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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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遥又乐不可支,被迫笑了好久。他然后就要去热身,要上跑道了。他抬头找周围熟人击掌,鼓劲儿,也跟瞿嘉击掌:“加油!!”
  瞿嘉击完掌跟着走,借着去田赛场地热身的机会,直接就上场地了。
  俩人都是运动背心和超短裤,露出一双大长腿,走过灰黑色的煤渣跑道,背后看台上爆出一片不太让人省心的欢呼和尖叫。
  高一二班的两棵大帅草,挺多人等着看呢。尤其,瞿嘉同学这么难得的一脱啊。
  脖子以下,他就全是腿。
  瞿嘉沉默着低头走路,背对欢呼声,就没回头。有人忙不迭就回头找初中部迷妹们互动了,这是什么爱好啊,周遥还高举双手在头顶击掌,微笑而自信,煽动啦啦队给他助威。比赛还没比呢,好像他已经进了好几个任意球似的。
  周遥参加这三项,其实很难,全校没第二个人这么报项目了,3000米、400米和100米接力他敢同场跑。这就相当于在奥运会上,卡尔·刘易斯、本·约翰逊和盖布雷西拉西耶三位大神三合一附体了。没人这么跑的。
  所以,周遥仍然在不经意时突然地闪光,他的光芒就遮掩不住。
  跑道上,潘飞也是一身短打扮,抬手一指周遥:“来吧,再次跟你丫单挑。”
  周遥回以一个一阳指:“单挑!老子今天就秒你!”
  潘飞一拍自己大腿:“你的小裤衩儿兜风,拖你成绩,看我这个,陆地鲨鱼皮。”
  周遥嘲笑对方:“就你骚!”
  潘飞就是特骚,穿了半截裤式样的紧身鲨鱼皮,专业的,前前后后都贴身绷紧,那弧度曲线,夸张地健美啊……周遥都忍不住瞟了那前前后后的好几眼,默默脑补如果瞿嘉能穿这个骚裤裤去跳高……算了吧,瞿嘉绝对不会穿成这前凸后翘得见人。
  “哼,应该让潇潇来跑这个,让她看看你这风骚样儿。”周遥笑说。
  “她早就看过了,她什么没看过啊?”潘飞一甩头。
  “靠。”周遥说了一句,真……过分,又受到了严重刺激。
  “我们潇潇可以,她待会儿还跑一个200米呢。”潘飞说。
  “她很可以!”周遥笑。
  瞿嘉在场地中间心不在焉地做热身,伸腰,压腿,一直盯着他的遥遥。
  他们上跑道了,站在起跑线了。跑道上按道次错开位置,摆了好几个专业起跑器。周遥蹲下身去,姿势非常标准。
  预备,周遥的臀部迅速往起一抬,肌肉发达的大腿紧磴着起跑器。
  瞿嘉眼眶一热,紧张,整颗心随着发令枪那声响,跟着周遥的身影,一起蹿出去了……
  心都不会跳了,黏在周遥身上,也化作箭一样的影子。在全场狂呼和鼓乐声中,那一群热血激扬的少年,奔跑在黑色跑道上,跑道上腾起的烟尘都激荡着青春。
  迅速就过了200米,冲向弯道,周遥面色憋红持续发力,没有减速,越跑越快的。错位出发的几人逐渐分出胜负趋势,领先的就从人丛中冒头了,就是周遥和潘飞俩人齐头并进,跑得特别快。
  他们踢球的,敢跑这个很难的400米,平时在场上踢球,就是无数次加速跑、变速跑、转向跑以及长途奔袭,练出强大的心肺。
  最后直道冲刺,瞿嘉都冲上去了,就站在跑道内沿上,大声吼周遥的名字。
  红色短裤飘在跑道上,好像下一秒就要脱离身体,撕裂的号码牌在风中嚎叫。周遥跟潘飞之间像牵着一根绳,紧摽在一起,谁也不服谁,就是齐头并进疯狂地压向终点线。看台上迷妹们都疯了……
  那俩人冲出去好远,直接扑向啦啦队观众席,荡起一阵土和烟。周遥胸口剧烈起伏,一侧胸膛从小背心里爆出来,都露点了而不自知,回头瞪着大眼看向裁判——谁跑第一啊?
  到底俩人谁领先冲线的,看台上都没看清,就像是并列么。
  几个体育老师凑在一起琢磨几块秒表上面的记时。
  过了两分钟,体育老师抬手宣布官方成绩,潘飞51秒33,第一;周遥51秒36,第二。
  卧槽,0.03秒。
  全场惊呼,然后爆叫,啊啊啊——
  瞿嘉被钉在场地边上,站着不动。周遥还在喘,双手叉腰,没反应过来,表情略僵。
  潘飞高举双手击掌,然后汗湿着抱了周遥,表情挺得意的:“哥们儿牛逼,你也挺厉害的。”
  俩人成绩都不错,都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水准。
  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儿失落。就差0.03秒,这在中学生比赛里什么概念?
  就是兜风小短裤和那条紧身骚裤子的差距么!周遥都有点儿懊恼,早知这样,他下回一定穿紧身裤来,豁出去老子的色相了!
  不远处,田赛场地上渐入佳境,他们球队中后卫刘春雨正在卖力地扔铁饼。田径队的牲口再次玩儿票不计名次,刘春雨就很有戏,这一掷扔出很远,扔到了第一。能跟大春春竞争的就是他们学校篮球队一个大前锋,总之都是铁塔式猛男。周遥他班的杨环环也很有勇气地报名铁饼了,重在掺合。
  队友都在看台上给刘春雨加油,任琼在喊“大春春给我扔个八十米!宝贝儿你肯定第一!”
  他们球队哥们儿都是校园精英,一出手就有,拿好几个第一名了,就他还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态,周遥却是有的。
  潘飞明摆着就是报了输球的一箭之仇,就赢他这0.03秒。
  周遥在瞿嘉面前“啊啊”地甩着胳膊转了个圈,简直想扑到某人怀里撒泼,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打滚儿。体育老师那个秒表到底准不准?凭什么啊,手指头一抖就给他掐慢了。就是这个秒表坑了他。
  ……
  “加油,嘉你今天给我争气。”周遥跟瞿嘉擦肩而过,紧紧握一下掌。他们班拿了一堆第二第三了。
  瞿嘉缓缓走向田赛场地,那边的老师吹哨子让运动员报道集合。
  他下意识再次环顾四周,没发现王路军他爸跑过来围观他比赛,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有点儿忌讳,干吗来的这人?
  王贵生那人干吗来的?其实,肯定不是就为给俩学生送个奖状。都多大了,高中生了,又不是小学生,谁还稀罕那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
  王贵生是他们绿化包工队的头儿,挑大梁的师傅,周末大老远地过来,找学校领导拉活儿。没活儿干,难道真的沿着东大桥大街蹲在树坑里,等着天上掉钱吗?
  厂子里放他们出来,根本就不管他们了,十几人的小作坊,拉不着活儿欠债破产了你们也不可能再回车间,没你的岗位和工资条了,你就回家饿死吧。上有老母,下有儿子,自己岁数大了身体也不比年轻了,家里可能还有重症病人,能怎么着?工人家庭,家家都这样儿紧巴困难,家家都一堆债,谁家日子也没有活得更容易更滋润。
  王贵生进校门就直奔管事儿的人,找朝阳一中的后勤部门领导,正好也都在,递烟,攀谈,熟络,想包校园外墙周边的绿化和养护。
  说了好久,从这个管事的被打发到那个管事的,学校里转一圈儿了。后来,果然把给周遥瞿嘉写的奖状亮了出来,夸朝阳一中的学生“热情、地道”。
  后勤办公室就在操场后边,挨着体育部,那小领导还真就认识周遥,都特熟的,就看上这张奖状了:“你认识足球队的周遥?那孩子是挺不错,据说学习还特好。”
  “是吧?”王贵生笑道,“是特好,热心,对我们工人也仗义,现在这样懂事男孩儿可真不多。我家里也养一臭小子,也一边儿大,忒么的差远了!”
  小领导再打量,点头:“王师傅我瞅您挺能干的,机床厂么都是老熟人。成,下周末带你们的人过来吧,学校正好夏天要重做那些树和草的……我回头打个报告,应该没问题,都重做吧,你们下周过来吧。”
  “成,成,那真谢谢您了。”王贵生点头,“我们全都是厂里老人儿,干活儿都麻利儿,到时带齐了人和家伙事儿来,几天就给您完工。”
  一个四十多岁爷们儿,国企大厂干了大半辈子,一夜之间铁饭碗没了,混在街面上找临时工,能拉下这张带褶子的老脸,不容易的。很多人就是拉不下这张脸,憋了一口闷气就下岗了,就在家里蹲着骂社会骂娘。
  天顶是艳阳,王贵生撩起汗衫,擦掉满头热汗,缓缓走到操场旁边。
  前边还就是跳高场地,瞿嘉按号码排位顺序站在运动员队伍里,一抬头,望见这位老王同志。
  还真来看他比赛?!
  ……
  从小到大,就没有家长来校观摩过他参加运动会或者任何集体活动。
  今天运动会也对家长开放,反正瞿连娣就没来。瞿连娣是知道儿子别扭嫌烦,嫌她多话,所以不来找这个别扭。除非老师点名请她喝茶,平时才不来学校露面呢。
  当然,这王贵生也不是瞿嘉家长,跟他就没一毛钱关系。
  他亲爸这些年,都没来看过他一眼。
  ……
  第60章 嘉奖
  跳高比赛拖得很长, 远不如短跑一枪来得痛快。全年级二十几个男生报名, 挨排儿跳。
  所以瞿嘉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场地上晒太阳, 敞开两条大长腿,发着呆, 心里琢磨这帮人怎么还没跳完?跳完赶紧收摊儿吧。
  周围全是大长腿,贴着号码牌的人坐了一地。
  大下午的太阳特毒,瞿嘉脑门儿肩膀好像又黑一层, 晒成他家炉子边缘的黑碳色, 带着几分煤球的金属光泽。阳光十分刺眼, 都看不清,他眯起眼睛。
  不远处那位喊了他一声:“哎!”
  瞿嘉眯眼瞅着王贵生。
  王贵生从黑色尼龙包里掏出一个遮阳帽,给瞿嘉一扬手。
  瞿嘉皱眉, 立刻就想摇头“老子才不用你的”,那位别人家的老子就抻开马步,直接来了个抛飞盘的姿势,隔着二十多米, 把遮阳帽“嗖”得就甩过来了!
  甩得还挺准, 瞄着瞿嘉的头嗖嗖地飞来,他赶紧往后一仰伸胳膊接住,默默地收走,四面的人都看他们呢……
  王贵生咧嘴一乐, 行吧?
  瞿嘉一声不吭把帽子戴头上了,一双眼挡在阴凉下,领了这份好意, 也不能太不懂事儿了再给“嗖”回去吧。
  很旧的遮阳帽,头顶那块布都没有,就是个帽檐,晒着他的头皮,但是周围好多人连这个帽檐都没有呢。瞿嘉埋头搓他的大腿小腿肚,背后有人还在八卦他:“哎那个二班的,据说厉害,能跳一米七五。”
  “一米七七,前天看他在操场练了,好像过了。”
  “他能过一米七七的杆?扯淡,不可能的他过不去!”
  “……”
  人多,筛得也快,从一米四就稀里哗啦筛下去一批,一米四五再下去一批。很多人就是拿两条腿生往上迈,撑死了蹿过一米五就歇菜了,平地蹦高还能飞啊?
  能飞的几个,从一米五五的高度开始见真章了。
  瞿嘉从地上麻溜儿跃起,双脚轻轻弹跳两下,身体就是很轻的,缓步走向起跑点。
  终于等到了。
  他这一起,不远处他们班看台方阵,甚至其他好几个班的看台,许多人都站起来。卧槽了,就是初中部高中部一群迷妹,好像从校园各个角落呼啦一下全冒出来,聚齐了,都一脸激动兴奋。这回可以数一数,瞿嘉同学在朝阳一中混了快四年,也是一根老油条了,平日里蔫儿不唧到底攒了多少人气。
  瞿嘉走路习惯性低头,很安静,即便在比赛场上,他也是静的。懒习惯了的人,都懒得乱扭嘚瑟,赶紧跳完完了么,好烦啊。
  起跑点,转身,瞄一眼杆子高度,给裁判举一下手。瞿嘉在全场还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嗷嗷乱叫瞎起哄的时候,已经出去了。
  安静地助跑,起跳,跃过横杆,没什么声音,就刷过去了。
  “你帅的。”本班方阵里,站最前排的周遥低声爆出一句。
  这个高度太轻松了,瞿嘉连遮阳帽都懒得摘。他戴着帽子就飞过去了,后滚翻时顺势拾起帽子,待到从垫子上站起,帽子已经端正地戴在头上,遮住一双细长的眼。
  底下很多人在说:“跟横杆之间看起来好像还有一尺,富余着呢。”
  周遥站在最靠前的台阶上,一本正经地戴上他的数学课近视眼镜,作为迷弟,恨不能用眼睛录一段像。
  他听着背后的欢呼叫好,回头往左边瞭望,又往右边瞭望,左右两边好像都是嘉爷的啦啦队,明明不是他们班的,在这项目上都成了“自己人”,心里顿时特美。有人欣赏瞿嘉,他一向都特乐意特高兴,一点儿不小气,不想藏着掖着。
  他觉着大伙儿都很有眼光,而他是那个最有眼光的。他十岁就盯上了。这么帅的嘉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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