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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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这么热,火气不旺才怪了。姜瑜笑着说:“行,不过我的黄表纸用光了,恐怕还要劳烦道长带我去买一点。”
  “这个没问题,洛东,你带小友去驼背那里拿一些。”初阳道人非常干脆的答应了。
  洛东道人关上了门,拿了一把破了边的蒲扇,扇着风,领着姜瑜穿过了好几条小巷子,到了一座非常破旧的瓦房前,敲响门。
  门开了,一个驼着背,身材很矮小的男人拉开了门,声音粗得像磨砂纸刮过玻璃窗一样:“有事?”
  “老驼,给我一叠黄表纸。”洛东道长开门见山地说。
  “等着。”驼背男人进了屋,过了约莫两分钟,他又出来了,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塞给了洛东道人,然后连再见都没说就啪地一声关上了门。真的很有个性。
  洛东道长把黄表纸递给姜瑜:“收好,你下次若还要黄表纸就到这儿来找老驼,咱们黎市现在还在捣鼓这玩意的老家伙就只剩他一个了。你别看他脾气不好,长得凶,但无论是谁求上门,能帮的他都会帮。”
  “好的,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师兄。”姜瑜笑着对洛东道长说,“等我的平心静气符准备好了,回头给你们送过去。”
  “那敢情好,多谢小友,我回去了。”走出小巷的时候,洛东道长挥了挥手,跟姜瑜道别。
  姜瑜点头笑了笑,正欲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返回梁毅家。但刚转过身,一辆绿色的大卡车忽然急匆匆地开了过来,擦过她的身边,差点把她刮倒。
  “你没事吧。”听到背后的动静洛东道人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瞧见这惊险的一幕,他连忙跑回来,扶起了姜瑜。
  姜瑜摇头:“没事。”
  她抬起头看着那辆在医院门口急刹车,轮胎磨蹭着地面发出刺耳响声的卡车。
  卡车停下,几个军装上都沾满了血的男人急急忙忙地从上面跳了下来,为首那个竟然是小潘,他扯着嗓子朝医院里焦急地大喊:“医生,护士,把担架弄来,快点……”
  洛东道人见姜瑜的神色不对,担忧地问:“小友,有你认识的人?”
  姜瑜点头:“我过去看看。”
  她迅速过了马路,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几个战士匆匆把三个昏迷不醒的战士从卡车上抬下来,放到担架上,抬进了医院。
  可能是太着急了,小潘没留意到姜瑜,拔腿护着担架小跑着跟进了医院里。
  姜瑜站在白花花的阳光下,浑身发冷,寒意从骨子里冒了出来。靖文道长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出差错,莫非还有玄门中人参与了此事,昨晚她走后,梁毅他们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他没事吧?
  等人都走光了,洛东道人走过来,站在姜瑜背后轻声问道:“小友,你没事吧?”
  姜瑜摇头,扫了四周一眼,见没人,遂即问洛东道长:“刚才他们的伤口你看见了吗?”
  洛东道人目光闪了闪,犹豫了几秒,轻轻点头,压低了声音实话实说:“尸毒,他们的伤口感染了尸毒!哎,已经几十年不曾听说过这种玩意儿了。”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姜瑜把黄表纸藏了起来,转身踏进了医院:“我去看看!”
  洛东道人的目光闪了闪,脑子里浮现出当年跟着师兄一起学艺时,师傅教导他们的话。他们学了这个就要除魔卫道,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小友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洛东道人拔腿追了上去。
  第109章
  小潘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 姜瑜很快就找了过去。
  她赶到的时候,三个受伤的战士已经被送进去抢救了,小潘一拳捶到医院雪白的墙壁上,额头抵在手背上,弓着身子,从背影都看得出来他的沮丧和懊恼。
  他那几个战友七嘴八舌地劝他:“小潘, 你别自责了,这跟你没关系。”
  “是啊, 都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
  ……
  小潘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充满了颓丧:“你们别管我。”
  但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小潘冒火,转过头就一阵劈头乱骂:“都说了, 他妈的, 别……小瑜, 是你啊, 对不起, 我以为……”
  瞧见是姜瑜, 小潘抹了把额头, 吐了口气,态度倒是没那么恶劣了, 但脸色仍旧很难看:“你怎么来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姜瑜摇头,拿出手帕递给他:“擦擦。”
  小潘灰头土脸的, 泥土、血抹在一块儿,连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不用,我去洗洗。”小潘跑到走廊尽头的水房里,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把脸狠狠地搓了几遍。
  姜瑜站在那儿问他的几个战友:“怎么回事?”
  小潘的战友见她跟小潘确实很熟的样子,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就是小潘跟董亮他们三个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最后只有小潘一个人平安回来。董亮他们还在里面抢救。”
  姜瑜点头,她大致明白小潘为何会这么难过了。四个人一起出任务,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平安回来了,其他三个都躺在病床上不知生死,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她原地等了几秒,小潘很快就洗过脸来了,神情比之先前平静了许多,但眼睛还是红通通的,里面布满了血丝。
  他看着姜瑜,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医院了?”
  姜瑜:“我在马路对面看到你跳下了车子,急匆匆地跑进了医院,所以就跟过来了。”
  “哦,我们这里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小潘说完又看向了抢救室。
  姜瑜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梁毅没事吧?”
  小潘似乎这才想起姜瑜跟梁毅的关系,转过身看着她说:“没事,昨晚梁队没受伤,你不必担心。”
  从他嘴里亲耳听到梁毅无恙的消息,姜瑜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她站在那里没动,小潘也无心管她,转过身紧紧盯着急救室的门。
  又过了一会儿,急救室的门推开了,医生皱着眉出来了,对小潘几人说:“伤口已经缝合处理了,他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那伤口很难处理,若是再恶化,可能得截肢,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先送进病房吧。”
  这真是个大大的坏消息,小潘咬住唇,不甘心地问:“医生,没别的办法了吗?”
  对于这种事,医生见多了,摇了摇头:“这是下下策,看他们的恢复情况吧。不管怎么说,人能活着最重要。”
  闻言,小潘抱着头,痛苦地滑了下去,把头埋进膝盖中,发出低低的宛如野兽的咆哮声。
  “放心吧,他们会好的。”姜瑜安慰小潘。
  但小潘没把她的话当真,连医生都这么说了,董亮他们的情况肯定是很不乐观。
  姜瑜没再管他,等董亮几人好了,他自然就会相信自己的话了。她侧过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护士推着移动病床离开的方向,直到他们将三个病人送进了病房,姜瑜才收回了目光。
  她对小潘说:“我先回去了。”
  小潘现在也没心情管她,只点了点头,右手撑地,站了起来,去了病房。
  见状,姜瑜也转身出了医院。洛东道人默默跟在她后面,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炙热的太阳,低声问道:“小友打算插手?”
  姜瑜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洛东道人不赞同地说:“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几个年轻人肯定会在病房里守着,护士也会经常去查房。你要去用糯米给他们去除尸毒,肯定会费不短的功夫,很容易被发现,太危险了,小友还是别去了。”
  姜瑜看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要用糯米了?你就别操心了,快回去,老老实实地过完这一年吧,希望就在眼前,别功亏一篑了。”
  叮咛了洛东道人一句,姜瑜就回去了。
  她回到家,关起了门,把从老驼那里弄来的黄表纸铺陈在桌面上,琢磨着做一张能去除尸毒的符。尸毒这东西并不稀奇,很多地下古墓里都有,但修真之人有灵气护体,尸毒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所以也没人琢磨过去除尸毒的办法。
  姜瑜拿出黄纸试验了大半天,浪费了好几十张黄表纸,总算折腾出了这玩意儿。但她并没有松懈,她将余下的黄表纸折了一半,全是烈火符、天雷符这种充满阳刚之气的攻击类符咒。余下的黄纸她通通塞进口袋里,全带上,吃了晚饭,等一入夜她就出发了。
  姜瑜拎着个铝皮饭盒以送饭的名义大摇大摆地进了医院。爬上二楼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佝偻着背,拿着扫帚在扫地的人。
  姜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就迅速地把他拖到了水房的死角,皱眉看着他:“初阳道长,你怎么来了?”
  被识破的初阳道人嘿嘿笑了笑:“小友为何而来,我就为何而来。”
  这死老头,姜瑜气不打一处来。
  洛东道人和初阳道人都是名门大观出身,只要避过这最艰难的一年,熬到八零年,道教协会就会重新恢复,两人会被重新纳入组织内,得到国家的承认和庇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又何必来掺这一趟浑水呢!
  “你别去了,我进去一下就出来,很快的。”姜瑜可不想让初阳道人拿着糯米去敷人家战士的伤口,被当成贼抓起来。
  初阳道人拉住了她,收起了笑,严肃地说:“小友,让我去吧,大家都知道我是搞封建迷信的,就算被抓到了,顶多也就再被拉出去批斗几回就完事了,这些事咱们这种老家伙已经习惯了,没甚大不了的。小友天资高,心地正,前途无量,就别来蹚这趟浑水了。”
  说得简单,他们的日子本来就很难熬,真的再被抓住把柄,就初阳道人这把老骨头,熬不熬得过去还真难说。姜瑜心里觉得堵得慌,明明不关初阳道人的事,他自身都难保了,还非要冒出来救人,让人说什么好。
  “行了,我认识里面的人,不会有事的。这大晚上的医院里哪还有清洁工,你赶紧去把扫帚放下,把衣服换回去,在楼下等我的好消息。”姜瑜把初阳道人推开,然后飞快地跑进了病房。
  初阳道人眼睁睁地看着姜瑜跑了进去,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喃了一句:“老祖保佑姜小友。”
  姜瑜拿着饭盒进去时,果然看到小潘坐在病房里。
  他似乎一整天都没睡,眼底的血丝比白天看到的时候更多了。姜瑜把饭盒递给他:“吃点东西吧,你要倒下了,谁来看着他们。”
  这话果然管用,小潘打开饭盒,拿起了勺子,食不知味:“谢谢。”
  趁着他有一口没一口吃饭,注意力有些分散的时机,姜瑜靠近了病床,佯装在看三个病人,实则偷偷趁机将准备好的去除尸毒的符贴到了他们的胳膊上。
  做完这一切,姜瑜坐到小潘旁边,一边留意着三个病人的变化,一边找机会套小潘的话:“你们这任务也太凶险了,你们梁队知道吗?”
  “知道。”小潘低下头,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算很凶险,就是,就是出了些很奇怪的东西。”
  这件事憋在小潘心里很不舒服了,他只要一想到那几个死了都还能动的尸体,心头就发寒。顿了片刻,小潘看了一眼病房门口,见没人,这才问姜瑜:“小瑜,你相信这世上有活死人吗?刀枪不入,打都打不死的那种,只能用火烧。”
  姜瑜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在小潘宛如溺水之人的目光中,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信。不过这件事,出了病房,咱们都忘了吧。”
  说罢,她起身走到病床前,对小潘说:“我觉得你这几个战友的脸色好了许多,你看看是不是!”
  小潘果然起来,凑了过来,等他的目光一转到病人的脸上,姜瑜马上将符纸偷偷取了回来。
  “好像是好了许多。”小潘点头。
  姜瑜把用完的符纸放回口袋里,笑着说:“就跟你说没事的吧,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医生来看看。我回去了。”
  “嗯。”小潘果然去叫了医生。
  等姜瑜快走到楼梯口时,病房里还传来医生振奋的声音:“他们伤口处的那种腥臭的脓水都没了,新渗出来的血是鲜红的。这么下去,这几个小同志就不用截肢了。”
  姜瑜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嘴角也跟着翘起,高兴地出了住院楼。
  一到外面,初阳道人就从一颗浓密的大树后面钻了出来,拉住姜瑜问:“怎么样?”
  天知道,他在楼下等得都快上火了,生怕这小姑娘被抓起来,幸好,楼上一直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大动静。
  姜瑜笑道:“都说了我跟里面的人认识。放心吧,处理好了,他们明天就会醒来,余下的是医生的事了。”
  “那就好。”初阳道人遂放下心来。
  他瞅了一眼姜瑜鼓鼓囊囊的小包袱,问道:“小友这是还要去哪里?”
  这老头子什么都爱插一脚,姜瑜不可能告诉他实话:“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去睡觉。”
  但初阳道人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又从今晚之事看得出来,姜瑜是个热心的,一下子就拆穿了她的谎言:“小友还打算去一趟踏云山!”
  “知道还问。”姜瑜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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