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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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影凄厉地嚎叫了一声,倏地朝老道士扑了过去!
  团结义:“????!!!!”
  老道立刻举着桃木剑和黑影开始打斗,那场面真是飞沙走石惊险万分,黑影左冲右突,虽然没有实形,却难缠得很,老道士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它斩散在桃木剑下,自己也脸色煞白地吐出口鲜血。
  但那团黑影终究被他斩碎了,他擦了擦嘴角,面色骄矜:“不过如此。”
  在场众人看完现场,皆是惊骇不已,就连以往从来不信鬼神的林翰洋看他的目光都多了十分敬畏:“这……这就解决了?”
  老道士轻哼一声,他徒弟们脸上则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得意地解释:“那当然,这点小麻烦对师傅来说算得了什么?林先生尽管放心,你家中不顺不过是野鬼作祟,现在野鬼魂飞魄散,你的困境当然也就解决了。”
  林老太太大喜,立刻上前端茶倒水地慰问感谢,其他术士也都自愧不如地前去道喜。老道士扫过众人尊敬的眼神,又瞥到孤零零坐在墙角没有动作的卫西,心头冷哼,只道这刚才不知礼数坐在首座的小子定然在自惭形秽。
  团结义大概是在场唯一状况外的人,他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懵逼:“这……这他妈……刚刚那他妈……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卫西,却发现卫西并没有要给他解答的意思,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大敞的房间,眼神里似乎还多了刚才不曾有兴奋。
  团结义不知为何心头咯噔了一下,生出浓浓的不妙。
  那老道兴许也察觉到了什么,在诸多奉承的声音里倏地将头抬起。
  众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这座刚才开始喜气洋洋的屋子,就再度陷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气。
  说话声瞬间消失,空荡的屋子里却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道:“嘻嘻。”
  那笑声又娇又媚,也不知道怎样天姿国色的美人才能发得出来,在场的人却没有欣赏和遐想的胆量,胆子最小的林老太太已经被吓得脸色发青了,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林翰洋结结巴巴地问:“王,王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没有回答,只是神情凝重地重新拿起桃木剑,目光定在了一处方位。
  大门敞开的房间里又一次显现了模糊的形状,但这次跟上一次却不一样,显现出来的不止一团黑气,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修长,直至最终,显露出一个仿佛女人体态的窈窕身形。
  老道士脸色顿时就变了,笃定地喊它:“凤阳仙。”
  周围窸窸窣窣了起来,有人问:“凤阳仙是什么?神仙吗?”
  神婆不愧是老八卦,立刻如数家珍地解释起来:“什么神仙,一个死在凤阳山上的女鬼拉,不过她资历很深了,给个尊称而已。听说为了变人,她十年前吞掉过一整个村子村民,搞得凤阳镇政府那段时间风声鹤唳,请来好多周边城市的法师来开研讨会呢。不过那之后她立刻就躲起来了,看样子变人没成功啊。”
  一、一个村子的居民!众人听得已经快尿了:“这、这、这王道长能顶得住吗?”
  “肯定没问题的,大家要相信他。”神婆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先走了。”
  然而她哪里哪里走得掉,凤阳仙目光一扫,就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我在这住得好好的,对什么都挺满意,你们这群人突然闯进来,又是鸡血又是狗尿,弄得到处臭烘烘,还杀了我的洗脚婢,现在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这里是电梯么?”
  说罢抬手一招,风声呼啸而过,数十条跟刚才被老道士宰杀得如出一辙的黑影聚集在了她的身后,像是要给老大壮声势一般,张口齐声咆哮。
  神婆顿时满脸煞白,老道士就更别说了,他刚才杀死那条小鬼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可哪里知道,刚才自己打得精疲力竭的玩意儿竟然只是对方的小弟之一。
  他立刻举起桃木剑,同时掏出了兜里所有的符篆,却压根抵挡不住凤阳仙的手段。那女鬼只一歪头,长发就如同灵蛇般游荡打来,完全无视他开了光的桃木剑,将他团团缠住,扯进了房间。
  屋内众人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满地乱爬的高人里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支援,能动弹的全都疯狂地冲向距离案发现场最远的墙角。
  团结义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原本就和屋里的神棍格格不入,此刻现场观看特效大片,更加头晕目眩,头脑空白。他在一众蜂拥而来的人群的尖叫里安静得像是只已经被做成了标本的鸡,可恰在此时,肩膀却袭来一阵巨力,将他提得腾空而起。
  老道士被卷进房间后,又感觉自己被重重砸在了地上。凤阳仙的长发密密麻麻,勒到他几乎窒息。他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外头人群的尖叫,想也知道没人派得上用场了。那瞬间他头脑跑马灯掠过了自己的生平,不禁长叹一声——吾命休矣。
  然而等待片刻后,迎接他的竟然不是凤阳仙的利齿,而是对方恼羞成怒的叱骂。
  “大胆!”
  包裹住他的头发也忽然松开了,老道士趴在地上茫然缓了缓,抬起头来,第一眼就看到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黑影团子,紧接着再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那个浑身破烂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进了房间,正死死地骑在凤阳仙身上,双眼发亮,抱着凤阳仙的脑袋,像拔萝卜一样使劲儿地朝上拔!
  老道士:“?????”
  凤阳仙的小弟们也是懵逼的,唯独凤阳仙自己气个半死,她脖子被扯得老长,几乎如鸡脖子一般,身上那人却还不松手,许是觉得坐着不太方便了,居然还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她背上继续拔!
  她窈窕的身段被踩得又扁又宽,偏偏身上的人力气极大,她一时竟逃脱不得,挣扎的动作稍大了一些,身上这人便提拳就打。
  那拳风古怪得很,打在她魂魄上竟也有拳拳到肉的知觉,凤阳仙气得简直快要崩溃,满头长发霎时间漫天飞舞,要取这大胆狗贼的性命。
  卫西被她发怒那瞬间弥散开的煞气馋得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可这厉鬼偏偏韧性很好,脖子怎么扯都扯不下来,他折腾了老半天也饿得着急,索性抓住凤阳仙攻来的头发,强迫对方抬起面孔,直接照脑袋上啃了一口。
  凤阳仙被他一口咬掉了半张脸颊:“………………????”
  不是,你等等,朋友你在干什么?你的桃木剑呢?你的黑狗血阴阳符呢?你清醒一点啊!这不是你应该走的程序!
  魂魄直接撕裂,鬼也是会疼的,凤阳仙懵逼之后顿时感觉到了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恐惧,疯狂地嚎叫着挣扎了起来。
  卫西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嘶吼和反击,按住她打滚的身体抓着脑袋就是一口接一口地咬。偶尔对方挣扎的动作大了,他感觉吃得不方便,就抡着胳膊给对方来上两拳。如此凶残的一幕吓得房间里的长须老道和小鬼们险些生活不能自理,纷纷抱在一起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几个开了灵智杀人如麻的小厉鬼更是怕得动弹不得,只能张嘴发出绵羊一般无助的尖叫。
  卫西啃到凤阳仙的下巴时,凤阳仙已经没有脑袋可以嚷嚷了,这教他吃起来顺当了很多,可他又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卫西抬起头来,发现刚才被自己一并带来的团结义果然还站在门口,正神情恍惚地注视着自己。
  被这样盯着,卫西难得感到心虚,总觉得自己似乎步上了卫得道的后尘似的。因此衡量片刻后,他还是用力一扯,扯下了凤阳仙的半边胳膊。
  “结义。”卫西按住身下剧烈弹动的厉鬼,然后将这支胳膊朝自己嘴甜的大徒弟递去,宠爱地招呼道:“过来吃罢!”
  话音落地,哐当一声,团结义已经两眼翻白地倒地不起。
  卫西愣了愣,不分青红皂白,抡圆了胳膊朝着凤阳仙哐哐就揍。
  他大怒道:“你竟敢伤我徒弟!!!”
  没了脑袋无法反驳的凤阳仙:“………………………………”
  第八章 你他妈怕不是个傻子
  徒弟受人欺负,当师傅的当然得出头撑腰。卫西生起气来,打得更凶了,只抽空在凤阳仙反击的时候咬上几口。
  屋外,终于驱车赶到的陆文青老远就觉得不对劲,前方那幢房子虽然门口停满了车辆,却阴气森森,丝毫不见人气,仿佛盛夏里出现的冰山,不合时宜却又自成一界,与周围的景致格格不入。
  傍晚的斜阳映红霞光,小城镇的秋风吹得四周树叶簌簌作响,陆文青打了个寒噤,问一旁的李睿:“哥,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李睿的表情很严肃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带了枚手表,从样式到品牌都看不出特殊之处,此时表面的指针却在疯狂旋转着,最长的那根则直勾勾指向前方。
  李睿道:“坏了。”
  哪止是不太对劲,这是相当的不对劲好吗?
  陆文清看到他的表情,马上给林家留下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听到提示说对方不在服务区,腿立刻软了,心说他妈的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接个拿区区十万块劳务费的活儿都能做得百转千折!
  扑面的阴煞之气厉如疾风,连李睿都有些拿不准了,兄弟俩一时都忍不住赖在车里磨蹭,同时将目光朝后座那人身上瞅。
  朔宗先生不假寐了,却依然坐得八风不动,神情平静,半点没有想出手帮忙的意思。
  陆文清想起对方出手的规矩:天灾、巨祸、钱给够。
  眼下三样都不符合,他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下车。
  他给自己壮胆:不怕不怕啊,打不过难不成还跑不过?
  又偷偷瞥了眼朔宗先生立在自己身后那两条大长腿,妖魔鬼怪看在这人的面子上也不敢太放肆的吧?
  他胆气立刻足了,摸出七八张符纸贴在身上,举着法器就朝那飘摇的别墅走去。
  越走近大门,周围的阴气就越浓郁,踏进院子那瞬间气温更是冷到叫他直接打了个哆嗦。
  陆文清此时才隐隐听到内里传出的惊呼,听到屋里还有人,他也顾不上害怕了,抛出一张爆破符直接轰开了怎么打都打不开的房门。烟尘骤起中,他看清了屋内玄壁角蜷缩的那群人,窥见屋外的天光,这群人仿佛饥荒了半年的难民,一边嚎哭着一边争先恐后朝外拥挤。陆文清拦住一个神婆装扮的中年女人问怎么回事,神婆哭得鼻涕都挂了出来:“有鬼啊啊啊啊!!!”
  陆文清汗颜地看向她手上挥舞的九天玄女令,往屋里看去,顿时瞳孔一缩,远处某个大敞的房间门口竟趴了个人!
  他立刻奔了进去,李睿蹲下一摸:“没事儿,晕倒而已。”
  二人这才有空观察屋里的情形,往房间一扫,头皮齐齐炸开了!
  只见前方十几平方大的房间已经被塞得鼓鼓囊囊,至少几十条野鬼拥挤着贴在房间的角落。这还不是群普通野鬼,当中不乏黑中泛红煞气浓郁之辈,一看就是吃了不少人才能修炼出的色泽。此时它们身贴着身,头挨着头,各个都抖如筛糠一般,叠罗汉的站姿跟刚才涕泗横流跑出房间的人群如出一辙,仔细再看,里头竟还混着一个长胡子老道!
  那长胡子老道满脸恐惧之色,跟身边一条小鬼紧紧相拥,场面宛若相依为命的孤儿寡母,简直催人泪下,感人肺腑。陆文清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转头想问问表哥的意见,不料扫到朔宗先生时,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凝重地看向屋里那唯二的活人。
  与此同时,这个背对他们的人类也警觉地转过了头,目光扫来,锐利得像一阵冷风。
  陆文清看到对方的五官,忍不住愣了愣。
  下一秒,不等他反应过来,朔宗先生已经闪身消失,房门传来砰地一声。
  陆文清看着在眼前关上的房门:“……这是几个意思?”
  李睿也摸不着头脑:“帮你吧?里头那么多鬼呢,加上我也搞不定啊。”
  朔宗先生居然不要钱地主动帮自己忙?!陆文清受宠若惊又觉得不可思议,定了定神才接着道:“那什么,哥,你看清屋里刚才那人没有?我怎么觉得他长得有点脸熟?”
  李睿:“谁?”
  “卫西啊,哦你可能没见过他。就是卫家那个大儿子。”陆文清越想越觉得像,“他大学跟我同一个大学城,隔壁学校表演系的,毕业之前经常在各种活动上碰到,应该不会认错。”
  李睿一听卫家就有印象了,稀奇道:“不都说他失踪了吗?这都好几个月了,怎么会出现在凤阳,还穿得那么……”
  他想了想刚才惊鸿一瞥时看到的画面,找个了形容词:“破破烂烂的。你不会认错了吧?”
  陆文清也很迷惑,他以前在各种跨校的聚会和京城朋友圈活动上见过卫西不少次,应该不至于记错那张出色的面孔,但记忆里对方一直温吞平缓,也确实从没有给过他刚才回首时那样凌厉清晰的印象。
  “对了。”李睿问,“我之前还犯嘀咕呢,卫家大儿子为什么失踪来着?而且他家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担心的样子,都没见托人找过。”
  陆文清一听他的问题,表情立刻变了变,神情尴尬得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半晌他才小声道:“那什么,听说他本来在家就不太那啥。你也知道啊,卫天颐现在的老婆不是他亲妈,俩人还生了小儿子的。至于失踪原因……你没看娱乐八卦吗?”
  李睿莫名其妙:“我看那个干嘛?”
  陆文清只好解释:“那你也没听说他失踪之前,被人爆料是……是基佬那个事?当时闹得挺大啊,王家小女儿哭着喊着要家里取消婚约,他爸给他找的剧组也不肯用他了,这都还没来得及红呢。听说他家里也大闹了一场,不知道怎么闹的,反正后来他留了封信就消失了。”
  李睿:“……基佬?我操那么劲爆的吗?”
  “他自己倒是不承认。”陆文清回忆了一下,“我看着也不像啊,你不知道他当初追王家小女儿追得多认真,那姑娘好像叫王悦,跟我同学校同系不同班,我天天听学校的姑娘在那羡慕,说他送花送早饭送夜宵,整整四年都随叫随到。叫我说他两家本来就有婚约,追不追反正都得在一块的,他要真是个基佬,干嘛费这力气啊。奇怪的是当时他在咱们圈的朋友没一个替他澄清的,只有同学出来说话,可那些普通人说话能顶屁用啊?”
  **
  屋内,卫西警惕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
  对方身上阳气很旺,旺到气势都呈现隐隐金色,让屋内的鬼怪都难以负荷。卫西吃鬼魂,图的就是鬼魂身上浓重的阴气,因此不止阴气,阳气他也是吃的。正常情况下,此人绝对是个叫他垂涎的好口粮,可卫西偏偏又能清晰地察觉到对方的不好惹。
  因为他根本无法从对方的面相里看出前身后事。
  这样的情况本就相当罕见,更别提对方此时还正用一种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几分难以置信,总之复杂到让他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卫西遍寻记忆,认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一时不能判定是敌是友,双方气氛悄然变得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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