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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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护我一次两次还可以,但我总不能一直靠着大哥。”
  司空泽点点头,他忽然无声一笑,和程沛说道:“那不如这样……你也算是我天筹宗的弟子,只要你找上门去,表明身份,天筹宗自然能够接纳你。”
  这确实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程沛只听了个大概,便就摇头,只和司空泽道:“师尊,你带我去妙音寺那边吧。”
  和妙音寺相比,天筹宗也没有多好,甚至麻烦更多。如果一定要在这两者中做一个选择,程沛宁愿去打扰净涪。
  不过……
  程沛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眼神坚定。
  他必不会一直靠着大哥的!
  程沛现在不愿意,司空泽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收了声,领着程沛一路往妙音寺的那处庄园走去。
  程沛速度虽然不慢,但目的很明确,完全瞒不过魔门众人的眼。
  他们对视一眼,有人嗤笑道:“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胆小鬼。这就要去找靠山了……”
  “也算他聪明……”
  “如果他真的有个能耐让一众老祖出手,那我们是不是就能趁机见识见识那个净涪沙弥的手段了?”
  真要说的话,这些观望的魔门诸弟子中,大多数是不想见到程沛成为他们的师弟的。毕竟如果真有一个少年骄子入门,他们本身在宗门里的地位、享受的资源就必定会降低一筹。而一旦他真正的成长起来,又更有可能会压他们一头。
  这么些魔门弟子中,其中一位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了的黑袍男子缓缓抬手,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面目栩栩如生的木偶小人来。
  他用着最热烈的目光看着手里的这个木偶小人,仿佛在看着自己最为珍爱之物。
  其实也相差无几了。这一个木偶小人是他用长老赏赐下来的上等乌身木全神贯注雕刻而成,是他目前为止完成的最为完美的作品了。
  那木偶小人面目细致如生,简直就和程沛一般无二。
  黑袍男子打量着手里的这一个木偶小人,眼中神经质一样的喜爱毫不掩饰。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木偶小人,好半响之后才勉强腾出一只手来,随手往自己的储物手镯里一抓,一道气息飘出落入他的掌中。
  程沛不知为何,心头一阵阵不安。他握紧了刚刚买下来的小玩意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身形几个闪烁就已经走到了街道的另一头。
  司空泽察觉到情况不对,腾地站起,忽然一脚踩下,他下方的残片陡然化出一个罗盘虚影。
  这虚影甫一出现,立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上而下翻转。
  随着罗盘的动作,程沛身周隐隐浮出一片光影。模模糊糊的光阴中隐约可见一个罗盘的形状。
  就见罗盘一个翻转,程沛身影又是一阵闪烁,接着就出现在了妙音寺庄园外头。
  程沛确实敏感,司空泽出手的速度也相当快,可问题是,那黑袍男子取出的气息是早已被摄取过去的,司空泽再是出手迅速,也不过是一个残魂,程沛身上的那一个罗盘也不过就是一个虚影,完全抵挡不了旁人精心准备的战局。
  就见程沛身上的罗盘虚影刚刚消失,才要往前去敲门,便就脸色一白,如同受了重击一样,猛地一口鲜血喷出。
  “程沛!”
  酒楼之上,那个黑袍男子仔细把玩着那个木偶小人,忽然笑了一下,笑容狰狞狠辣,他抬起手,重而狠地拍打在木偶的心脏处。
  “一问心……”
  拖长的声音在这个嘈杂的酒楼里显得极为诡异,但几乎没有人在意。不是他们没有听得见,而是听见的人都听若不闻。
  这黑袍男子位置不远处临窗的桌椅上,坐了一个只着一身浅蓝夹杂牙白裙衫仅用一根乌木钗简单挽起一头鸦黑秀发的少女。
  少女托腮而坐,唇边一道清浅笑意更显她一身气质清丽脱俗,雅致无双。
  妙音寺庄园外,程沛来不及抹去口边鲜血,立刻就从腰间那个储物袋上取出一个非金非木的阵盘。
  阵盘外分八方,里应天圆。八方之上又各刻印一条天龙。天龙龙身蜿蜒盘旋,隐于云雾中,只窥见那么一鳞半爪,但龙威赫赫,八方臣服。
  这正是八方囚龙阵。
  程沛也不多话,直接将八方囚龙阵往上一抛,阵盘中八方天龙齐齐仰天咆哮,声震四野。
  程沛循着他与黑袍男子之间的牵引反击,黑袍男子丝毫不曾意外,更不生气,反而更被挑起了兴致,又是一手拍上木偶小人的肺腑,拖长着声音道:“二问肺腑……”
  程沛到底只有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和半步金丹的黑袍男子比起来,修为不知差了几千里。如果不是那黑袍男子并不是真的要取了程沛性命,程沛甚至都不可能熬得过第一击。然而尽管如此,程沛手段尽出,也只堪堪熬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时间刚过,程沛就像一团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看着手里的木偶小人,黑袍男子似乎能够看到就在妙音寺庄园外的那个已经再无还手之力的小少年。
  现在这样的话,应该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毕竟这木偶都能够在他手底下撑过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显出他的资质和能耐了……
  待到那黑袍男子心满意足地要将那几乎残破的木偶小人收起,视线一瞥,竟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沙弥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对面。
  见他下意识地抬头看来,身形更是开始闪烁,青年沙弥却也不慌不忙,无声而随意地向他伸出了手。
  他不过一伸手,黑袍男子的身影就停在了当场,再也无法动作,只能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个青年沙弥从他手上拿走那个木偶小人。
  黑袍男子的心跳得简直就要像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但哪怕他心念再如何急切,再如何催促着自己要动作要反抗,也只能像一只真正的木偶人一样,木木愣愣地坐在原地,任人摆动。
  “吱呀……”
  一声轻响后,妙音寺庄园的大门打开,净元沙弥急急从门里走出,见了程沛,连忙走上去查探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小少年,匆匆忙忙直奔清沐禅师所在。
  那个突然出现在黑袍男子旁边的青年沙弥,正是本来在自己的禅房里安坐后来察觉到程沛气息出现又见情况有异一直看着他们这一边的净涪。
  净涪理也不理那个木偶人一样的黑袍男子,只是低着头去看手里的那一个木偶小人。他不过随意看得两眼,便将那一个木偶小人拿在手里,也不知他是怎么动作的,只见他不过随手摆弄了两三下,那一个残破的木偶小人便又成了最初被那黑袍男子拿在手里的模样。
  完好无损,讨喜可爱。
  随着净涪手边的那一个木偶小人恢复原样,那边才刚被净元沙弥三两步送到清沐禅师面前的程沛就在一大一小两个僧侣面前彻底恢复了元气。
  虽然程沛仍在昏睡,但清沐禅师检查过之后,便摇头笑了笑,示意净元沙弥将这小孩儿送到净涪那边去。
  旁边黑袍男子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不单单是他,便连一直在旁边观察着的魔门各宗弟子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各种传音络绎不绝。
  “这是魔傀宗的傀儡木偶吧……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真的是魔傀宗的傀儡木偶吗?不是街边摊上随意摆放出来的积木人偶吧?”
  “一个妙音寺的沙弥,居然也能随手摆弄魔傀宗的傀儡木偶吗?”
  “是我眼花了还是魔傀宗的秘法漏出去了?”
  净涪这一个看似简单随意的动作,不仅仅震住了魔门诸弟子,便连魔门镇守在这万竹城里的各个长老也都是一片沉默。尤其是魔傀宗的地界上,更是死寂一样的无声。
  魔傀宗以傀命名,本身就是以傀儡一道立身。他们制造傀儡木偶,摆弄傀儡的手段若在这景浩界中称第二,那绝没有一个人一个门派敢称第一。
  这样的一个门派,他们门中的傀儡简直数不胜数,流传在外的傀儡也多如毫毛。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热衷于制造傀儡,也是在为他们自己留后手。
  魔傀宗出品的傀儡,即便是落到外人手上,也不过就是一个木偶一个小人而已,但如果被魔傀宗的弟子拿在手里,那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被魔傀宗的人盯上的修士,但凡有那么一丝的疏忽,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哪怕魔傀宗的弟子落到了绝境,只要他们手上有一个傀儡在,那他们就有翻盘的可能。
  可他们魔傀宗敢将自己制作的傀儡漏出的前提,是这些傀儡从来只有他们魔傀宗的弟子能够动用,其他人哪怕手段再厉害,修为再高强,拿了他们的傀儡也完全没有用处。
  魔傀宗有足够的自信,而这样的自信,又是魔傀宗万万年在景浩界稳稳站立带给他们的。
  然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佛门沙弥,一个甚至是魔傀宗仇敌的青年,居然完好无损地还原了一个魔傀宗的傀儡木偶?
  净涪不理会魔门这些人的纷纷扰扰,他看了看手里的木偶小人,随手便将它收入褡裢中。
  等到他收好木偶之后,他似乎才终于注意到了那黑袍男子的存在。
  他微微低头,合十一礼。
  正当所有关注着这边情况发展的众人以为净涪会就这样离开的时候,抬起头的净涪却忽然捧出一座玲珑佛塔。
  这座佛塔才刚刚出现,黑袍男子只觉得眼前炸起一团金光。他还没来得及眨眼,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就被收入了佛塔之中。
  佛塔里镇压着的舍利子光芒湛湛,璀璨明透,可落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最浓烈的腐蚀剂,不断地腐蚀着他的身体。
  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身体在“噗嗤噗嗤”地消融。
  如斯恐怖。
  在那黑袍男子毫无反抗之力地落入光明佛塔之中后,整个酒楼静得仿佛能够听见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
  那是死一样的静。
  第194章 左天行到
  酒楼的里里外外都是一片死寂,而造成这一切在罪魁祸首却完全不在意。他收起手里的那座光明佛塔,压根不去理会周围的所有人,平静而随意地看向了临窗那一处案桌上托腮而坐的少女。
  少女本来还带着潺潺的笑意看着那黑袍男子的动作,现如今被净涪这样一看,唇边眼角哪里还能找得到分毫笑意?
  她僵直地坐在案桌旁,仍是托腮而坐的姿势,但那吹弹可破的剔透肌肤却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那种无处不在的灵动通透之感,反变得黯淡无光苍白无色。
  离这座酒楼稍远一点的魔门弟子顺着净涪的目光看去,初初将那少女收入眼底的那一霎那,简直如见天人,眼睛里不住地闪过各种异彩。可等到他们定睛一看,却又觉得这少女那双秋水翦瞳不过一双死鱼眼珠,那玲珑身段不过粗木陋玉,根本就是不堪入目。
  于是那些刚刚泛起异彩的眼睛又在下一瞬统统换成了厌恶鄙夷。
  苏千媚自负貌美,虽然后来在易一针的教导下渐渐放下了那份偏执,但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的人。她心中一阵恼怒至极,但不管她心里到底有多少想法,她的身体却只在那一个人的目光中僵硬,毫无反抗之力。
  这于她而言本就是一种屈辱,更何况这样对她的是和她有着深刻怨恨的净涪,她更是恨不能直接扑上去,拿她储物镯子里最为狠辣阴毒的毒物洒到他脸上,看着他对她痛哭求饶,看着他生不如死……
  似乎感觉到了苏千媚对他的怨毒和恨意,净涪眼神不动,但苏千媚自己却知道,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比之刚才更冰冷了十分。
  那骤然冰寒了一倍的视线压在她的身上,令她原本还只是僵硬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那颤抖的频率不太明显,但身为当事人的苏千媚却清楚地感觉到几乎每颤抖一下,她身上活泼流转的灵力就开始浮动一下。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用半个时辰,她的修为就会被打落……
  哪怕是这样,苏千媚也还是没有丁点悔意地瞪着净涪。
  净涪脸色不变,眼神不动,可苏千媚身体的颤抖频率陡然就拔高了一倍。
  苏千媚和净涪之间的对峙,不,是净涪对苏千媚的压制太不明显,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哪怕是远远往这边观望着的那些魔门道门乃至佛门禅师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察觉。
  但察觉不了不代表这一处酒楼就能恢复刚才的热闹。更甚至,因为这酒楼之上还有为数不少的魔门诸弟子,因为净涪还坐在那案桌边上,这酒楼仍旧如同刚才那样的寂静。哪怕时间流逝,这酒楼上下也绝没有一个人敢随意发出一丁点声响。
  魔门的人固然是因为被净涪刚才的手段震慑,但其他闲杂人等自觉噤声怕的可不是净涪,毕竟净涪是妙音寺的沙弥,他们可没有听说过佛门的沙弥会因为些许小事就对无关人等痛下杀手。他们担心的是那些魔门弟子会不会因为他们的一个小动作就爆了……
  如果真是这样,被殃及池鱼的他们就实在是太惨了。
  就在苏千媚独自煎熬感觉着自己的灵力一分一分散去的时候,一个人影从街头的另一边走出。
  他在酒楼敞开的大门前站定,抬头看了一眼上方,也不知是去看那酒楼高处悬挂着的牌匾,还是去看那个临窗坐着的少女。总之,待他抬头看得一眼之后,那人低下头,脚下不停一路还里走。
  因为楼上楼下的寂静,哪怕是这酒楼里的掌柜小二见了那人走进来,也不敢上前询问,只任由着那人穿过大堂,踏上楼梯。
  “哒哒哒……”的脚步声自下而上,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兴头上。随着那脚步声的渐行渐近,一个腰佩宝剑身穿一袭天剑宗弟子袍服的青年渐渐露出了身形。
  不少人侧眼看去,忍不住心脏剧跳一下,一个名字被含在了口里,却怎么也出不了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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