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生存的第二十六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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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目连是位真正温柔的神明, 他的温柔并不是因为单纯无知, 对世间万物抱有天然好感的温柔, 而是在历经世事变迁, 知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后仍旧选择相信人心相信人类所体现出来的温柔。
  一目连和鹤见翔坐在鸟居之下的石阶上,微凉的温度传递到魂体,从脚下一路上升至心口, 鹤见翔睫羽微眨脸上泛出青白,还未来得及为自己做些什么,一目连手已经抬起来,一道风符轻柔温顺从他指尖飞出环绕在鹤见翔身周。
  冰冷自身体里退却,温暖到心颤的温度让鹤见翔不自觉的舒出一口气, 气息在秋天冷冷的空气中化作白烟, “谢谢您。”
  对此一目连只是微笑着,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来,然而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像是怕鹤见翔注意到,他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道:“你看过我的记忆, 看你的神色应该是看到我和村庄的信徒们的事情的。其实那些事我不是很在意,或许初时是有些伤心的,可是到后来,我的心里都是与友人们初遇, 相识, 相知的事。”
  “那些悲伤再也无法动摇我, 甚至, 我有时会感谢,感谢我所经历的时光,感谢一切的【缘】。”
  “【缘】?”鹤见翔重复着,嘴唇张合间只是念着这个符号仿佛就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时光里回应着他,怔怔回首,看到的却只是夜里属于风神的萧条神社。
  一目连面上神色微动,身畔白龙长角轻轻触碰过风神的脸颊后飞过来蹭蹭鹤见翔,显得亲昵而温柔,一如这位神明给他的感觉,“你的身上,也缠绕着属于你的【缘】,早晚有一日,你会一一去经历你该经历的事,去相逢命中注定的人。”
  风神站起身,消瘦的身形一晃便在鹤见翔的视线里到了鸟居的最顶端,温柔的神明站在高高的鸟居上,身边只有白龙相伴,他抬手抚摸白龙的长角,白龙也温顺的任凭他动作,只是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知为何,一股寂寞油然而生缠绕在心间。
  这位神明,是在思念着他的友人吗?
  “古笼火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神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风声里依旧那么清晰,“你知道的,你是审神者,而我需要的并不是审神者,起码已经拥有众多刀剑的神明的你是无法帮助到我的,而且说得再多我需要的也从来都只是信徒而已。”
  “审神者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是的,我知道。”鹤见翔看着脚下台阶底下,两位守护者和刀剑男士们堆起的小小篝火在苍茫的夜色中闪烁光亮,他一字一句道:“只是我已经答应一位神明不会让他消失了,因为我会是他永不动摇的信徒。”
  信徒,在普遍意义上是指信奉宗教的人的称呼,可这里的信徒,是信仰,是信赖,是神明交托的生死,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那天晚上,在那只小船上写下的字,将会是鹤见翔一生的枷锁。夜斗不会成为他的信仰,可他愿意成为夜斗的后盾,成为他可以依赖的存在。
  风神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夜色里安静寂寥,“所以啊……你是无法拯救我的。”
  一目连:“似乎强迫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呢。”
  鹤见翔摇头,这事他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面对两位小妖怪的苦苦哀求他还是来了,一则为了让这个许进不许出的神隐之地打开只有神知道的通道,二是想要看一看,真正的神明的模样。
  毕竟他觉得夜斗真的很不符合他对神明的想象,再这么下去[神明]这个词在他脑海中都要留下夜斗那样的模板印象了。
  “你觉得我符合你对神明的定义吗?”像是知道鹤见翔的想法,一目连再次出现在鹤见翔身侧,面前长发扬起的瞬间,鹤见翔看到了风神遮掩在长发之下的眼睛,那是一只白色的,无机质的,仿佛玻璃一样的颜色。
  他知道的,那是力量被使用过度即将耗尽的证明。
  面对风神的追问鹤见翔思考了一下,道:“您不用符合任何神明的定义,因为您就是神明,您是温柔的,神明就是温柔的,你是冷酷的,神明便是冷酷的。
  是你定义了神明,而非神明定义了你。”
  “呵呵。”风神优雅的笑起来,“以前也有几个人这样说过。”
  一人一神明坐在石阶上聊了很久,知道夜色落幕,繁星消退,白昼降临,当日光升起,朝阳的红晕挂满天空之时,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时间到了。
  鹤见翔一行人该离开了。
  鹤见翔站起身,有了风神力量的加持熬了一夜的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反而精力充沛精神饱满。他有些迟疑,经过这一夜他与一目连的谈话他并不觉得一目连需要他的这个建议,但他还是想说出来。
  “信徒,不,信仰……在这个礼崩乐坏,纷乱不休的时代是非常容易获得的,您只要出去显现您的神迹便会有无数簇拥来到你的神社之下。”想了想,鹤见翔又道:“如果不想再与人类牵扯上关系咱们还有妖怪,现在西国正在战争之中,如果有了神明的帮助那么这一场战争的形式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如此一来,您想要的信仰完全不成问题!”
  信徒的力量是无可替代的,但坚定的信徒却不好找,与之相比单纯的一时信仰或者说祈愿,念力都要来的更容易些,虽不如信徒带来的力量纯净,可对此时的风神也算足够了。
  “目前是豹猫一族正与西国开战,无数小种族都被卷进去了,小妖怪们在夹缝中苦苦求生,就算不出手偏帮战场上的哪一方,若是在此时能给予他们一定的庇护,相信不管是多少信仰都一定不成问题。”
  “这就不必了。”晨光中的神明泛着白光,一点点消失在鹤见翔眼里,只余下他的声音还在鹤见翔耳边,“放心吧,我还不会消亡,因为在遥远的未来,还有人在惦念着我。”
  “现在,还不到我死亡的时候。”
  “当太阳彻底越过那一条线,通往外界的通道就会开启,到那时候你们就离开吧。”
  当最后一个字的余音消失在空气中,鹤见翔就再也找不到一目连的身影了。若有所思的,鹤见翔再一次在祭拜过后离开了神社。
  他转身离开神社,一步步向下走向石阶之下等待着自己的刀剑男士们,全然不知,神明便站在鸟居之上望着他与刀剑男士们相视微笑,亲昵拥抱。
  “我等待着初次相见的那一天,鹤——”
  ——————————
  从风神神隐之地出来,鹤见翔一行人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直奔西国麾下友军投入其中,与其他妖怪们结成小分队全力与豹猫一族作对,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战绩,但几次小攻防之中,鹤见翔和刀剑男士们的优异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
  参加的战争场次多了,鹤见翔甚至再一次见到了树下的那位贵公子。而这时候的他也终于知道了这位实力强劲的妖怪的身份——西国犬大将和西国女王凌月仙姬的儿子,西国唯一的继承人,杀生丸。
  而这位大妖怪也对得起他的身份,虽然年纪不大,可实力丝毫不容人小觑。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浑身浴血的贵公子自无数倒地的妖怪中优雅步出,似乎除了扑鼻的血腥味让他难受皱眉,这满地的血肉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鹤见翔眯起眼睛,拉开长弓,充满灵力的破魔之箭射出,那边厢的杀生丸毛孔全部炸开,充满危险的锋利眼神迅速在偌大的战场之中锁定鹤见翔,却看到疾驰而来的箭尖。他脚下用力,指尖长鞭才出,箭矢已经划过他的头顶,与隐藏气息悄然靠近举着巨大镰刀的妖怪来了个亲密接触,瞬间洞穿妖怪的心脏。
  而杀生丸此时的长鞭已经挥出,打在面前虚空之中,波纹过后,数名妖怪尸体七零八落掉落一地。鹤见翔身边也是如出一辙,地底冒出无数粗壮的藤蔓,狠狠贯穿袭突然出现的偷袭者,吸干血肉后又变成乖巧的模样缩回鹤见翔脚下。
  加州清光劈开一只带翼妖兽,分开两半的尸体从天而降,淋漓的鲜血之中,他扬着嘴角向杀生丸打招呼,嘴角的小痣在这泼天血光中熠熠生辉,和血月下的他似乎如出一辙。但再细细看去,一模一样的红色眸子一个弥漫着混乱痛苦的迷惘,一个是干净剔透的愉悦眼瞳。
  ——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这样的想法在杀生丸心底闪过,无边恐惧的压力突兀降临这整片战场。
  这是威压,却和强者的威压不一样,这是更强,更加深不可测的力量。
  纷乱的战场陷入一片死寂,每个妖怪都运起全身力量去抵抗着,因为再不抵抗,似乎这无边的威压下一秒就能将他们碾做尘埃。
  杀生丸背脊挺直,冷汗不停从额上滑落。在他的视线里,他看到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将鹤见翔和加州清光包裹捆.绑,牢牢捆系在地上,和土地浑然合为一体。
  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粗略一瞥就能看到这样的树球团子有好几个。
  想来这些都是跟在他身边的付丧神吧。
  在杀生丸看来,鹤见翔是个奇怪的人,初见时并无多大印象,主要还是因为加州清光和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才让他记住的他,第二次见面时他不仅没如他所料想的那般被加州清光杀死,反而力量大增,整个人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跟在他身边的付丧神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五个,而且每一个都不弱。
  自己既然已经变强,为什么还要呆在付丧神身边?
  而那些付丧神在杀生丸看来也是奇怪的存在,在他的是世界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刀剑付丧神会心甘情愿的侍奉鹤见翔一个人类为主。
  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异变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在很多妖怪看来甚至没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一瞬间身体的警报系统对他们疯狂的拉响警种,可这感觉存在时间太短,除了心悸,甚至来不及做些什么。
  只有一些心智不稳的还沉浸在无边威压恐惧之中,大多数妖怪都回过神来继续拼杀。
  树球团子也在威压彻底消失后才缓缓散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鹤见翔一身冷汗躺在地上,魂体透着青白,时隐时现,胸前的护身符上桔梗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刚才为了瞒过检非违使他无意中动用了灵魂的力量,若非是护身符保护了他,可能此时的他已经在检非违使的力量下死亡了。
  只是在那桔梗印明亮的光芒之下隐藏着蠢蠢欲动的紫黑色流光,渴望着,兴奋着想要破开封印冲向这世间。
  “对不起。”冷汗湿透的鹤见翔抬起眸,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前空白一片,他循着熟悉的气息,对担忧的刀剑男士们露出笑来,“对不起,我还是太弱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繁星满天,深秋的夜晚天空干净的不可思议。这样的天空在现世,即使是在远离城市的乡下也是见不到的。
  在刀剑男士们欢喜的惊呼声中,躺在树下的鹤见翔仰着脸赞叹:“这星空,真美啊。”
  “主君,你怎么起来了?”
  “主人,还疼吗?”
  “主殿,身体撑得住吗,不然我们躺下?”
  …………
  满满担忧声中,笑面青江坐在黑暗里,注视着审神者的身影,沉静着不言不语。直到鹤见翔安抚下众人,他才出声,说想和鹤见翔单独聊聊。
  压切长谷部主控症状在这些日子的治疗中少有改善,但还是主控的厉害,闻言要不是加州清光山伏国广等人七手八脚的镇压,怕不是就要拔出本体向着笑面青江头上去了。
  鹤见翔答应了,他对刀剑付丧神们总是这样有求必应的。
  笑面青江苦笑着随鹤见翔渐渐走远,走到刀剑男士们听不到的地方,说:“主君的身体要不行了吧?”
  身为斩鬼的刀,笑面青江在灵魂,魂体这方面总是比其他刀剑敏感的。
  鹤见翔点点头,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脸上苦涩之意更甚,他自嘲着说,“亏我们一直以审神者的保护者自居,却害的主君至此。”他摇着头,“我们这样的,真的是……真是丢脸啊!”
  鹤见翔摇着头,一切选择都是他做的,即使带来糟糕的后果也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刀剑男士会在出阵途中出现问题,本来就是他御下不严导致的,这是他本该承担的责任。
  鹤见翔:“不用担心,现在检非违使已经离开,我们终于可以回去,魂体以后会慢慢修养回来的。”
  “只是,我们该去向这个时代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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