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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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仅仅是整个佛门,就连魔门和道门有志于魔子剑子这两个位置的天骄弟子,听到那最后的推拒佛子的时候,都忍不住跌落了一地的眼球。
  虽然净涪现在不过就是推拒佛子的候选而已,并不是货真价实的佛子之位,但在他们还在为魔子剑子候选名额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的时候,净涪却传出这样的一个消息,又怎么能让他们平心静气得下来?
  哪怕是回到了天剑宗的左天行,收到这样一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手指用力,在那张信纸上留下了一道褶印。
  左天行想到净涪会优秀到让人侧目,也早就预料到净涪会成为妙音寺一众禅师眼中的佛子,更甚至,他也能猜得到净涪的反应。
  那个人不会答应的。
  可哪怕一切都被他料中了,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左天行还是忍不住心绪浮动。
  他放下手中的纸张,看着那一道细细的褶印,不禁反思起了自己。
  和前·皇甫成现在的净涪比起来,原本想要沿着前路一路前行的左天行,也忍不住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来。
  现在已经成为净涪的皇甫成都已经选择了另一条路,而且看起来走得也很是无畏。和他比起来,他是不是太……保守了?
  他能做的,本就不应只有他现在的这些。
  即便左天行最后给自己挑了一个保守的评语,但实际上他自己清楚,这里最合适的一个用词是怯懦。
  左天行的手腕一转,握着平放在膝盖上的剑柄用力一抽。
  一道森寒的雪白剑光在内室里乍然闪出,落在左天行身前,他定定地望着剑锋。
  这个时候,这间静室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只有一把剑,一把至尊之剑!
  磅礴的剑意在整个静室里激荡吞吐,却只锁在这间静室里,不往外泄出一丝半毫。
  既然连左天行都因为这个消息反思自己,整个景浩界的这些年轻修士又如何还能沉得住气?
  是以当左天行走出静室,背着剑前往磨剑堂的时候,他便敏感地察觉到了宗门内同门师兄弟对他的态度生出了些许变化。
  敬仰、期待、战意、不屈……
  左天行也理解他们,只做不知,自一路往磨剑堂去。才刚在磨剑堂堂前空地上落下,旁边便又有一道剑光降落。那剑光散去,果然是袁媛。
  袁媛才收了宝剑,便往前急迈几步,蹿到他面前,将那张带着笑的圆圆脸蛋凑到左天行面前,叫道:“大师兄,你也来了啊?”
  左天行笑着点点头,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一步:“小师妹这话说的可不对,什么叫也来了啊?”
  袁媛似乎发现了左天行的退避,犹带着灿烂笑容的脸蛋霎时黯淡了一下,也往外退出一点距离,才又提起笑容道:“因为许多师兄都来了啊。”
  她嘟了嘟嘴,说道:“最近这段时间这磨剑堂可比以往热闹多了。”
  左天行看着她,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见到左天行笑了,袁媛眼睛闪过一道亮光,跟着左天行一起往磨剑堂里走,便走还边和他传音道:“大师兄,佛门那边要选佛子的事你听说了吗?”
  佛门都已经要选出佛子的候选人了,那道门和魔门自然也不能落后。也正因为如此,净涪推拒佛子候选人之位的消息传出来后才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心思浮动。
  左天行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袁媛又递了一句话过来,听得左天行不由得心头一怔:“大师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剑子的。”
  不是剑子候选人,而是剑子。
  左天行转过头,便看见袁媛满脸满眼的信任和支持。他双眼一个恍惚,但不过是一会儿而已,他的眼底便只剩下一片清明。
  他点了点头,笑道:“为兄多谢小师妹了。”
  他只说完,便就接过身前堂中执事弟子递上来的磨剑堂剑令,又特意扫了一眼这间满是擂台的磨剑堂,觑着一个空档,一边飞身而起,一边留下一句话给袁媛:“小师妹,师兄去了,小师妹随意。”
  袁媛看着一如既往疏远她的左天行,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委屈,可纵然她的双眼含了泪水,却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待到眼中泪水压了下去,才转身去接旁边执事弟子递给她的剑令,去等待另一个空置的擂台。
  左天行眼神一动,手中宝剑探出如电,瞬息间穿破空隙点在对手的脖颈上,他道:“你输了。”
  那弟子似乎认识他,虽也服气地行礼下了擂台,但眉宇间还是可见几分不甘和浮躁。
  看着眼前这些比净音差得多的同门师兄弟,左天行不禁又在心底一叹。
  这么浮躁可不行啊……
  左天行又想到刚刚看过的道佛魔三门弟子近况,知道这种情况不仅仅出现在他们道门,佛门和魔门也都没逃过,不由就多了几分安慰。
  他手腕一挽,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持剑行礼,道:“师弟,请。”
  作为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净涪却全然不知道,也半点不在意。他阖目休息一晚,清晨便起,完成早课后又往普济寺藏经阁里去。
  才刚推开藏经阁的门,净涪便站在了原地,无波无澜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藏经阁,最后停在藏经阁角落里的一处书架上。
  那个新冒出来的书架上只摆了一部经书,看着就空落落的。
  净涪径直走到那处书架上,先看了看那部经书书脊上那行熟悉的字迹,才将这部经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才不过看了封面,净涪便已经能够确定了。
  这果然就是他的那部《佛说阿弥陀经》。
  他将这部《佛说阿弥陀经》翻看了一遍,便又放了回去,退回到那架满满堆放着《佛说阿弥陀经》的书架旁边,从最靠近那边的另一个书架上的最角落处抽出一部经书来。
  却是《佛说无量寿经》。
  净涪只看了封面一眼,便往后翻,去看经文。
  果然又是和《佛说阿弥陀经》一样的经历。
  净涪重新在他自己的蒲团上坐了下来,聆听对面的人给他宣讲经文。
  如此,净涪的日常便又重复了早前的生活。甚至因为这一部《佛说无量寿经》中描述的是世尊阿弥陀佛曾经降世修持的情景,比起上一部的《佛说阿弥陀经》更让净涪触动。是以这一部经文净涪反反复复地翻阅过,一遍遍听清慈禅师与他宣讲经文经义,但这第一部 《佛说无量寿经》他还是没有放下。
  可唯一不如何相同的是,那一日净涪放下经书出了藏经阁,竟感觉到除了五色幼鹿外,这普济寺中竟还有其他活人的气息,甚至那两人的气息中还都环绕着一层佛光。
  五色幼鹿在他身侧低鸣了一声。
  净涪笑了笑,伸手一拍五色幼鹿的脑袋,直起身领着五色幼鹿就往药王殿那边去。
  药王殿里果然已经有人了,两个净涪没有见过的沙弥。
  见到净涪从殿外进来,那两个原本已经从蒲团上站起来的沙弥向着净涪合十一礼:“妙空寺净礼/妙潭寺净泊,见过师弟。”
  净涪也是合十弯腰还礼。
  三人各自在自己的蒲团上落座,因为晚课的时间已经临近,而且三人之前都没有碰过面,便就都只是在座上安坐,等待晚课的开始。
  净涪阖目静坐,没有将侧近的那两个人不时扫过来的视线放在心上。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刹那,净涪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
  这座普济寺的藏经阁里的经书和他。
  不是净涪自傲,实在是这两个沙弥虽然极力掩饰了,但他们眼底的好奇和若有若无的打量盘估还是没能逃过净涪的眼睛去。
  不过这两个沙弥的境界不到,不是当初往这边投注目光的那些人,而应该是得了他们的提醒,往这边走一趟的。
  净涪也真的不在意,他们来便随他们来,只要不打扰到他,那自然各自相安。至于这藏经阁里头的经书,那不都是在那儿摆放着的吗?
  普济寺中的暮鼓远远敲响,净涪与那新到的净礼净泊一起肃然起身,取了案前线香点燃,捧香三拜后插入香案上的香炉里,便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取过蒲团侧近的木鱼开始晚课。
  净涪修持的闭口禅,进行的晚课自然就只是敲木鱼,经文只在心中默诵而已。因今天看的还是《佛说无量寿经》,所以净涪今天的晚课选的也便是这一部经书。
  经文在净涪心头流淌,虽只是在自己的心底默诵,但厚积薄发之下,净涪识海处还是升起了一片佛光,佛光演化经文内容。
  一直很安静的化作金色光点的那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忽然呼应似的闪烁,光芒大盛,普照十方。
  无量光中有一尊佛陀隐隐化出身形,静坐在净涪的佛身身后。
  如果没有这一尊佛陀出现,在净涪的识海里,净涪的佛身可以算是身形庞大,高不可攀。可这一尊佛陀的出现,直接就将净涪的佛身比作了蝼蚁。
  无量光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净涪,他还在心底全神贯注一字一句地默诵《佛说无量寿经》的经文。
  无量光中的世尊看了净涪的佛身一眼,只是一笑,便又再隐入光中去。而无量光中,自世尊身影消失后,便开始演化《佛说无量寿经》中描述的世尊修行之路。
  与全心全意默诵经文体悟经中经义不曾察觉到任何异状的净涪不同,坐在净涪身侧的净礼净泊却觉得眼前生出了一片无量光。
  光芒普照之下,便连他们现下诵读的这部早就已经熟背无遗的《佛说阿弥陀经》也让他们别有一番体悟。
  哪怕还沉浸在这种让人着迷的参悟中,净礼净泊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中央蒲团处的净涪。
  果然厉害!
  第138章 领悟突破
  这一场由量变引起的质变净涪自己都有点始料未及,但他心底依旧如同不兴波澜的秋水,水面如镜,观照着识海里以画像形式在他识海中演变的这部《佛说无量寿经》。
  净涪全神贯注地沉浸在经义里,在他侧旁趴坐着的五色幼鹿便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一眨不眨极其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那新来的净礼净泊两人,它更是盯得结结实实的,唯恐这两个陌生的青年人突然一个暴起,翻脸伤人。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净涪明显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旦这两人真的像苏城偷袭他的那样突然对净涪动手,净涪岂不是也会像它的母亲那样?
  历经苏城数年如一日的追捕,在付出它母亲的性命为代价之后,五色幼鹿实在是对人类这种生物生不出太多的信任。
  事实上,五色幼鹿果然还是太年幼太单纯,见识太小,它只看见净涪现在专注无比地敲着木鱼,可它没有看见那一片无量光中若隐若现的一座九层宝塔。
  也幸而五色幼鹿凭借天赋神通隐在虚空中,不露身形,它这份过激的警戒除了西天那东方净琉璃佛国中的清慈罗汉看在眼里外,净礼净泊都是不知道的,否则净礼净泊两人可能就要哭笑不得了。
  清慈罗汉好笑地看了五色幼鹿一眼,摇了摇头,也就随它去。
  反正这只幼鹿也就是看着而已,它要看就让它看吧,不然它恐怕是放不下心来的。
  等到净涪从感悟中清醒过来,晚课早就应该结束了。他睁开眼睛,往两侧看了一眼,便见也才从定境中出来的净礼和净泊两人齐齐向着净涪合十一礼,诚恳道谢:“多谢师弟。”
  净涪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却也连忙回了一礼。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净涪这一日都耗在藏经阁里,一遍遍地翻看那部《佛说无量寿经》,也在一遍遍地听清慈禅师宣讲经中经文经义,心力损耗太多,哪怕是强撑着和净礼净泊两人坐在一起听着他们说话,他脸上也难免地升起了两分倦意。
  这药王殿中烛火明照,净礼净泊又如何会错过净涪脸上的神色?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也都识趣地快速终结话题,放净涪离开药王殿。
  净涪看了一眼净礼净泊两人身上带着的药师王佛琉璃佩,便顺着净礼净泊两人的美意从蒲团上起身,合十一礼,在两人目光注视下带了一盏青灯出了大殿。
  才刚出了药师殿,走入那厚重的黑暗中,净涪脸上的倦色就一扫而空,唇角微微上扬,为他平静安和的表情点缀上一笔美丽的圆弧。
  净礼净泊两人净涪是真的不在意,他真正为之兴奋的,是他刚刚在那一场顿悟里的收获。
  五色幼鹿感应着净涪身上愉悦的气息,也忍不住欢喜地“呦呦”低鸣。
  净涪没去理会五色幼鹿,只脚步轻快地走在普济寺的长廊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一种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样的兴奋。
  他一手持灯,一手护在烛火前,为它挡去阵阵袭来的夜风。
  他的嘴唇挪动着,没有声音,却似乎正在一字一句地在说着些什么。
  ……处兜率天弘宣正法,舍彼天宫,降神母胎,从右胁生,现行七步,光明显耀普照十方,无量佛土六种震动,举声自称:“吾当于世,为无上尊。”……
  净涪一字一句咀嚼着这一段经文,前面的那些经文都被他舍弃,只有这一句话被净涪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每重复一遍,净涪眼睛里的火苗就像是被新投放了木柴的火堆一样,火焰往上蹿了以此高。直到净涪迈入他暂住的那处沙弥云房的那一刻,满室的黑暗都被他手中的这盏青灯烛火驱散,只剩下一室的光明。而那一刻,净涪眼中的火焰彻底升腾,肆意张扬地占据了整个眼球,填充了净涪所有的视野。
  他目光所及,只有那一片赤红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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