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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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刚坐稳的穆子月此时也是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直愣愣地望着离自己视线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那道娇弱的身影看起来却是如此地坚决……
  他不觉挑高了浓黑的眉毛,鹰目转而扫向正下方的人,有些不悦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声刚落,一直不发一语的众人,顿时将所有的目光又转向了穆子墨。
  只可惜,他们失望了。穆子墨依旧是冰冷地坐着,漆黑的深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穆子祥忽然站起身,直直地朝骆玉华的方向走去。
  有一瞬间,他甚至也无法左右自己的行动,只是凭感觉应该这么做。
  “放开。”骆玉华阴沉着一张脸,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重重地甩开了他的手。
  不,她不想再看见那张脸,那是她这一辈子最深的痛。
  为什么,这个男人不论在古代、现代都要如此地纠缠着她?
  穆子祥忽然走近了几步,刻意压着嗓子在她身边低语道:“骆莹莹,你怎么了?”
  骆玉华没有作声,依旧冷冷地推开了他,此刻,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的耳边响起的只有苏雨宁站在病床前说的那些话。
  每一个字,她相信她都会记一辈子。
  “我再说一遍: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她变得冷静下来,只是,眼里看见的早已不是那个他。
  穆子祥僵硬地站着,脸色迅速变了变,目光转而深邃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他几乎可以确信,这一切不像是装的!
  只是,她说的那些话,为何他一句也听不懂?
  穆子墨冷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些其他的情绪,他深深地皱紧了眉头,突然飞快地走下台阶,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骆玉华前面。
  “够了。”他抓住了她的手,目光冷到了极点。
  他不动声色,并不代表他的忍耐是无限的……
  骆玉华头也不抬,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他拽着,挣也挣不开。
  “回去。”穆子墨几近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俊脸阴沉得骇人。
  她不会知道,他胸中接近膨胀的愤怒几乎快要冲破胸口而出,他在忍,如果还能坚持的话。
  骆玉华恍如未闻,忽地抓过他握着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随即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
  麦色的肌肤上立即呈现出一排清晰的牙印,穆子墨冷漠的鹰目刹那间升起了两簇火焰。
  他嘴里暗暗咒骂了一声,突然从后面抱住了骆玉华,冰冷的手掌毫无预警地抚上了她圆滚的腹部,温柔心痛的表情下,声冷如铁:“孩子,需不需要本王帮你拿掉。”说完,右手的力道刻意加重了一些。
  仿若魔鬼的声音深深地刺进了那颗脆弱的心脏里,几乎同时,她瞬间清醒过来,继而满脸惊恐地回望着身后那张比恶魔还要邪气的脸。
  身子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骆玉华迷茫地睁大了双眼,嘴唇哆哆嗦嗦地抖着,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现在,什么也不要说,跟本王回去。”穆子墨作势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森冷的语气直达人心。
  骆玉华犹豫地看着面前这个说一不二的男人,目光又有些不放心地扫了扫他搭在她腹部上的双手。
  “不要妄图挑战本王的耐性。”这句话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非但没有丝丝暖意,反而令她浑身增添了几分寒意。
  她只得点了点头,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穆子墨的脸色,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穆子墨大手霸道性地扣住了她的腰,脸上的阴鸷微微退去了一些,嘴角满意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四弟,这是……”穆子月有些迷惑地望向两人,一时也弄不清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穆子墨没有立刻回答,他将惊惶未定的人轻轻地扶到了身边的位子上坐下,这才故作一副心疼的模样,笑道:“恐怕是快要临盆了,来的时候只因受了惊,这会儿不想全爆发出来了,还望皇兄不要见怪才是。”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话语间明显带着几分亲热。
  只是,经过刚才一闹,骆玉华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思揣摩他们之间究竟有些怎样复杂的关系!
  “哦?如此说来,这应该是四弟头一次当爹吧?改明儿朕多派两个太医给四王妃好好瞧瞧。”皇上看起来十分高兴,连连大笑了几声。
  一边的穆子墨闻声,只是照礼仪行了个谢君礼,后来索性也噤了声。
  方才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下来,众人的兴致也明显退了不少,就连一直跟她对着干的慕芩这会儿也没说几句话。
  骆玉华只管谨慎地吃着,目光死死地盯着碗里的几根青菜,丝毫不敢抬头。
  不肖一盏叉的工夫,她原先的意识已经渐渐苏醒过来不少,无措的脸色也慢慢好转起来,似乎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穆子墨只是浅浅地尝了几口菜,余光不时地观察着身边的人,生怕她又出个什么岔子。
  至于宫宴一开始出现的那些突发情况,他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安和猜疑,只是,根据他对骆莹莹的调查,她很穆子祥之前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密切的交往,却不知何以今日,她的反应却如此之大?
  穆子祥自从回到座位后也不再说话,一张俊脸又回到了以前不冷不热的模样。身边的宸王妃也是满脸不快,秀眉紧紧地蹙起……
  整顿饭吃下来,只有穆子宸夫妇气色如常一些,就连唐香儿也依然聪明地保持着不语的状态。
  有时候,骆玉华会想,这个女人是聪明的,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保持沉默最好。
  因此,她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虽然她不想抢穆子墨,但她也不会白痴地以为唐香儿对她会有好感。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跟着皇上又重新移居到了一处风景甚好的露天长亭内……
  有时,这些古人精心设计的建筑纵然没有现代的科技那么发达,却也不失它们的雄伟与阔气。
  此刻的骆玉华就有这么一种感概,她始终安安份份地跟在穆子墨身后,不敢再出任何差错。
  后来,经由穆子宸与穆子祥的对话中,她得知那张熟悉的脸并不是苏雨宁,他是三王爷,一个陌生的人而已。
  穆子月今夜似乎兴致很高,一路上细细碎碎地跟身边的皇后咬着耳朵,状似十分亲密。
  只是,除了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羞涩的皇后与一个长相堪称十分普通的贵妃外,她压根就没见到预想中的后宫三千佳丽的宏伟场面。
  “等会儿本王会主动向皇上提出纳妃事宜,你,看着办。”就在快要落座的时候,穆子墨冷不防拉过她,轻声嘀咕了几句。
  骆玉华只管点了点头,轻撩了撩身上厚重的袍子坐下,脸上看不出任何异色。
  她心里十分清楚,现在的她只有本本分分地做好这个王妃就行,否则,若是再出任何的差错,恐怕穆子墨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她的耳边似乎又出现了方才穆子墨威胁她的话语,那种压抑的忍耐,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不得不承认,她害怕了,那种恐惧渐渐从心底渗透出来。
  骆玉华胆战心惊地瞅了穆子墨那边一眼,这才发现唐香儿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绸缎紧身袍子,精致细碎的花纹将她女儿家骨子里蕴藏的一股柔媚尽数显现出来,婀娜多姿。
  “小姐,她又想干什么?”初冉突然凑上前,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声,语气十分不满。
  声音不大,但是却引得身边不远处的穆子墨侧头怪异地看了骆玉华一眼。
  故意忽略那道怀疑的视线,骆玉华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十分自然地将目光移开,一双清眸有些不悦地瞪了身后的人一眼。
  看来她是把初冉给惯坏了,这丫头竟敢当着穆子墨的面说出这种明显不讨好的话来?
  若是纳妃的事一切顺利还好,若是有什么不顺,只怕到时候穆子墨反而疑心是她在里头搞了什么鬼!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实在是不想再以任何不该发生的意外来激怒穆子墨!
  她,毕竟不是那个惹得起他的人!
  忽然之间,几道悦耳的琵琶声传来,紧接着六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手扬红绸如精灵一般从天而降……
  两道白色的幔帘如同华丽的幕布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一位身着淡蓝色轻纱的女子赫然坐在最中央,手中抱着一把偌大的琵琶,下巴微扬,露出一张不食人间风尘的绝美娇颜。
  悠扬的琵琶声时而轻,时而重,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转轴拨弦之间,似有一股淡淡的轻愁从中细细地流出,一声一挑,如在诉说着一段幽幽的情念,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周围的笑声、谈话声顷刻间竟如消失了一般,众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惊艳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一声声地幽怨与不舍、弦弦掩抑间的声声相思,使人眼前仿佛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瑟瑟秋风中,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立在寒窗前,目光幽怨地远眺着昔日朝夕相处的情人,那般的无奈与哀怨,隐隐中,让人不绝为之轻叹、为之惋惜。
  沉醉间,凝绝悠长的曲调嘎然而止,四弦一声如裂帛,众人不禁惊呼出声……
  只有骆玉华,一脸的悠然一脸的深思,眉间微微上提,化出千万种愁绪。
  “弦断?”穆子月低沉含磁般的嗓音突然冷冷地响起,威严不逊的语气中多少夹杂着一些不快。
  弦断,总归意味着一些不吉,尤其于眼前这些浅薄的古人。
  骆玉华见此,不觉心中感叹了一声,竟有些佩服起这个大胆的女子来。
  敢于将自己爱与恨轻易地展示在大殿之上,这样的女子,何奇有之?
  只不过,这种敬佩很快又被另一种由衷的同情所替代,只见坐于穆子月右侧的皇后,一脸凝重,眉眼间不觉横生出几分戾气。
  “大胆萧妃,竟敢在宫宴之上公然触犯龙颜,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果不其然,尖刻的声音接踵而至。
  女子忽然仰头大笑了一声,凄美的容颜浮现出一股刻骨铭心的无奈和绝望,她将手中的琵琶轻轻地放下,嘴唇微启,幽幽地念了一句:声为君心,断则情止。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众人屏息着,似乎在等待一个预料中的结果。
  “来人,萧妃故意祸乱宫宴,即日起,将她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私自探视。”依旧是冷冷地声音,这一次却冷到了心坎。
  骆玉华凛着脸,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抹粉红决绝地消失在一片灯火阑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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