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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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将一切准备就绪,初冉满眼不忍地望了望自家主子,手紧拽着一根红蜡烛,迟迟不放到床上去。
  轻叹了口气,骆玉华缓缓走过去,她复杂地望了眼初冉,轻声道:“该结束的,放下吧。”说完索性夺过初冉手中的蜡烛按照事先的计划将它放在了床上,用自己特制的罩子罩上了。
  烛光透过罩子发出幽暗的黄色光芒,她扫了眼,随后略微目测了一下火势的高度后,快速拿了根长杆将准备好的衣裳高高挂起,这才强命令了初冉将那些东西扔在了地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说罢也不管那初冉,直接强拉了便往窗户外跳。
  那初冉一时没顾上,冷不丁被她从窗户里强拖了下来,不觉惊了一下,正欲出声,嘴巴却被骆玉华用手给牢牢蒙上了。
  “丫头,别惊动了外边的人,你先去那边树下收拾了咱们拿来的篓子,呆会儿我立即过去与你汇合,记住万不可粗手粗脚的。”说完便将初冉往另个方向一推,自己则胡乱在地上抹了几把,将头上的发丝搅乱了,一边擦了些泥巴在脸上。
  骆玉华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外边守着的人没有被惊动后,这才弯下身子又折回了窗下,将窗户用根小木枝给塞住了,随后又藏在了一堆木丛中,静静地观察着屋子里的情况。
  果不其然,不出一柱香工夫,那烛光变得更刺亮了,骆玉华满意地笑了一声,这才将衣服扎好,忙赶到一边去找初冉。
  “小姐,您全准备好了?”此时,初冉已经戴上个灰布帽子,面上也乌七八黑的,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一般的烧柴丫头。
  含笑点了点头,骆玉华接过另一个空篓子,手指朝着她们走来的方向一指,划了个一切ok的手势。
  两人又小声嘀咕了一阵子,尔后低着头绕过花园就往前门的方向走。
  “小姐,您说怎么还没动静啊?”走了大约有两柱香的工夫,初冉见四周依旧没什么动静不觉有些发慌了。
  相反于她,骆玉华摇了摇头,没有接话,直到了花园的另一头远远出现了一些人的喊声,她这才明显松了口气,整了整身下的衣裳,挺起胸拉着初冉快步朝前门走去。
  “快些,这会儿应该要乱了。”嘴角冷不防露出几分冷笑,她的步子渐渐轻快了很多。
  说罢,果然原本静廖的院子里突然涌出了很多人,她一面走着,在拐向门廊那一边时,出乎初冉意料地拉住了一个正往那边赶的小厮,故意疑惑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毕,面上立即显露出疑问和着急的神色。
  那小厮本急着过去禀报了各家主子,这会儿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丫头拉住不觉有些急噪地推开了她道:“那王妃住的屋子着火了,这会儿奴才们都赶着过去禀报各家主子了。”
  说完忙不迭又匆匆跑了出去……
  “看见了没有?还杵着做什么?丫头还不快走?”骆玉华快速将初冉拉到了一边,小声斥责道。
  这丫头整个像鬼附身了一般,这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可是小姐,他们会不会发现咱?”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直到现在她还没有缓过神来。
  听罢,骆玉华撇了撇唇,没有理会她,目光扫了那扇门一眼,刻意放慢了步子走过去,谄媚笑道:“两位大哥,我们是后院子里烧柴的丫头,这不柴火用完了,必须出去一趟。”
  说完还故意用脏兮兮的手往一边一个略微长得标致些的少年靠去……
  那少年见状,嫌恶地撇开了嘴,将她推到了一边,喝道:“脏死了,快出去罢!”
  话毕,如避瘟疫一般急忙将门打开了放她出去……
  心中冷不丁一阵窃喜,骆玉华朝初冉使劲使了个眼色,两人又点头哈腰了一阵,待门重新关上后方才正色道:“咱们先沿路找个人家避避。”
  纵然她认定了那穆子墨很难破她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们两必不能进那些大客栈,只能找个人家避避。
  两人达成一致后,便沿路走到了下一关口,正在骆玉华踌躇不定选择哪个方向走时,穆子祥却突然出现在眼前。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皱了下眉头,骆玉华忙揉了眼睛,借着一点月光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确实是穆子祥,只是,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些。
  一旁的初冉见状,同样愣住了,茫然地回望了自家主子,一脸震惊。
  “这里不安全,你先跟我走,到时候我再解释给你听。”二话不说,穆子祥拉了骆玉华的胳膊,语气有些急促。
  胳臂突地被人抓住,骆玉华弯了下嘴角,面上渐渐有些不悦。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穆子祥,你的行为让我很不解。”眼睛忽地半眯起来,骆玉华仔细地端详起他来。
  她才刚出了穆子墨的地儿,这还没走到一盏茶工夫就遇上了穆子祥,这一切实在可疑。
  听罢,穆子祥看了自己拽住她的手一眼,眼中的情绪渐渐复杂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顾及锐儿,那就请便吧,我不想为难你。”
  说完深深地望着她,手却没有松开。
  心弦猛地被勾起,骆玉华怔了一下,望着他,良久,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么些日子没见到自己孩子,她还真挂念得心疼……
  一片狼籍的灰烬中,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夜色里,月光清冷地洒下来,落在了他凝重的半张脸上,漠然、痛苦。
  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周围的人早已被遣散而去,只留下一座烧进他心里的残壁冷屋。
  眼里的忧伤和痛苦一波又一波袭来,将那双漠然和坚毅的眸子染红了……
  穆子墨双手死死地交叠在身后,脚下动了动,却仿佛迈不开。
  那张一贯没有温度和感情的脸此刻显得那么寂寞、那么懊恼和绝望。
  半晌后,他重重地吞下喉间的酸涩,深呼了一口气,一步步走了过去……
  黑漆一片的残墙断瓦中,他步步维艰,仿佛倾尽了半生的力气。
  地上黑炭般的桌椅胡乱地堆着,成了一根根焦木,好似还散发着燃烧时的味道。
  心中一时堵塞到几乎无法呼吸,第一次,他失去了理智,他镇定冷漠的面孔被完全摧毁了,那些所谓的冷静、理智此刻全化为无言的伤痛。
  有些人在身边时,也许只认为他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摆设,可是,一旦失去了,才蓦地发现,那个人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进驻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腐蚀着、燃烧着。
  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状,就连指甲嵌进了手心,他也没有知觉。
  骆莹莹,这一生究竟是你负了我,还是我负于你?黑如沉夜的冷眸深深地闭紧了,他嘶哑着嗓子轻唤了声:“莹莹。”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心第一次感到异样的感觉,穆子墨低下头,重重地呼出口气,脸上呈现出一片悲凉和绝望之色。
  这一世,他第一次有种心痛的感觉,这种感受,只在父皇驾崩时有过,痛彻心扉……
  “骆莹莹,你赢了。”艰难地从嘴中吐出了几个字,他缓缓弯下身子,目光望着前方一根木头下的玉佩怔怔出神。
  良久后,终于,他捡起了它,右手死死地拽住那块冰进了心里的物品,再也放不开……
  骆玉华坐着穆子祥的马车来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村落里,四周人烟很少,似乎是个没有开发的荒郊之地。
  初冉一直跟在后头,三人中途没有说一句话,都很配合却也很诡异地保持着彼此间的静谧气氛。
  过了大约有两盏茶工夫,穆子祥在村落最深处一栋宅子边停了下来,他先是将骆玉华安置进一间布置得十分典雅的屋子里,随后让初冉先到另一间隔壁的屋子里收拾下,这才关了房门,面向着骆玉华,表情略微有些严肃。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和我应该用不着再来这些虚伪的东西?”目光不带温度地扫过他,骆玉华面上冷冷淡淡的,连说话的语气也陌生得有些寒心。
  时至今日,在她心中她与穆子祥之间算是扯平了,日后不论这生或是后世,她不想也不愿再与这个人有任何纠葛。
  孽缘也该了结了,亦如他与她。
  “莹莹,你……穆子墨又跟你说了什么?”面色一滞,穆子祥转而皱起眉毛十分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很显然,眼前的女子又恢复到之前的那个骆莹莹!
  穆子祥犹豫地张了张嘴,眼里缓缓酿出些无可奈何。
  余光快速扫了他一眼,骆玉华冷哼了一声,笑道:“这与你有何干?如今想必你也得知我已干干净净离了那是非地,我不希望这里成为我的第二个是非之地。”说完,讳莫如深地望向穆子祥,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包括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
  “莹莹,你这又是何苦?你以为那穆子墨就真得如此任由你戏弄?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总有一日他必定会知道你假死之事,到时候以他的性子只怕你的处境将更加危险。”说话间,步子不觉又走近了,直站在骆玉华面前,双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双肩。
  肩上冷不防被一双手钳制住,骆玉华冷笑一声,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嫌弃之意。
  有时候她实在是佩服他演戏的本事,这眼神和语气,他演得着实令人难以生疑,只可惜,她永远也不是二十的骆莹莹,她是骆玉华,一个见惯了风雨的老成女人。
  “的确,我不否认你说得对。只是,这里又安全吗?穆子祥,若说他是虎,那我便分不清你究竟是豹还是狮了?”眉头生硬地皱了一下,她讽刺地对向他,笑了。
  这个男人真是让她看不清楚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诡异莫测的行踪,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他最终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心下一惊,穆子祥怔了怔,黑目迟疑地对向他,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来人,将小主子带上来。”他瞅了她一眼,转身朝门边走去,待到外头有了回应,半晌后,一个有些怕生的丫头走了过来,穆子祥接过了她手中的孩子,轻声问了几句后却突然叫那丫头走近了朝着骆玉华喊了声“夫人“,遂轻声道:“这便是小主子的娘亲,明白了否?”
  声音听起来十分细,可是却又听得十分清楚,骆玉华清晰地听见了他说得那句话,心中一时大震,不觉也明了几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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