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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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秋杏。”挡在秋杏身前,临霜一把隔去湘月的手,用力将她推搡至一边。
  “湘月,我告诉你。我们虽为粗使,但却不是你漪澜苑的人,你再如何威风,也断管不到我们的头上。我警告你,你若将事情闹大,于我们,于你,都没好处。到底是一同入府的姐妹,我们无意和你争执,也请你好自为之。”
  “秋杏,我们走。”漠然瞟了她一眼,临霜拉起一侧的秋杏,转身向马厩里走去。
  “岂有此理……”原地立了片晌,湘月冷冷望着马厩深处,怒不可遏。她死死地攥着拳,视线透了一丝冷光。
  恰至这时,刘嬷嬷赶到她身侧,“湘月姑娘!我替你看了,那马……”
  “嬷嬷。”湘月却打断她的话。
  迎着刘嬷嬷略诧的眼光,她反手卸了鬓上的一只珠钗,扣入刘嬷嬷的手上。
  “帮我一个忙。”
  ……
  当天夜里,临霜突发腹痛之症。
  这一夜马厩本该是临霜守夜,秋杏见临霜疼痛难忍,主动提出替她一夜,待到秋杏守夜时再作调换。临霜本是不愿,但耐不过秋杏执意坚持,便勉强同意了,早早便同阿圆回了居所。
  马厩的守夜虽说是守,却不必一直寸步不离的看着,不过是自厩旁的一间小屋休憩一夜。为的是若厩中有老马突生状况,或是母马临产,可及时唤人接应。秋杏一直守至亥时,心料也非首次看守,必不会出什么差错,便早些回房睡了。却不想第二日晨,她方才一起,所见的一幕便令她骇然失色。
  “临霜!出事了!”
  临霜是被秋杏的惊喊给吵醒的。她昨夜折腾了半宿,仅在天将亮未亮时才将将入眠。她睡得不熟。方一闻声,很快从浅眠中清醒过来,正见秋杏骇的苍白的面庞。
  “怎么了?”
  “马厩中的马……”秋杏语无伦次,支支吾吾比划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马厩中的马,都不见了!”
  ·
  依照秋杏的话语,她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秋杏的睡眠一向轻浅,若有动静,定会在第一时间便会醒来。可是昨夜她却睡得颇熟,什么都不曾听到过,只在鸡鸣惊醒时,一出门,才发觉马厩已经空了。
  近来京州城内似乎有何事宜,这几天陆陆续续,已有人前来牵走了数匹马匹。余下的这十几匹马数量虽少,却皆是为人留备的千里良驹。牵马的动静虽不大,但十几匹一同牵走,若不能吵醒秋杏也是不大可能。更何况一入了夜,马厩的木门皆会落钥,又怎能这般轻易便使马全部遗失?
  临霜令秋杏万万不得声张昨夜是她替自己守夜,只独自一人去向刘嬷嬷解释。刘嬷嬷却不愿听解,一口咬死昨夜定是临霜伙同了贼人,趁夜放走了马匹。
  天方破晓,一轮晨阳映照,自宽阔的院内斜洒淡绯的光。马厩的小院处却风声急戾,气氛崩弦般的紧促。
  “你这个贱蹄子!”
  “看我不抽死你!贱人!让你放走了马!让你放走了马!”
  临霜跪在地上,听着刘嬷嬷唾沫横飞地怒骂,手中的马鞭抡得饱圆,用尽了全力击在临霜的身上。她死咬着唇,强忍着不曾呼出痛声,在骂声的间隙中拼命解释,“嬷嬷明鉴!并非是奴婢放走了马匹!奴婢……奴婢也不知马为何会丢了!”
  “你还狡辩!贱蹄子!”
  刘嬷嬷面目狠厉,掌中的马鞭更是加了力,一下一下声色狠厉。长鞭击在女孩脆弱的身上,直抽得她衣料破碎,小臂与脖颈遍布血痕。
  周围的男孩子们列了一排,大概是不曾见过刘嬷嬷这般急戾,一个个骇得悚恐,大气都不敢出。秋杏隔远相望,心头难忍,心一横,哭着冲过去跪下来。
  “嬷嬷!昨夜并非冬梅守夜!冬梅生病,昨夜是我守的夜,是我将马看丢了!”
  “秋杏!”偏头呵斥了她一声,临霜立即回驳,“不是的嬷嬷,昨夜是奴婢守的……”
  “临霜!”
  “好啊!”刘嬷嬷怒极冷笑,手中的马鞭点了点她们二人,喘着粗气漠哂,“你们两个,偷懒便罢,还学会撒谎了!看我不打死你们两个小蹄子!”
  言罢她再一次猝地扬鞭,狠狠甩下来。
  “我打死你们!我打……”
  院内一片鸡飞狗跳,声音闹得不小,吸引着更多的人围过来,你言我语地看着热闹。就在喧嘈间。人群倏地破开了一小条路,紧接着,议论声也弱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这般吵闹。”——
  一个淡淡的声音旋即说道。
  ……
  第11章 初见
  那道声音异常的好听。温凉而低冽,和着清晨的风,清清冷冷的。
  随着那道声音渐落,刘嬷嬷的手下意识停了下来。
  院内有一瞬的寂静,入耳只闻女孩低低的啜泣声。临霜扶住秋杏,错愕地抬起头。
  瞳眸中,赫然撞进一道颀长身影——
  正处清晨,天空灰蓝透亮,暖红色的晨阳半悬,斜映在院旁那一颗盛放的桃花树上。空气中似乎还有着淡渺的雾气,萦绕着那个身影周侧,桃瓣轻飘,渺雾淡薄,在他身后的石板地上投下一道灰薄淡影。
  他穿过人群,径直步过来,停留在临霜身前三尺余外的地方。
  那是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一身墨蓝的束身劲装,背脊挺拔,束裹的封带衬出略清瘦的身姿。晨阳照亮了他的脸庞,半面阴影,半面阳光,更凸出他眉宇间的那股俊逸。他的眸是夜一般深浓的黑色,眸光清亮,衬着他整个人如一把为着鞘的剑,却透着比芒锋更冽的冷锐。
  他方一站定,另一个少年亦很快跟过来,同样一身月白劲装,容貌与他有几分肖似。
  “三哥,你怎么——”他方想问什么,目光落向马厩的院内,登时也有些错愕。
  墨蓝衣装的少年面无表情,视线从院中大抵一掠,仅在望到临霜的一刻,眸目倏地停了一停。
  正对上他的视线,临霜只觉临面有一股雾一般潮冷的凉气侵袭,似乎瞬时侵入了心肺,顿时低下头。
  “哎呦!两位少爷,两位少爷万福!”
  刘嬷嬷前一秒尚还冷厉的面色顿时变了,垂手向衣服上胡乱抹了抹,恭维着步上前,辑了一礼。
  位列最前的墨蓝少年默不作声退了一步。
  看出了他的排斥,刘嬷嬷不禁停了,尴尬地笑了笑。
  “这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他又问了一句,音线清冷。
  “回三少爷的话。”刘嬷嬷堆着讪笑,扭脸一瞥,瞪向了地上的二人,“这两个死丫头!昨夜偷懒,不慎放走了马匹!现在,这一院的马都不知何处去了!”
  “啊?”另一个月白衣装的少年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慌张,“三哥,猎时要到了,现在没了马……”
  原来时至春分,梁帝下旨,自今日在京州城外的麓山之地进行一年一度的春季狩猎。携朝内百官与世家子弟赴往,以验大梁世家的大好男儿。皇家的男儿子弟自有皇室司驷监供马。其他臣子则要从己家领出马匹,再随皇室猎队赴往麓山。
  而今丢了马匹事小,但耽搁了猎时却是事大。临霜心知此刻以刘嬷嬷的心性,定会将过错全拖在自己与秋杏身上,不禁心下一横,突然向前挪了一步俯首道:“两位少爷!昨夜确是奴婢的过失,造成马匹遗失。但,马匹实非奴婢所放,求两位少爷明鉴!”
  她话音一落,还未见那两个少年有何反应,刘嬷嬷的面色却徒然厉了,怒斥,“贱婢!少爷身前,岂有你说话的地方,竟还敢狡辩!不想活了吗?!”
  她话还未完,手中的鞭已然再次扬起,照着临霜的脸便甩过去。
  然而她那一鞭却未能够碰到她的身上。
  下一瞬,另一条崭新的马鞭已先一步自墨蓝少年的掌中甩出,轻微一绞,不仅蓦然截去了她手中的鞭势,又反手打在了刘嬷嬷的脸上。
  啪!
  “哎呦!这千杀的——”
  刘嬷嬷猝然吃痛,下意识想要破口大骂,刚一开口却生生止住了,改口道:“打的好,打的好……”
  临霜亦怔住了,她几乎不曾看清他那一鞭是如何甩出的。
  “我看不想活了的是你。”
  淡定地收了鞭,沈长歌从临霜身上移开目光,冷冷望向刘嬷嬷,“这两个丫头才多大?尚且还没马背高,你就让她们在马厩做活。府里是缺了男子吗?”
  “少爷说的是,说的是……”刘嬷嬷捂着脸,笑容勉强,讪讪道:“是奴婢该死……”
  “是谁分的院?”他又问道,清水般的声音明明十分平静,却无端透着凛人的冷意。
  “回少爷,是……红枫苑的锦瑜姑娘……”
  沈长歌轻一沉吟。
  “嬷嬷!”就在这时,一个男孩破开人群,喊道:“嬷嬷,马都找到了!就在你屋后的林子里呢!都绑的好好。您今晨起来没看见?怎么……”望见眼前的冷滞情形,他的话语突然停了。
  刘嬷嬷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连头都不敢抬了。
  沈长歌不禁一声冷哂。
  “小开。”
  他忽然唤了一声。很快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上前,站定在他身侧,“少爷。”
  目光在临霜身上定了片晌,沈长歌指尖微蜷,下令道:“等下你带这两个丫头,安置在中院的藏书阁,就说是我的吩咐。”
  “是。”
  临霜与秋杏不禁同时一喜,对视一笑,立即俯下首,“谢少爷!”
  沈长歌转身离去。
  方才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又停下来,侧头望向了跪在地上的临霜。
  那一瞬临霜恰好抬起头,四目相对,她心中登时一跳,手中竟就冒出一层薄汗来。
  沈长歌声色未动。顿了顿,将一样东西掷在她的膝前。
  临霜一怔。
  那是一个小小的瓷瓶,略一翻转,瓶上刻着小小的三个字:金疮药。她心中诧异,抬起头,那一蓝一白的两个影子已经离去了。
  ·
  阿圆从清晨起听了秋杏匆忙的叫唤,一天都心不在焉。她担忧临霜与秋杏受处罚,做事时都较以往迟钝了不少。夜里下了工,匆匆忙忙赶回住所,却见两人还未回来。心急如焚地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两人的身影。
  虽然被刘嬷嬷毒打了一顿,两人受了些伤,但好在没有其他的处罚,身上的鞭痕也仅是些皮肉之苦。最令她们觉得因祸得福的,是此番就此拜托了刘嬷嬷的压迫,转而可去中院的藏书阁。尽管还是行得粗使之活计,但与马厩相较,已是万分难得。
  粗浅听完了二人今日的诡谲经历,阿圆惊喜不已。虽遗憾以后再不能住在一处,但想着朋友以后不会再受苦,心中也由衷的喜悦。依依不舍地碎谈了很久,阿圆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临霜,秋杏,你们今天遇到的,到底是哪个少爷啊?”
  临霜与秋杏对视一眼,共同迷茫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秋杏道:“当时,那刘嬷嬷是唤了其中一个少爷的排行的,但是……我当时太紧张,给忘了。”
  “我也是。”临霜点了点头,“只知道他是个少爷,但,不知道是哪个少爷。”
  郁闷地呆了片刻,秋杏眼前一亮,“阿圆!你不是对公府里的这些少爷小姐们已经打听的了如指掌了吗?你给分析分析呗!”
  说着分析,阿圆不禁蹙起了眉头,兀自叨咕,“嗯……我想想啊!大少爷常年跟大爷在边关,不在府里。那么肯定不是大少爷了!五少爷今年也就五六岁,听你们的描述,也不可能。那肯定就是二少爷,三少爷,或者四少爷了!是哪个啊?我说,你们听没听到一些别的信息啊?比如名字什么的?”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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