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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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 心魔和执念
  心魔,执念……
  咀嚼着这两个词,净涪本尊和佛身各自沉默。
  他们都已经不是刚刚踏上修行路的新丁了,哪儿还能不了解这两个词背后的恐怖意味?
  更何况,就算是这景浩界中凡人,怕都是听说过这两个词的。因为即便是他们,也都会有心魔和执念。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力量,只能在红尘浊世中沉浮,所以这心魔和执念只影响他们自己而已,不像修士那样,等闲破败道途,祸害宗门尘世。
  可凡人对心魔和执念两词或许也多有揣测和琢磨,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对这两个简单的词语背后所代表着的意义的了解,真的远远及不上修士。
  在修士们看来,心魔和执念是不一样的。
  心魔和执念虽然都是由心而来,但对于人来说,他们自己的心魔可能隐蔽到连他们修士自身都不清楚,但他们却绝对不会弄错他们自己的执念。
  所以不管内里如何,单就这表面上的自我认知就已经不同了。
  再有,心魔和执念两者的根源也不同。
  心魔一定会是生灵心底种种负面情绪、心念的集合,而执念却不一定。执念没有正面与负面的分别,它只是一种根深蒂固地扎根在生灵心底的念头。
  如果真要类比的话,可以将生灵的种种心念心绪比作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种种负面情绪和心念集聚化作的沼泽泥潭就是生灵的心魔,与它们相对的,生灵心中种种负面情绪和心念聚集形成的大概就会是天空。而生灵的执念,就是生灵这个心海世界里最大的一棵树。
  心魔,从它们诞生的那一刻就是污浊的。可执念,在最初的时候,它或许就是生灵某一个意念所化成的种子而已。当生灵走过他们的人生,经历世事雕琢,人事变迁,那种子或许会就此夭折,也或许会生根发芽。到了这个时候,这棵由种子生长而来的野草、花木其实还算不得执念。直到它最后夺尽一切阳光雨露和生机,它才能被称为执念。
  心魔可以降服,执念也可以拔除,因为这些本就都是生灵自己心中的意念而已。但也正是它们的这种来历,真正能够面对它们,直面自己内心,甚至是破去自己执念的人却不多。
  尘世中红尘茫茫,宗门里修士如云,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哪怕最后死在了景浩界中未能超脱,却也是景浩界历史上光芒烁烁的明星。
  净涪本尊一时想得有些远了,他收回飞远了的思绪,垂下视线看着下方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道:‘我们的突破口,应该就在这里。’
  净涪前世今生一路走来,有一点看得特别清楚。
  这个世界上,大概有数不清的人、点不尽的事能让一个人输,可真正能够打败一个人的,还是他自己。
  因为争斗恒在,所以胜负常有,但那些其实都算不得真正的失败。真正的失败,该是在那个人丧失心气的那一刻。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看清这一点的人并不多,甚至是少得可以。所以大多数的人都会在那一次次的胜负之后溃不成军,自甘认输。
  不过净涪本尊也只是这么喟叹一下而已,他并不怎么失落。
  虽然这个世界上大多的都是这样的庸人,可真正的明眼人也不少。就像左天行,就像天魔童子。
  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对手。他更应该烦恼的,还是如何真正的让他们认输。
  比起压服那些庸人,净涪更愿意征服他真正的对手。
  那样胜利的果实更加甜美,更加醉人。
  不过与甜美至极的果实相对的,这夺取果实的过程也极其艰难。
  就像左天行。
  左天行的心念在情,在剑,在道。
  他坚信他自己的剑道,明晰自己的道途,所以想要和他在这两个方面上正面相对,当净涪实力足够的时候,净涪可以赢他,却不可以令他输。所以左天行真正的弱点在情。
  左天行的情,在此世之前,有爱情、友情、亲情、师徒情分、宗门情分等等等等。这其中,杨姝占去了他大半的爱情,袁媛集合了亲情、友情和少许的爱情,苏千媚却又混杂得更多。其实就连当年的净涪自己,也得到了左天行的亲情、友情。
  情丝由心起,砍断情丝甚至是伤及牵系着情丝的那个人,都能伤得到左天行。
  也所以,借由牵系着左天行情丝的那些人,当年的天圣魔君皇甫成甚至坑了左天行好几次。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世左天行挥剑斩去了几道情丝,再想要借由他的爱情做些什么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花了一点点时间怀念了一下过去后,净涪本尊就将那点缅怀可惜的心思散去了。
  此世已经不同当年了。他已经是妙音寺的净涪了,以后确实还可以再坑一坑左天行,却不能故意将他往死里坑了。
  至于天魔童子。
  如果情况真如魔身所见,那么他的情况又和左天行的情况不同了。
  他的心魔极重,执念更强。这意味着,他的心魔大半都是他的执念这颗参天巨木在阳光之下的阴影。
  他的心魔可能庞大且繁复,可在他的执念没有被伐倒之前,他的世界就一直有那株巨木支撑着,他的心魔也更会被那株巨木牢牢镇压。
  天魔童子的心魔和执念……
  净涪本尊、魔身和佛身齐齐将这一点记在了他们心底。
  三身达成共识之后,净涪本尊对着魔身示意性地点了点头。
  魔身微微颌首,继续解说道:‘天魔童子的一缕心魔气在我手上,那日我到心魔宗,见了皇甫成一面,也从他的气息中抽出了一缕心魔气……’
  他顿了一顿,才道:‘我对比过来了,这两缕心魔气虽然看上去不太相似,但它们的核心却意外的一致。’
  ‘其中最深刻最牢固的一点,是畏惧和惊怕。’
  听到这里,净涪本尊和佛身齐齐皱了眉头。
  他们并不是怀疑魔身的判断。事实上,就是因为他们相信魔身的判断,才更会觉得古怪。
  皇甫成有心魔不奇怪。他那样一个自卑又自傲,坚强又懦弱的复杂性格,有心魔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心魔才奇怪呢。
  他们为之侧目皱眉的,是天魔童子。
  他们再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一个天魔童子,不能降服自己的心魔不说,竟然还任由它成长壮大,天魔童子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再有,作为一个魔道巨擘,天魔道的大修士,他心魔中最深刻牢固的一点,居然会是畏惧和惊怕!?
  魔身正眼看着净涪本尊的古怪表情,眼角余光更没错过识海世界里的佛身那同样扭曲的面容,不由得暗地里吐出了一口浊气,舒心地笑了一下。
  憋闷得吐不出气来的,可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哪怕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魔身也不愿意只有自己一个人憋闷。
  总得有人陪他才好。
  都是净涪就更好了。
  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凭什么就只有他受到这种待遇?
  很快就回过神来的净涪本尊定了定神,看见魔身脸上满到溢出的恶意和得意,竟也不由得吐了一口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沉沉地看着魔身。
  那边厢,佛身也将同样沉重的视线压向了魔身。
  在这样的两重镇压之下,饶是魔身也受不住。他很配合地收了他脸上所有不该出现的表情,端正了神色道:‘这并不是我猜测他们同为一人的原因。’
  既然魔身已经转回到了正事上,净涪本尊和佛身也没有紧抓着不放。毕竟都是同一个人,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完全不用太过在意,只等他们日后什么时候随手回敬魔身一下也就完了,不用放在当下拖累正事。
  核心意外一致的两道不太相似的心魔气息,站在皇甫成身后为他震慑一切超出他能力应对范围内的敌人的天魔童子……
  这些居然都还不是魔身猜测他们同为一人的原因,那么,真正使得魔身对那匪夷所思的猜想笃信不疑的,就该是比那两个因素更令他们无法质疑的缘由才对。
  果不其然,净涪本尊和佛身便听到了魔身的话。
  ‘我是心魔体,没有人比我更容易从那些心魔气中感知到什么。’魔身的话连贯到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就连他的语气都没有太大的起伏,‘皇甫成和天魔童子他们的畏惧和惊怕不是来自死亡,也不是来自某个存在,而仅仅是对于一个猜想。’
  ‘他们都在畏惧着一个猜想。’
  听到这里,净涪本尊直视着魔身,稳稳地插了一句话问道:‘会不会是你从天魔童子那里抽到的心魔气息太薄,你感知到的信息不完满?’
  魔身没有任何介怀,他点了点头,很诚实地道,‘也有那个可能。’
  ‘可问题是,令他们两人为之畏惧惊怕的猜想,是一样的。’
  佛身皱了皱眉头,也插话问道:‘他们怕什么?’
  魔身将落在净涪本尊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佛身身上,道,‘他们怕……’
  ‘回到家之后,属于他的家已经没有了。’
  第325章 景浩界
  物是人非?
  几乎是才刚听到魔身说的那一句话的时候,净涪本尊和佛身心底瞬间就闪过了这么一个词。
  但不论是净涪本尊还是佛身,又或是待在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神都不为所动,更别说因此而生出什么忆起当年旧事之类的鬼东西。
  除了魔身早早就想通了个中关窍之外,净涪本尊和佛身却是近乎下意识地分析起了魔身的这一句话,进而得出结论。
  他们怕回到家之后,属于他的家已经没有了?
  天魔童子暂且不说,皇甫成作为此世的‘皇甫成’,他的家在北淮国。如果说在叛离道门转而投入心魔宗之后,他生出这样的一种畏惧惊怕,这或许是说得过去的。可这其中,问题也有,这些问题还都不是可以随意放过的那么简单。
  如果皇甫成真的那般看重北淮国那个所谓的‘家’的话,他怎么会愿意在叛离道门之后投入心魔宗?哪怕天剑宗乃至道门已经容不下他,他完全可以和陈朝真人沟通,然后随便接取一个天剑宗长期任务直接驻扎北淮国的。
  作为天剑宗掌峰长老的陈朝真人,他完全有能力替皇甫成周旋。而且,只要皇甫成避入北淮国,单凭他北淮国皇室嫡系子弟的身份,他也能过得富足,根本不需要像宗门低等级弟子又或是散修那样为了一些修炼资源东奔西走拼死斗生。
  再有,即便净涪算不上太过关心北淮国皇室和皇甫成之间的相处问题,但偶尔注意到的时候,他也没发现皇甫成和北淮国皇室那边有什么不可割舍的感情。正相反,皇甫成对北淮国皇室那边的态度也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多重视。
  心魔宗那边厢,仔细观察了好几天都没再在心魔宗内发现boss行动痕迹的皇甫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算是将那提得高高的心放了下来,转而收敛所有心思,认真修行。
  对修行还从来没有那么专注踏实过的皇甫成完全不知道,他最为忌惮的boss已经开始循着他这些年来的行事、态度猜测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无知无觉,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幸福。
  净涪的三身却没太在意那些个旁枝末节,他们很快就理顺了自己的思路。
  作为曾经的皇室子弟,净涪很明白皇族之间的感情有多淡漠。不是有着父子、母子、兄弟姐妹等等血缘关系,就能自然而然地拥有与血缘关系相符的血缘感情的。
  皇族更看重的,除了背后人脉之外,就只有天资。
  ‘皇甫成’这个身体的天资在诸皇族乃至景浩界整个人族中都算得上绝顶,可堪与他一比的,也就寥寥几人。
  皇甫成的天资摆在那里,只要他本人态度不差,甚至是只要他不抗拒,他就能受尽宠爱。
  一如当年他还没有被留影老祖带回天魔宗之前那样。
  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皇甫成与北淮国当代国君乃至是整个北淮国皇族的关系淡到出人意料。
  在北淮国皇族不可能轻易舍弃皇甫成这么一个天资出众的子弟的前提下,他们的相处状态还能走到这一步,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定然就是皇甫成本身。
  对于这一种情况的出现,净涪自己可没有插手。毕竟在皇甫成离开北淮国拜入天剑宗之前的那几年里,年纪幼小身有缺陷还处境危危的程涪可没有那个能耐干预远在万里之外的北淮国皇族的事情。
  是皇甫成自己在抗拒。
  再想起更早些时候他对皇甫成不该知道的知道一点该知道的全然不清楚的诡异状态的推测,净涪本尊和佛身两人也都有志一同地得出了和魔身一样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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