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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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以每挣扎一下,他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李至诚替她擦了擦身子,并不耐心细致,囫囵一遍就过。
  然后他替她套上一件干净的上衣,应该是从行李箱里随便拿的。
  做完这一切,李至诚还压着周以没起身。
  忽地他俯下身,周以偏过头闭上眼睛。
  李至诚在她颈侧,重重咬了一口,像是捕猎的雄狮,露出獠牙和利爪,眸光猩红,又精明地把控好力道,让猎物失去行动能力但又不足以致命。
  周以有很多坏毛病,李至诚知道都是他惯出来的。
  比如她一旦心里难受,就会恶毒地拉身边人一起下水,谁都别想痛快。
  这个毛病,李至诚没法治。
  如果周以不开心,他本就无法置身事外。
  一把刀把两个人都捅得血肉模糊,他也只能忍着疼,先帮她舔舐伤口。
  她为什么从来就不明白。
  “周以,麻烦你搞清楚一件事。”李至诚用手背擦了擦唇角,下床时随手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他的声音比初秋的夜风更凉,平静而冷漠地宣告道:“这么多年,不是我死缠烂打你,是你离不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zzz
  第16章 第十六块硬币
  李至诚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为人处事时大家总是扬长避短,在人前得体妥帖,对不足和犯的错误尴尬羞恼,但李至诚不是,他会在适时的地方露拙,他不吝于展示一个有缺陷、真实的自己。
  所以他优秀出众,但从不招人妒忌,不需讨巧经营也能一直维持好人缘。
  他身上有凡气,但又不平庸,他懂人情世故,他对感情敏锐而通透,他远比看上去更成熟、稳重、心思细密。
  周以想,这也许就是因为原生家庭对男人失望不信任的自己,却能轻易对李至诚动心的原因。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特例是意外,是避无可避。
  就像那把丢失的钥匙,偏偏被她踩在脚下。
  二十岁,所有人都说李至诚对周以好过了头,说他像一个陷入爱河的毛头小子。
  李至诚对这话不予置评,周以从前也只当是自己幸运,遇到了一个很喜欢她的男友。
  但现在她明白过来了,李至诚不是昏了头,他比谁都清醒。
  他只是知道周以缺失什么渴望什么,所以悄悄地以这样一个身份填补上。
  他给的远比他应该和周以想要的多得多。
  李至诚说的没错,纠葛缠绕了这么多年,四年恋爱,六年的弱联系,再到回国以来两人关系的回温、试探,一直都是周以离不开他而已。
  李至诚在她的生活里,扮演了太多角色,父母兄长、前辈朋友,其次才是恋人。
  周以没法不依赖他。
  这实在不算一个好消息。
  依赖会成习惯,习惯的负面用语叫作瘾,成瘾便再无自由。
  周以手脚冰凉,感到一阵后怕,她原本的笃定被李至诚一句话打击得支离破碎。
  她想她得给李至诚打个电话道歉,但是道完歉之后又要说什么呢?
  她又变成那个自卑、拧巴、只会退缩的周以了。
  神志混沌,周以裹着被子,紧紧搂住安抚玩偶,空气里还残留着浅淡的果香,这些是她在这间陌生的屋子里,唯一能获取的安全感。
  大概是实在太疲惫,没一会儿她就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清晨六点,天光熹微,窗外的麻雀开始啁啾,扑闪翅膀给人类叫早。
  昨晚李至诚走之前,还贴心地给她的手机充上了电,并且关掉了静音模式。
  周以被恼人的铃声吵醒,翻了个身选择无视。
  等终于消停,她刚拿下捂住耳朵的手,夺命的铃声又响起。
  社交软件普及后,短信和电话的用途只用来取快递和拿外卖。
  周以想,就算是诈骗犯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营业。
  怕有急事,她坐起身,发出埋怨的一声叹息,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客厅。
  拔了数据线拿起手机,她眯着眼睛瞥到来电人名字是“周然”。
  周以足足愣了两秒,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才摁下接听。
  “喂。”
  “终于醒了?”周然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本就起床气,被他这一句更是激起无名火,周以张口就骂:“你有病啊?”
  周然不欲和她多言,直接切入正题道:“家里问你方不方便请假回来一趟,小姑没了。”
  有的时候,语言越简短,杀伤力越大。
  “小姑没了”,简单易懂的四个字,承载的涵义却如千斤之重。
  不算多意外的消息,他们都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周以用左手抓住发颤的右手,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说:“我知道了,我马上订票。”
  周然留下一句“买完把航班发给我”,就挂了电话。
  小姑周展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女儿,只比周以大九岁。
  她是周以认识的,最酷、最独立、最离经叛道的女性。
  三十岁的时候小姑就离婚了,前夫是个朴实憨厚的连锁超市经理,小姑当时和家里说的理由是“他这人太没意思,和他过不下去”。
  为此她遭了成年后的第一顿毒打,脸颊上被爷爷用烟灰缸砸了个包,肿得老高。
  她就顶着这么一张有故事的脸,骑摩托车带着周以去夜市吃烧烤。
  周以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洗发水是花香,和机车外套的皮革、烟草味混合成独一无二的气味。
  周展这个名字也是她后来自己改的,周以只知道她原本的名字里带一个“虹”。
  四年多前查出罹患乳腺癌,周以还回来看过她一次。
  她们周家人的五官都是一个风格,周展和她尤其像,大概因为都是女儿,她们从前走出去,总有人说是姐妹。
  周以在飞机上发了三个小时的呆,她从昨晚开始就魂不守舍,状态实在不佳,但也找不到空隙供她喘气休息。
  从包里抽出一片湿巾纸,周以擦了擦脸,又给毫无血色的嘴唇抹了点口红。
  周以推着行李箱,一走出来就在接机口看见了周然。
  一米九二的个子,在人群中过于出挑,还有那张和她极为相似,但更硬朗冷峻的脸。
  兄妹俩感情一般,又都不是多热情的人。
  周然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没有挥手打招呼,也没有上前,等周以走近,他便转身迈步。
  周以跟在他身后到了车边,周然打开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去。
  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吃饭了没?”
  周以回:“候机的时候吃了碗面。”
  周然点头,发动车子上路。
  一路无言,周以撑着脑袋玩手机。
  早上和系里请了假,她是直接从山庄去机场的。
  霍骁七点的时候问她醒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周以本要回复,但又懒得再一来一去的应付,便干脆装作还没看见这条消息。
  中途周然接了个电话,是家里打来的,让他带两盘蚊香过去。
  他找了家便利店靠边停车,从钱包里抽了一张红钞票递给周以:“买两盘蚊香,再帮我带包烟,万宝路薄荷爆珠。”
  末了他又补一句:“知道什么样的吧?”
  周以偷偷翻了个白眼:“知道。”
  手机传出消息提示音,又是霍骁发来的,应该是听说她请了假,问周以出了什么事,现在怎么样。
  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只会让她更加烦躁,周以抬眸看向周然,他把她当跑腿的,她请他随手帮个忙也不过分吧。
  “帮我个忙。”周以把手机扔给周然,“打发掉这个人。”
  周然拿起手机,扫了眼屏幕上的对话:“哟,追求者?”
  “一个烦人的同事,你就和他说你是我学长,你现在和我在一起,让他不用担心,语气你自己把控吧。”周以说完就拿着钱下了车。
  周然漠然的脸终于显露出一丝情绪,他清清嗓子,长按语音键,现烹现煮,满口茶香道:“哦,谢谢你的关心,我是周以学长,现在我陪着她呢,她让你不用担心。”
  发送完毕,周然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又有一条新消息。
  周以给这人的备注叫“事儿逼”。
  【事儿逼:人呢?】
  周然忍不住轻呵一声,看不出来啊,追求者还挺多的,这个看起来更不行,态度这么凶怎么追姑娘?
  周然想着反正无聊,他大发善心买一送一,这次他改变战略,化身霸总,端起架子沉声道:“她人在我这儿,我家周以我看着,不劳您费心。”
  咻地一声,消息发送成功,果然两人再无回信,周然感慨着摇了摇头,喜欢谁不好,喜欢他这个瞧不上男人的妹妹。
  周以拎着塑料袋回到车上,把烟递给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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