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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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2章 面目
  卫安不紧不慢的握住了卫老太太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不疾不徐的把发生的事全部跟卫老太太说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卫老太太也迅速就冷静镇定下来,忍住了咳嗽和眼泪,反握住卫安的手:“没事,你说慢些,祖母受得住。”
  提起明家,她总是想哭,可从没哭过。
  她们明家一门忠烈,没有什么对不住人的,她犯不着哭什么。
  可是这回她却眼含热泪。
  卫安轻轻笑了笑,轻声再重复了一遍:“长安长公主说,明家还有个孩子活着,说是食指第二节 指骨上有一颗红痣,还说这个孩子带着刻名的金锁……”
  是的,明家每个孩子出生,都会由外家那边给打造一个长命锁,上头会请工匠刻上他们的名字。
  这长命锁并不如何珍贵,可是外人却是伪造不来的,因为每个孩子刚出生都只有小名,上头刻着的小名只有亲近的家人才知道。
  明家到十几年前那一代,总共才出生了两个孙辈,一个嫡出一个二房庶出,物以稀为贵,因为少,所以格外金贵。
  这两个无论哪一个,卫老太太都曾经亲自派人送过礼物去。
  那时候明家来信,也时常说起这两个孩子,嫡出的那个就是食指上有一颗红痣的,他出生六个月多月的时候,明家便出了事。
  算起来,比卫安还要大上一岁半多。
  卫老太太有些激动,攥紧了卫安的手,却还是强自镇定:“知道这些,可见不是胡诌。”
  她迅速冷静下来,让人立即去找卫瑞。
  开门见山的问他:“当初你去了云南几年,查出不少东西,可听说过一个姓庞的人家?”
  卫瑞有些错愕,却还是仔细的回想了一阵,挠了挠头告诉卫老太太:“您是指咱们老家,还是指当初出事的曲靖?”
  卫老太太便知道自己还是有些不可避免的紧张了,竟然连话都没说清楚,连忙道:“是曲靖。”
  若是在云南都指挥使司所在地昆明的话,作为有名望的富绅,卫老太太一定会一点儿不知情的。
  卫瑞见卫老太太这样激动,便知道是有要事,想了一阵才恍然:“对了,倒是的确有个姓庞的……”
  他顿了顿,有些疑惑的问卫老太太:“您怎么会知道这个庞家?”
  他说:“这个姓庞的来历古怪的很,说是乡绅,可是我听说他从前根本不是什么富户出身,就是个泥腿子,后来落了草当了山贼,不知怎的后来又摇身一变成了富绅,在曲靖富源县买债买田,做起了富户乡绅,在当地还修建祠堂,给村里铺路,成了个大善人……”
  他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若是说曲靖富源的庞家,只有这一户是殷实又出名的了。只是当地百姓都对他的来历讳莫如深,我也是因为在当地呆了许久,所以才摸得一点儿门道罢了。我怀疑过,他跟当初劫杀明家的山贼们有关,可是并没有证据……”
  后来他又被人发现遭了追杀,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卫老太太又提起来,他觉得很奇怪。
  卫老太太闻言跟卫安对视了一眼。
  “你觉得长安长公主的话可信度有几分?”卫老太太恢复了敏锐:“她知道这些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可是要说是什么她公公之前在云南如何如何,我却也不信。”
  卫安跟卫老太太也是一样的看法,她顺着卫老太太的话点头:“死无对证,袁老太爷已经死了,自然是长安长公主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谁也没法子去找袁老太爷对证。长安长公主知道这些,肯定不是偶然,她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们,恐怕也不全是为了让仙容县主脱身而已。”
  长安长公主的说辞无可挑剔,可是就是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卫老太太嗯了一声,觉得长安长公主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面上的神情便严肃了许多:“你的意思是,当年的事,袁家,或是长安长公主也有参与?”
  “如果不是有参与,恐怕不会知道这么多。她自以为用袁老太爷出来当理由便显得可信,可我却更觉得怀疑。”卫安认真的看了卫老太太一眼:“我记得长安长公主的驸马跟她的关系实在说不上好。”
  本朝的公主们作风都不怎么开放,大约是朝臣们管闲事的太多,许多文官都恨不得逮着个由头就开始狂喷的缘故,连当皇帝的都不得自由,有些小癖好都要被追着骂,公主们其实跟前朝比起来,实在都算得上安分守己的。
  可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帝后和宗法制定了严格的公主和离的规矩,可是公主们却都灵活的利用了这一点。
  只说不许和离,那便多召几个入幕之宾便是了。
  长乐公主还好,跟平西侯沈聪情分深厚,相敬如宾,可是长缨长公主和长安长公主,却都在坊间有些流言的。
  长缨长公主因为嫁的是金陵李家,还更收敛些。
  可长安长公主别的地方无可挑剔,却在这一点上很为人诟病,那就是她极喜欢年轻的男子……甚至有人戏言,说长安长公主一个人养活了京城一半的戏班子,缘故就是出自这里。
  这样情形下,可以想见长安长公主跟袁家的关系。
  听说袁家老太爷和袁家的人见了长安长公主还是要行君臣之礼。
  那袁老太爷可能会跟长安长公主说这些话吗?
  他就算要说,恐怕也没机会。
  卫老太太倚在靠垫上深深的长出一口气:“你这么一说,长安她从前跟楚王的关系是不是也极好?”
  长安长公主就没有相处得不好的藩王。
  她对每个人都和善亲近,很是平易近人。
  可是越是这样,卫老太太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女人表面和善,可是内里却是截然不同的面孔,这么说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她之前还做了什么?
  一定要派人查,她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立即吩咐卫瑞:“查一查长安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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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3章 心迹
  卫老太太话音才落,外头便传来林海气喘吁吁的声音:“老太太!老太太!”
  花嬷嬷看了卫老太太一眼,连忙出去,又急忙进来:“老太太,林三少和平西侯来了!”
  林三少跟沈琛一同来了?
  卫老太太看了卫安一眼,连忙道:“快请。”
  林三少跟沈琛来的极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不约而同的先跟卫老太太行礼问安。
  卫老太太连忙叫免,虚扶起他们两个:“不知道二位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
  沈琛跟林三少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走在路上也要自带目光的人,这回一起来定北侯府,恐怕盯着定北侯府的眼睛都不知有多少双了。
  要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恐怕到时候沈琛去福建的事也要够戗。
  “圣上让我来的。”沈琛显然很明白卫老太太的顾虑,先朝卫老太太笑了笑:“郑王带着新王妃在宫里被留饭,皇后娘娘说四皇子有些不舒服,想要请定北侯府那位老大夫进宫去跟御医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写个好的方子……”
  林三少也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说:“我便恰好一同来了。”
  原来是为了带老大夫进宫去,卫老太太点了点头,吩咐林海去把老大夫请来。
  沈琛便看了卫安一眼,在下手的玫瑰椅上坐了,问她们:“还是在说长安长公主的事吗?”
  见卫安和卫老太太都没有说不是,便朝林三少抬了抬下巴:“好了,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咱们锦衣卫指挥使林三少不知道的?”
  他知道卫安和卫老太太必定会为了这件事寝食难安,所以连夜就去找了林三少、
  “现在我知道的也有限。”林三少也在卫老太太的示意下坐了下来,并没有刻意去看卫安,只是平铺直叙的道:“只是查到,长安长公主府上有许多产业,其中也涉及赌场。”
  他顿了顿,又轻描淡写的补充:“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产业全都是长公主一人名下的,跟驸马没什么关系。”0
  长安长公主一直就不喜欢她的这个驸马。
  这并不让人意外。
  沈琛挑了挑眉,有些戏谑的笑了:“你怎么不把话一次说清楚?真是喜欢卖关子。”一面朝卫安和卫老太太道:“可是,有趣的是,驸马不受长公主重视,他的弟弟,长公主的小叔子,却跟长公主极为投契,帮长公主揽了不少事儿,这些赌馆还有钱庄,都是袁贺在出面帮长公主打理。”
  一家子跟长公主都势同水火,偏偏袁贺这个当小叔子的例外。
  这里面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沈琛笑了笑,又饶有深意的补充了一句:“袁贺其人跟他哥哥袁东不同,不是文弱书生,是个曾经从军的硬茬儿,极为有英雄气。”
  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卫老太太和卫安想要不懂都难。
  卫老太太便直截了当的问:“你的意思是,可以从袁贺下手一查?”
  林三少替沈琛答了一声是,郑重其事的道:“朝袁贺下手,是能获知消息最快的渠道,只要小心谨慎,理论上是可行的。”
  毕竟已经有证据表明袁贺跟长安长公主的关系不简单了。
  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给她们报信的吗?
  卫老太太看了他们俩一眼,不由有些感叹,又看了卫安一眼,点头道:“你们说的是,这也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毕竟林三少和沈琛连袁贺每次被长公主召见都要后院起火的事都打听出来了,可见袁贺跟长公主的关系铁板钉钉,既然袁贺这么重要,从他这里下手,总不会扑空。
  林三少和沈琛便站起来告辞:“还有差事在身,不能久留了。”
  他们来,纯粹就是送一个袁贺的消息给卫家的。
  沈琛站住脚,在走之前还轻声告诉卫安:“郑王那里已经派人去查长安长公主了,我的意思是,贵精不贵多,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卫安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卫老太太一眼,两人都默契的把之前让卫瑞去盯着长安长公主的事给撇开不再提了。
  他们俩之间说话总是只需要说一半留一半,因为根本无需说清楚,彼此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三少再度挑眉,目光复杂的盯着他们看了一瞬便悄无声息的垂下眼帘,快步出了合安院。
  沈琛随后跟上,他也不说话,只是在临出定北侯府大门的时候,才在影壁处停脚,认真看了沈琛一眼:“你好似对卫安格外上心?”
  这是他头一次问的这样明显,沈琛也同样站住了脚跟他对视一眼,不闪不避的笑了:“是啊,你也看出来了?”
  他顿了顿,便又道:“你不也是同样吗?”
  两人实在算得上至交了,根本就不必再多说什么,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林三少跟沈琛相视一笑,随即又冷下脸来:“那就各凭本事吧。”
  彼此之间这么了解,这一句话已经表明态度了,沈琛嗯了一声,跟他并肩走了一段才开口问他:“你何时有了这个想头的?”
  林三少身边的鲁百户已经快步迎上来了,低声跟林三少禀报:“老大夫已经在马车中了。”
  林三少点了点头,利落的翻身上马瞥了沈琛一眼:“你什么时候有的,我就是什么时候,或许比你还要更早一些。”
  人生实苦,他活的岁数还短,可却着实不觉得这人世有什么可留恋的,世上一切都没什么颜色,庆幸的是那个女孩子不同。
  她就如同最顽强的忍冬花,风霜雨雪加身,也从不知道低头,从泥土里一直生根发芽,无所畏惧的开出花来。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这人世间才有些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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