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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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日在沈府发生的事一直停留在季念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季初然眼眶里转动的泪珠和脸上强撑出的微笑,季嫣然不屑地目光,季慧然微沉的脸,还有站在她身旁抓着她的手的季茉然。
  “姑娘。”石斛轻声打断了季念然的思绪,“吃饭了。”
  今天却是石斛亲自去厨房端了食盒回来,流火帮着在一旁摆饭,一碗米饭,四菜一汤,都是很精致的菜色。季念然倒并不是很饿,坐在梅花桌前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石斛想劝她再用些,还没开口,就听到屋外的小丫鬟萑苇脆生生的问:“芭蕉姐姐,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还带着个包袱。”
  “有差事呢。”屋外就传来了大太太屋里一个叫芭蕉的二等丫鬟的声音,“你们姑娘可是已经午睡了?”
  “没有,应该在吃饭呢。”许是萑苇和芭蕉关系很熟,言笑之间带着几分随意,季念然略带深意地看了石斛一眼。石斛了然地点了点头,知道季念然是暗示她等下去探探萑苇的底。东厢房外,萑苇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石斛姐姐刚亲自端了饭回来,姑娘应该还没休息。”
  芭蕉笑着“嗯”了一声,萑苇帮她打起帘子,季念然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穿着淡黄色比甲,头上用同色的绸布系着环髻的丫鬟走了进来,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小包袱。见到季念然,芭蕉先福了福身子,“给四姑娘问好。”
  “芭蕉姐姐真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季念然示意流火扶住芭蕉,又指了指对面的圆凳,让芭蕉坐到圆凳上。
  芭蕉举了举手上的小包袱,“太太让我过来给姑娘送东西呢。是几件衣裳,还有大太太让点晴坊给姑娘打了些小玩意儿,刚巧今儿送来了,就一齐给姑娘拿过来。”
  “又劳烦母亲破费了。”季念然故作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之前做的衣服已经够穿了,今儿又送了来,不晓得要穿到什么时候去。”
  “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芭蕉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授衣,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去了。
  待芭蕉一走,授衣就把那包袱放到已经收拾干净的梅花桌上,在季念然面前打开。里面有一个半大的四四方方的木盒,里面装着七、八支水果式样或花鸟式样的钗环,每一样都做得精致又俏皮,很适合季念然这样的小姑娘戴。木盒下面,压着三套不同颜色的中衣,有一套月白的,一套粉红的,还有一套浅黄的。季念然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授衣先把这些收起来吧,不过首饰拿出两样来,明儿老太太过生日,要戴起来。”她只好先这样吩咐,又看了看自己的三个丫鬟,起身走到了书房。
  石斛看了流火和授衣一眼,也跟着季念然进了书房。流火和授衣也都很有颜色,两个人拿着桌上的衣裳和首饰,避进了季念然的卧室。
  “你说,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季念然坐在靠窗的书桌后,示意石斛坐到她对面。
  石斛不敢坐实,挨着椅子边儿坐了。后院的女眷们,就算年纪尚小,也全都心思灵巧,这是环境使然。因而哪怕季念然年纪还小,石斛也不敢轻忽以待,以为自己说两句假话就能忽悠过去。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咱们太太是个善心人呢。”孝顺公婆,对大老爷也算得上体贴尊重,待一众儿女无论嫡庶也都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堪称主母典范。
  “是啊。”对这句话,季念然倒是很认同,无论是按照现代的标准,还是古代的标准,她都没有奢望过大太太待她能像待亲生女儿一般——本来就不是亲生女儿,只要不过分苛待她,她就很满足了。而大太太待她,确实算得上不错。“太太也不容易。”她喃喃自语了一句,回过神来才看到斜坐在对面、脸上露出惊讶色的石斛,莞尔一笑,“我们这么多女儿,每年都要做新衣裳,打新首饰,也是一笔花费呢。”
  原来是替大太太心疼银子?石斛想到这里,脸上又露出笑意来,自家姑娘年纪虽小,但是真是懂事得很。
  ***
  季念然午睡起来的时候,石斛已经找萑苇谈心结束了。
  “萑苇和芭蕉是两姨表姐妹,关系也算得上亲近。”季念然在书房练字,石斛就在一旁陪着。
  季念然点了点头,屏息静气地又写了两个大字,才停下笔,“我给老太太准备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石斛见季念然不再注意萑苇的事,也就丢开不管,笑吟吟地回道:“已经按照姑娘吩咐地准备好了,是我和流火、授衣一起收拾的。”
  “那就好。”季念然笑了笑,她这次送给老太太的东西倒是简单,是亲手做的一双袜子。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养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只送双袜子未免有些单薄,就托授衣的哥哥在街上帮她寻了个大小适中的木盒子,让丫鬟们帮她用碎布头把盒子装饰了一下,显得贵重一些。
  “人家都说‘礼轻情意重’,姑娘又费了这么多心思,老太太看了肯定会高兴的。”
  “希望如此吧。”季念然勾了勾嘴角,又垂下头继续写字了。
  ***
  当天晚上,季家大少爷季昀也从书院赶了回来,在前院给老太爷和大老爷请过安,老太爷没留他,只说让他陪着祖母好好吃顿饭。大少爷就进了内院。
  今儿老太太的屋里人很全,连范夫人都把范良生一个人留在院子里,进了内院来凑热闹。季昀拐进小花厅的时候,季晗、秦雪歌、还有一众姐妹都已经站了起来。
  “祖母。”季昀先跪下给老太太请安,又给大太太请安,“母亲。”
  老太太看了范夫人一眼,不待大太太开口,抢先道:“你范家姨妈是客,怎么好不先给她请安?”季昀上次回家的时候只见过秦雪歌,没赶上迎接后来的范家母子。
  “见过姨妈。”季昀就又规规矩矩地给范夫人磕了个头。
  范夫人也不吩咐丫鬟婆子,亲自起身把季昀扶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两眼,“我的儿,快别多礼。”姨甥两个坐了下来,季昀就坐在了范夫人下首的位置。“今日是即时回来的?书院离家远不远?在书院里念书累不累?”范夫人问了两句,又看向老太太和大太太,“我不知道今儿昀哥儿回来,过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见面礼只好回去后再补上了。”
  老太太和大太太忙说范夫人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亲戚,就算不送也不碍事。范夫人又问了季昀几个问题,态度很是热情,直问得季昀有些尴尬了,老太太才开口帮他解围,“昀哥儿回来之后可曾见过你祖父?什么时候回前院陪你祖父用饭?”
  和亲祖母说话,自然比和只见过一面的姨妈说话要自在得多,季昀瞬间变得从容起来,“孙儿刚刚已经见过祖父了,祖父问了几句书院里的事,就让孙儿到祖母这儿来了,叫孙儿陪着祖母好好用顿饭呢。”
  老太太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几分,“这样也好,刚刚她们说今天厨房做了糟鸭子,正好是你爱吃的,倒也是巧了。”
  季昀也做出开心的模样,“孙儿刚好这两天一直念着孙妈妈做的糟鸭子了,那今儿我就不跟祖母客气了。”
  老太太听了也很开心,笑着嗔道:“跟我你还客气什么,便是把整只鸭子都吃了,只要你弟弟妹妹们不说什么,我是没有二话的!”
  “老人家疼孙辈呢。”范夫人嘴巧,见老太太高兴,就也顺着这话凑趣,“有好东西了,自己不吃,也要就留着给孙子孙女们吃。”
  老太太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姨夫人懂我。”众人又笑闹了一会子,就各自回房吃饭了。
  当晚,除了季昀之外,依然是秦雪歌、季念然、季茉然陪着老太太一同吃饭,季晗吵着闹着要跟大哥和表弟一起吃,就也被留了下来。
  晚饭桌上果然有一大盘的糟鸭子,被放在靠近季昀的地方。老太太和几位弟弟妹妹都是夹了一块就不再多吃,一盘鸭子最后全都进了季昀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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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 18 章
  五月十六是老太太生日的正日子,当天一早,老太爷就进了内院,和老太太一同坐在堂屋,接受了大老爷和大太太的行礼,之后又匆匆离开内院往衙门去了。
  等到一众小辈进来请安的时候,堂屋里只剩下老太太穿着缠枝宝相花纹的衣裳、头上戴着整套的头面坐在榻上,大太太和宝瓶在一边服侍。
  “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季昀打头,季家的一众小辈都跟在他后面,就连秦雪歌都穿插其中,站在季晗后面,身后跟着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四少爷季昶,一齐给老太太行礼。
  季家在大老爷季嘉应这一辈,只得了两个庶子和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一共四个孩子,到了再下一辈,光是季家大房就有七个孩子,其中三个还是男孩儿,也算得上枝繁叶茂了。老太太看着这群孙子孙女,直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老婆子就心满意足啦。”
  小辈们又纷纷送上自己准备的贺礼。季昀、季晗、秦雪歌准备的都是亲笔写的一幅字,老太太看了都夸好——季昀年纪大些,自然写的更好。小姐这边,季初然和季嫣然送给老太太的都是抹额,季初然的绣工略胜一筹,季嫣然很有巧思地给抹额后方配上了几道络子,她向来络子打地巧,倒是给简单的摸额增添了一种别样的精致。季慧然亲手给老太太做了一双鞋,季念然送的自然是那双袜子——那双袜子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倒是被装饰过的装袜子的盒子让老太太眼前一亮,“这个盒子装饰得巧,可见四丫头也是个灵秀的。”季茉然亲手绣了个荷包送给老太太,而年纪最小的昶哥儿,则是坐在塌上,奶声奶气地说了几句大人教给的吉祥话,又笨手笨脚地给老太太作揖,又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我看昶哥儿说话学得很快,身体也壮实,你们服侍的很用心。”老太太夸了两句带昶哥儿的乳娘,“只是小孩子觉多,不好让他在这里被人闹着。只中午和晚上过来就是了,等下你还是带他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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