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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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心头就已经涌起了千百种曾经被他压下的情绪。
  “日你老天,你为什么要让我穿越!?”
  “左天行,你这个花心种马主角,我明明是你的表弟,又是你的师弟,你凭什么对我不咸不淡!?不过就是一个二次元的npc而已,连个人都不是,拽什么拽!?”
  “等老子回了现代,第一时间查水表,一定要找出远隔云端,让他将这本书删了,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对我!?”
  他知道的不知道的,曾经想过的恶念全部被引出,更形成恶言宣之于口,就是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震惊恐怖。可在这种种的情绪之下,他又有一种莫名的痛快。
  打自他从娘胎中出生,知道自己穿越到一本网络小说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皇甫成骂得痛快,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那一片空地上,远远近近稀稀落落地站了三四十人。
  那些人同样面色狠厉,口中咒骂不断,但身体上也都刺着一柄柄尖利的长剑。长剑插在他们身上,简直将他们打造成了一个个剑垛。
  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看了皇甫成一眼,手指轻轻抬起,又慢慢落下。皇甫成脑海深处的那团黑雾又浮起一道细细的涟漪,涟漪荡开,自皇甫成身体扫出,往他身周虚空而去。
  与此同时,哪怕是皇甫成已经骂出口,可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不能被这股世界任何一个人听见的话还是被模糊成一堆意义不明的杂音。
  饶是这样,景浩界天道却自生感应,虚空滚雷之声阵阵,天煞之气在皇甫成头顶聚集,地煞之气也在地底翻滚,向着皇甫成所在流去。
  天魔童子目光一扫,落在身处渺渺茫茫虚空中的景浩界天道处,冷冷哼了一声。
  景浩界中天剑宗赎罪谷处,晴天滚雷,雷声阵阵,未见霹雳。但天煞之气压落,地煞之气升腾,同时缠上一柄凭空出现的锋芒利剑。天地煞气汇聚,和着那把利剑一起,狠狠刺入地皇甫成的身体。
  接着便是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
  不到一盏茶工夫,皇甫成就成了一个浑身插满了剑器的剑垛。而那些剑器上缠绕着的厚重的天地煞气还在源源不断地冲击着皇甫成的心神。
  痛!剧痛!
  剑器刺穿他的身体,天地煞气冲击着他的神魂,那一刻,皇甫成恨不得自己能够一死了之。
  可他还活着。
  哪怕一柄柄接连不断的剑器撕扯着他的身体,哪怕天地煞气源源不断地污染他的神魂,哪怕他的口中还在无休止地咒骂着,他还是活着。
  他涕泪横流,哪怕带着盐分的泪水流过他的脸庞,滴落在他的伤口处,刺激着他的神经,却也未能让他有太多的感觉。
  他明明已经痛到麻木,却又在麻木的下一刻感受到更深一重的痛苦。
  他的怒火快速堆积,恨意飞快加深,却只能让他骂得更狠,又让他更加疼痛。
  这就是一个无休止的循环叠加!
  直到他身上携带着的绿色叶章亮起,带着他遁出刺木异香笼罩范围内,皇甫成身上密密麻麻插着的剑器才彻底崩散。
  他双目无神,表情麻木,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同样从刺木那里传送出来的天剑宗弟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拖着极度疲惫伤痛的身体返回自己的洞窟。
  没有人理会皇甫成。
  夜色渐散,天光散开,绿色叶章特有的光芒升腾。
  又是一天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这一章才是皇甫成在赎罪谷的日常,也是皇甫成黑化的过程,直到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断掉。
  第132章 主角猜测
  将皇甫成送入赎罪谷后,左天行在谷口往里眺望一阵,才转身前去向陈朝真人交令。
  他才刚上得山头,陈朝真人身边的剑侍便迎了上来,他向着左天行一拜,急急问好道:“左师兄,你回来了?”
  左天行应了一声,也问道:“师尊可在?”
  那剑侍点了点头,回道:“真人在峰顶。”
  左天行再无多话,一路往峰顶寻去,但见陈朝真人坐在峰顶那块半悬空的巨石上,姿势难得的随意。山风从下方往上鼓吹,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时至傍晚,山雾升腾,暮色渐合,更替那临空而坐的陈朝真人添了一分超凡脱俗的仙神之气。
  渐渐走得近了,左天行才发现陈朝真人此时竟没有推演剑意,而只是单纯地坐在这处巨石上,吹着山间微凉的山风,看着下方早已司空见惯的山景。
  哪怕他和陈朝真人已经是两辈子的师徒缘分,左天行也很少看见这副样子的陈朝真人。
  他走到陈朝真人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只默默地行了一个礼,便在一旁默然站立,并不去打扰陈朝真人,即使陈朝真人已经知道他来了。
  陈朝真人和左天行这对师徒沉默了半日,直至月上柳梢,月光朦胧之时,陈朝真人才开口问道:“他入谷了?”
  左天行应了一声:“是。”
  陈朝真人又是一番沉默,半响后才又问他:“你怎么看?”
  这会儿终于轮到左天行沉默了。
  作为陈朝真人两辈子的弟子,他对陈朝真人很了解。哪怕外界盛传陈朝真人冰冷淡漠,唯剑是道,光大无私,左天行也知道,他是真的已经在竭尽全力去当一个师尊的了。
  不然早在皇甫成那年在妙音寺露出魔气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陈朝真人拘下,遣人细细查问了。
  为了保存皇甫成,陈朝真人耗费了多少心力,除了陈朝真人自己之外,怕也就只有左天行清楚了。便连皇甫成自己,大概也都只以为证据不足吧。可陈朝真人身为天剑宗掌峰真人,在天剑宗乃至道门地位斐然,他的弟子身带魔气,别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人抓个正着,哪怕单单只得一个苗头,那也是要被废去修为,打入牢狱审问的。
  左天行略略抬了头看向背对着他的陈朝真人,又低下头去,一遍遍回想记忆里当年的皇甫成现如今的净涪对这一个皇甫成的态度。
  修真者的记忆力堪称可怕,只要他们愿意,哪怕是再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们都能一一回想起来。因此,哪怕当时的左天行并不曾特意留心,现在要仔细回想起来那也是能找到些端倪的。
  ‘皇甫成’与净涪第一次见面,是当年陈朝真人带着他们师兄弟二人前往妙音寺。就当时而言,净涪对‘皇甫成’的态度不过就是寻常的陌生师兄弟态度,并不如何亲近,但也说不上疏远。
  对于当年,左天行记忆最深的,是‘皇甫成’对净涪比对他这个嫡亲师兄还要亲近的态度和‘皇甫成’后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魔气。
  想到这里,左天行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自猜测到净涪就是当年的皇甫成后,左天行便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当年的‘皇甫成’是为的什么,在妙音寺净字辈弟子的小法会上冒出魔气来的?
  左天行并不怀疑‘皇甫成’身上潜藏着魔气这个事实,但‘皇甫成’在上妙音寺之前,可一直都是待在北淮国的皇宫里的,后来上了天剑宗拜入师尊门下,那也是一直在天剑宗的地界范围内,并未接触到任何一个魔修。他身上的魔气是在怎么来的?再有,之前他身上的魔气都藏得好好的,天剑宗上下无一人能够察觉,哪怕后来上了妙音寺,在妙音寺藏经阁清笃禅师面前,那魔气也都并无异动,为什么就在那个小法会上冒了出来?
  当年想不明白摸不清楚的事情,现如今却是昭然若揭。
  能为的什么,不就是净涪那家伙在‘皇甫成’手上动过了手脚呢么?
  哪怕左天行已经知道了当年真相,可左天行还是想不明白,皇甫成也就是净涪,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隐晦地对‘皇甫成’出手呢?
  如果‘皇甫成’是货真价实的皇甫成,他这么多年来的不同寻常的先知先觉是净涪那个家伙给予他自己的未来的记忆,那净涪他又为什么要这样算计他自己呢?
  反之,如果‘皇甫成’不是货真价实的皇甫成,他那些先知先觉又是怎么得来的呢?既然他不是皇甫成,那净涪那家伙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打杀了他,反而放任他占据着他曾经的皮囊四处蹦跶?
  说净涪那家伙拜入佛门后被彻底渡化,慈悲为怀,谨守戒律不杀生?骗鬼去吧!
  左天行又想起刚刚不久前在普济寺见到的净涪与‘皇甫成’之间相处的情景,兼之当年皇甫成无端自爆,再以当年‘皇甫成’在妙音寺时身上冒出的魔气,不由得在心底倒抽了一口冷气。
  夺舍!?
  还是让净涪那个家伙都忌惮不已的夺舍!?
  他想明白了,心头陡然一震,本来对‘皇甫成’不置可否放任自流的态度顿时一变,更将‘皇甫成’的危险度往上提,甚至放到了净涪的上方,位列第一。
  他既然想得通透,自然琢磨着要如何向陈朝真人不着痕迹地透露一两分。
  他整理了一番语言,才慢慢道:“师尊可还记得,当年在妙音寺里头,皇甫师弟发生的事情?”
  背对着他的陈朝真人没有任何表示,左天行却知道他是听在耳里的。
  “今日弟子奉师尊谕令,往莫国普济寺接回皇甫师弟。临归来之前,皇甫师弟与那沈定的妹妹……”他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斟酌字眼,但最后也没找着,便只得略过不提。
  “也是为了她,皇甫师弟才在净涪……”提到净涪,他不着痕迹地顿了一顿,才加上后缀,“师弟面前誓言入赎罪谷四十五年。”
  “皇甫师弟刚才入谷之前,弟子送去赎罪谷中叶章,皇甫师弟还想着……让弟子替他唤醒叶章。”
  单只说到这里,左天行便不再继续,站在原地,视线垂落在地面上,目光一瞬不瞬。
  其实也不必多说了……
  陈朝真人也没再要让左天行开口,他望着月色下暗沉的山阴出神,半响沉默。
  左天行等了又等,才终于等到了陈朝真人难得虚软无力地吐出两个字:“罢了……”
  这两个字被晚风一吹,便彻底地散入了夜色中,再也寻觅不到丝毫痕迹。
  此时已经被送出了刺木异香笼罩之地,茫然无神僵立的皇甫成脑海中那系统界面里的好感度列表上,陈朝真人的数据减去了5点,可身为主角的左天行好感度却直接降了50。
  皇甫成犹自没有察觉,倒是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往下望了一眼,系统界面里刷新出了一条崭新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交好主角。
  那一夜深夜,被独自留在山巅上的陈朝真人遣下山去的左天行返回了自己的洞府,顾不上其他,先就招来了自己的属下,吩咐道:“你着人……”
  他忽然停了下来,在堂屋中来回转悠了几圈,才挥了挥手:“无事了,你回去吧。”
  纵然再摸不着头脑,那人也领命退了出去,只剩下左天行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堂屋里。
  他望着赎罪谷的方向,脸沉如水。
  这一夜于沈妙晴而言,或许是她最后一个还勉强算得上安稳的夜晚;于皇甫成和左天行两人而言,却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可于净音净涪而言,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而已。
  夜渐深,净涪沐浴梳洗罢,又在这普济寺转了一圈,看过寺中的弟子云房,才领着五色幼鹿返回了药师殿。
  他回转的时候,净音也已经缓过来了。他见净涪回来,先就笑了一下,又问:“怎么去得这么久了?”
  净涪也是一笑,指了指殿外的方向。
  各地寺庙布局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尤其是这座普济寺的主人本身就出自妙音寺,更是和妙音寺的布局很是相似。净涪这一指,净音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便就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也道:“先前我们都来得急,情况又很是特殊,便只在这药师殿中暂时停留。但这毕竟不是云房,如非事急从权,我们就是真的冒犯了。”
  净涪却又只是一笑,到得香案前,取过线香燃起,捧在手里向着殿中那尊巨大的药师王佛默默祝祷一番,又拜得三拜,才将线香插入香炉里。
  净音经历过先前的诸般事情,也已经明白这山寺是有主的,当下也醒过神来,也是点香默祝参拜一番。
  如此这般过后,净涪净音师兄弟两人便不再在这药师殿中停留,而是把了两盏青灯在手,拿着往后头的沙弥云房去了。
  虽然多年未有人居住,这山寺里头的沙弥云房却只铺了一层浮尘而已,别的与他们妙音寺里头的沙弥云房却是真的一般无二。
  净涪洒扫一番,又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自己惯用的物品,便就在这件沙弥云房中安歇下来。
  净涪睡在炕上,五色幼鹿趴在炕前,一人一鹿这一夜倒是安静。
  夜渐深,净涪忽然睁开眼睛,也不转头,就定定地望着上头的房梁,到得久了,他才又闭上眼睛,呼吸清浅,却未曾的熟睡过去。
  也不为别的,只是他不习惯。哪怕五色幼鹿已经认他为主,对他全心依赖,他还是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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