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安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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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今天剩下的课程都是些流动教室的选修课,卡蜜拉不需要再回到阶梯教室时刻对米契尔保持警惕。
  她之前拒绝了阿德勒家的佣人的接她放学的提议,所以在放学后她在校门口招了一辆马车,报了她住的地址。
  她住的,不,她被软禁的地方是一个隶属阿德勒家的小别墅,它坐落在一个非常荒僻的郊区,四周种满了高大的垂枝桦和山毛榉,层层迭迭的枝桠笼罩着她住的那间小小阁楼,让她的栖息之所就像一只被细密的尼龙网捕捉的蝴蝶。
  车夫把她放在桦树林不远处,却始终不肯向更荒僻的里面驾驶了,尽管卡蜜拉表示她可以加钱。
  四周阴森森的,因为树木葱茏,阳光难以进入,这里甚至非常凉爽。
  车夫不想和这个美艳的银发女郎再讨价还价下去,她坚持让自己把她送进密林深处,让车夫想起一些都市传说:女妖把勤劳耿直又善良的小伙骗进森林深处的老巢,剥掉他的人皮做了灯罩,打磨他的颅骨做了葡萄酒器,就着他的血肉享用了一顿美美的人肉晚餐。
  此时一只乌鸦凄厉地叫了起来,车夫愈发感到后背发凉,把卡蜜拉赶下车后,他驱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怎么会有这种有钱不赚的傻子!”卡蜜拉不停地抱怨着。走得脚都痛了,才看到眼前这座小别墅。
  此时天渐渐黑了,卡蜜拉庆幸自己没有再晚一点离开学校,不然她现在可能就要摸黑在树林里打转了。
  卡蜜拉抬头从一处稀疏的枝叶间望见一轮浅浅的新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无比害怕时间的流逝,害怕一个新的夜幕降临。
  但她又隐隐地兴奋着。
  她知道为什么阿德勒家会有一处这么隐秘的宅邸,这是为了某种便利。
  便利于让某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就算死在了阁楼里,就算腐成了一堆烂肉,也不会有人知道。有这片遮天蔽日的树林,她连尸臭味都散发不出去。
  卡蜜拉用钥匙打开大门,屋内没有开灯,但她灵敏地嗅到一股不属于她的味道。
  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呢?
  像凝滞的琥珀、干燥的皮革、冬日的太阳,抑或是黄金矿石,它们本身没有味道,但是你可以用鼻子感知到它们散发的那种冷冽和坚毅。
  “加百列。”卡蜜拉肯定他在这里。
  没有人应答。
  但卡蜜拉打开房间里的灯,却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加百列。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加百列?”
  卡蜜拉敢肯定,即使当时身处黑暗中,加百列的黄金瞳孔也锁定着她,就像猎豹锁定猎物一样,那种沉沉的威压,让人不敢忽略。
  “你知道阿德勒家为什么始终不同意让你去学院吗?因为你太危险太不安定了……”
  加百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很高,语气像破晓时分的飘渺雾气,渗入你的肺腑,给人以寒意。
  卡蜜拉仰头回答他:“是吗?可我在奥古斯塔学院里非常遵守纪律,甚至在数学课上得到了教授的夸奖。”
  加百列没有理会她的说辞,他垂头蔑视着卡蜜拉:“厄普家迟早为他们的假仁假义感到后悔……”
  卡蜜拉很讨厌加百列的强势,她拧起了眉,不耐烦地开口:“我说了!我在学院非常安分!”
  加百列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
  他的手劲很大,让卡蜜拉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仰起纤长的脖颈,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真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蛋。今早注射的瞳孔锭剂随着夜晚的降临已经开始失效,她的眼睛开始逐渐恢复它原本血一样的红色。和她的银发构成一种非常有冲击力的美丽。
  如果她没有那么多秘密、那么幽暗的心胸、以及连篇的谎言。
  “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安分吗……”
  加百列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粗鲁地摩擦了一下她娇嫩的嘴唇。那些细小的伤口尚未愈合好,再加百列的擦拭下瞬间撕裂开来,流出一点新鲜的血液,沾在他纯白色的手套上。
  竟敢质问她。还弄疼了她。
  真是罪不可恕。
  卡蜜拉意识到她需要更加提防那些被加百列安插在她身边的深藏于暗处的眼睛。
  尽管这一次,她是故意这么高调。这就是她的目的。
  卡蜜拉并没有任何被拆穿的羞愧,她怒不可遏地甩开加百列的手,理直气壮道:“你凭什么管教我,加百列!”
  “你在这里管教我,不如管好你那个私生子弟弟,他在我面前,就像一只发情的狗一样!”卡蜜拉愤恨地看着加百列,加百列注意到她的眼白也开始泛红,像那种哭泣之前的委屈。
  这让他更多的质问无法宣之于口。
  因为谁都知道——被上天赠予的美丽,既是礼物,亦是惩罚。
  但美丽的人本身是没有罪过的。
  他想起之前那个该死的爱德格?门罗,在阿德勒长子的敲打下,他的父母最近似乎关了这个儿子的禁闭。
  若不是顾及门罗家的功勋,加百列真想杀死爱德格,阿德勒把废黜的王女软禁在这里,可不是方便那个杂种来占便宜的。
  他也知道米契尔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甚至是阿德勒家刻意养废的。
  养成那种强横的、野蛮的个性,也不管他是不是会用这些坏毛病来欺负女人。
  因为继承人只需要有一个就够了。
  【不要相信依希切尔余孽的任何鬼话。】
  精神诊断书上的那一行警告适时地出现在加百列的脑海中,打散了他所剩无几的恻隐之心。
  “不要再让我警告你第二次。”
  撂下这句话后,加百列摔门而去。
  ……
  第二天一早加百列依旧准时来为她注射瞳孔锭剂。
  卡蜜拉刚刷完牙,还穿着睡衣:“早上好,加百列。”
  她朝加百列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她当然不是一个多么计较的人,只需要一个晚上香甜的睡眠,她就可以忘记前一天的所有不愉快。
  但加百列并不理会她。
  卡蜜拉觉得加百列绝对是那种和女友吵架后会冷暴力对方的小气男人。
  这让卡蜜拉更加自豪于她本人的宽广心胸。
  卡蜜拉的口气熟捻得好像一个损友:“你眼下的乌青让你看起来像是半夜去做了贼……噢,我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当然也没有任何恶意,你知道的,我说话一贯这么直接。”
  她抿了一口佣人为她煮的红茶,嫌弃地砸砸嘴,就搁到了一边,然后继续对加百列说:“我想我对你彻夜难眠的遭遇感到同情,尽管这与我无关。”
  “闭嘴。”加百列忍无可忍。
  卡蜜拉哼笑了一声。
  ……
  为了避免一些奇怪的流言,加百列并不和卡蜜拉乘坐同一辆马车前往奥古斯塔学院。他们在不同的年级,加百列是叁年级,而卡蜜拉还是一年级,由于课程的原因,他们在学院里几乎没有碰过面。
  来到阶梯教室时,卡蜜拉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
  首先是米契尔,他往常是非迟到不可的,今天竟然比她来得更早。他时不时地朝她看,卡蜜拉疑惑地看回去时,他又别别扭扭地移开了目光,装作没有看见他,他脸颊上还泛着可疑的红色。
  吃错药了吗?卡蜜拉有点疑惑,米契尔的脸看起来像是发烧了。
  如果他真的发烧了,就来一场高烧让死神带走这个孽种吧。
  卡蜜拉在心中如是祈祷。
  卡蜜拉走过一排排的座位时,感觉到学生们都用一种敬佩的目光黏在她身上。
  没错,就是敬佩。
  等卡蜜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时,黎贝卡和米兰达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卡蜜拉当然不会主动与她俩说话,她很乐意看到她们憋死的样子。
  一刻钟过去了,米兰达终于憋不住了,她飞快地小声对卡蜜拉说:“你真厉害,居然能让无法无天的米契尔在你手上吃瘪。”
  帮助赫吉拿回她的钢笔后,她们似乎把卡蜜拉也划入了她们的小团体当中。
  “你是唯一一个征服米契尔的人,你简直就是恶霸的天敌,我决定不再因为你的平民身份而歧视你了,你明明是女性之光。”黎贝卡由衷地说道。
  “哦。”卡蜜拉冷淡地回应,她觉得她们还可以再多夸两句,她才决定要不要理睬她们。
  “卡蜜拉,非常感谢你的帮助,那是一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钢笔,是欧洛斯哥哥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一直很珍爱它,如果不是你的话……”赫吉终于鼓起勇气对着卡蜜拉说话了,尽管她的声音很微弱,但她的咬字很清晰。
  她海蓝色的眼眸与柔软的黑发让她看起来很柔弱,她确实也是一个性格羞涩又腼腆的女孩。
  这种类型非常容易利用,也非常好骗。卡蜜拉是这么想的。
  “我一直都想和你交朋友,但是你看起来美丽得不可接近……”赫吉整张脸都涨红了,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让她的声音越来越不可辨析,“我也想成为勇敢的人,像范伦汀娜一样,像你一样……”
  你怎么配和我比?如果没有厄普家小姐的身份,你这种社恐会被孤立到死的!
  而优秀的王女殿下,无论在哪里都会闪闪发光的。
  卡蜜拉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温柔地摸了摸赫吉的黑发,嘴角的笑容异常亲近:“你也很美丽,有人对你说过吗……你的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纯净而诱人。”
  卡蜜拉牵起赫吉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指:“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黎贝卡和米兰达发现,越和卡蜜拉深入接触,就越能发现,她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至少,她非常八卦,也极其幽默。这是受同性欢迎的必备性格特质。
  卡蜜拉知道很多关于依希切尔前女皇辛西娅的许多八卦。
  例如——“你们知道吗?据说辛西娅一个月才洗一次澡!那她身上发臭了怎么办?当然是狂喷香水!所以她一直都是又香又臭的,那味道真令人作呕!”
  再比如——“她和她的侍女都不爱洗澡,夏天的时候她们的头上都长满了虱子,她们就坐在一起替对方捉虱子然后丢进自己嘴里吃掉!”
  甚至是——“你们知道辛西娅漱口从来不用香桃木和薄荷吗?因为她都是用尿液精华漱口的!”
  黎贝卡和米兰达被逗得哈哈大笑,甚至连赫吉都忍俊不禁。
  黎贝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行了卡蜜拉!虽然你说的东西很有趣,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女皇的八卦的?你编的也太假了!”
  卡蜜拉不满地皱起眉头:“嘿!我可没有骗你们,我家有一个亲戚曾经在王宫中当侍女,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你们要不信,我再给你们爆一个猛料,据说辛西娅是个蕾丝边!”
  米兰达迅速抓住了卡蜜拉话中的漏洞:“哼!你明明就是骗我们的!谁不知道,一年前的战争中,王宫里的仆从都被革命军杀干净了!哪里还剩什么侍卫侍女!”米兰达保留了一丝严密性,“当然除了那些倒戈者。”
  “倒戈者。”卡蜜拉跟着重复了一遍。
  “就是叛变者……”黎贝卡觉得这个词语用得有些不恰当,因为大家现在早已是法厄同共和国的子民,于是她略微替那些人挽尊,“但是他们倒向了正义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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