起泥”的后果会是多么的微妙。
  伊海涛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不能要求他只顾工作,不考虑个人的安危和利益。所以,他的打算是,等着把大局稳住,充分取得了省里的信任和支持之后,再腾出手来解决南岭县的问题。
  可是,马兴旺的意外身亡打乱了伊海涛的预想。
  伊海涛甚至暗暗猜测,这会不会是唐逸夫指使付大木在南岭县不宣而战的一个信号!
  让付大木来接任马兴旺当南岭县的书记,伊海涛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在这一点上他异常的清醒,异常的坚定。
  这么做,等于退让了一步,只会助长付大木的嚣张气焰,以后会制造出更多更棘手的麻烦来,局面可能就要失控,再想动手术,不仅难办,而且连合适的借口都找不到,风险会更大。
  想来想去,还只能采取以前的老法子,再选一个人派进去。但是,不让付大木当书记,等于给了他一个明显的刺激,矛盾自然激化了,谁又能掌控得住局面呢?派下的三任书记接连铩羽而归,就地提拔的马兴旺还死得不明不白,已经不少的干部令望而却步,为选这个人,伊海涛费尽了脑筋,把全市所有的干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思考再三,伊海涛还是硬下心肠来把他身边最得力的楚天舒派到南岭去,通过他去解决南岭的问题,去触那根他不便触的神经。
  最后选定楚天舒主要基于两点:
  其一,楚天舒想挑重担干一番事业的心情非常迫切。他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放不开手,发挥不出自己的才能和力量,几次提出要到基层去历练。伊海涛想,一个干部有了非要干成一番事业的强烈欲望,就会有预想不到的潜能。
  其二,楚天舒嫉恶如仇,勇于担当,不信邪,不怕事,骨子里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和闯劲儿,而且心思缜密,头脑灵活,遇到难题常常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创举,他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或许能在南岭县收到奇效,有所作为。
  有雄心,有正气,有心计,有胆略,楚天舒具有如此强大的正能量,就一定能克服千难万险,战胜任何强大的对手。
  如果楚天舒能顺利闯过南岭县这一关,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尽管如此,伊海涛对于楚天舒最终能不能打败付大木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南岭县是付大木的根据地。不过,他想,以楚天舒的实力,至少可以和付大木拼个同归于尽吧!
  想到这,伊海涛暗暗感叹道:楚天舒啊楚天舒,官场险恶,我别无选择,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为我在南岭县杀出一条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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