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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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虽然人多生意多,下单却是有蹊跷的。像他们这行人看起来便富贵的,自然也要排在前头些。
  何况那个小二家里也有个小女儿,正是招人疼爱的年纪。看到他们同行的也有个可爱小女孩,眼睛红通通的似乎刚哭过,活脱脱个小可怜,小二也帮着催了一催。
  很快菜就上满了一桌,二皇子想到之前自己对润润的无力,也是让小二尽可能把菜都铺到了她面前。
  这间‘聚贤楼’开在京城最热闹的街上,多年来客似云来,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这些菜品虽然不能和宫廷相比,却也是独具风味,几道特色的地方菜口味都十分正宗。
  别说润润这样没出过家门,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就是太子和二皇子都不禁多吃了几筷子。
  润润饿极了,却没有露出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她个子小手短,太子就时不时用公筷给她夹几筷子菜放到小碟子里。
  润润筷子使得比同龄人都灵活,也不挑食,太子给她夹什么,她就迅速地夹到嘴里。
  包间不算大,旁边还有扇临街的小窗子,太子和二皇子都不时地往街上看上两眼,也没有没怎么注意润润。等他们再看回来的时候,润润一张小嘴泛着油光,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在把菜往嘴里夹。
  二皇子忍不桩噗嗤’一声乐了,这小姑娘吃东西,怎么跟南璇宫里养的那只肥兔子似的,小嘴巴嚼起来还真是飞快。
  听到他笑,太子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忍住。
  润润却不以为意,鼓着腮帮子对她笑了笑。
  二皇子飞快地错开了眼,耳根子烫烫的,好吧,她比那只肥兔子可爱多了……
  三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等他们都吃饱了,桌上的菜品也不过少了三分之一。
  此时护卫也带着卢青兰过来了。
  润润本在两只手捧着茶杯喝花茶,一见到姨母,她就立刻放下了茶杯,喊了她一声,跳下椅子跑了过去,一头扑进卢青兰的怀里。
  卢青兰的发丝微乱,额头也带着些许薄汗,之前也是在人群中找了润润很久。虽说前后也才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可她心中煎熬,却仿佛横亘了许多年。
  方才她在外头,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学士府的家人四处寻找,此时终于见到了润润,却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多谢两位公子,”卢青兰对着太子和二皇子福身行礼,“来日定当重谢。”
  太子笑了笑,说:“婶婶不必多礼,我们同润润也是恰好遇见。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婶婶一路过来也累了,不妨坐下喝口茶歇歇。”
  卢青兰又福了福身,道过谢,搂着润润坐下,上次太子陪同如意过府,她当时不清楚他的身份,只把他当成普通的世家公子,不想后来却也隐隐知道了他的身份。也难怪他之前没猜到,谁能知道那么贵重的人物,待人接物,能有这般和善的态度。
  “姨母,你没事吧,那个很凶的姐姐有没有为难你?”润润拉着她姨母的衣摆,担忧地问。
  卢青兰摇摇头,不欲仔细说,只道:“姨母没事,润润不用担心。”
  二皇子却是来了兴趣,问起来:“这京城中竟然还有这样肆意妄为的人?婶婶不妨说出来,也让我们知道知道。”
  卢青兰不认得他,太子介绍道:“这是我弟弟,说话有些没轻没重的,婶婶不必同他一般见识。”
  卢青兰本也不是那等愿意嚼舌根子,爱告状的人,可想到自家润润都因为那个姑娘而差点走散,到底也是真的生气和意难平,便说:“听说是安国侯家的姑娘,只因看中我早先选定的布料,想让我出让,我没肯,就喊人把我们赶出了店铺。我气愤不过,同她理论,她带的那些人便动起手来,所幸我们身边也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也没吃亏。只是加上外头看热闹的人,一时拥挤,润润就走丢了。”若是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她当时也就忍下那口气,让了便让了吧。
  润润垂着头,绞着手指,其实当时她害怕了,姨母让她站到一边,她就走开了,后来人群中看到一个特别像姨母的人,她就跟了过去,谁知道跟着走了一小段路才发现自己认错了,她又不认识路,凭着记忆想走回去,然后就迷路了。
  “安国侯家的啊?”二皇子怪声怪调地说了句。那个安国侯夫人,是当今太后,他名义上的祖母的亲妹妹。也算是他恨屋及乌的一个人。
  二皇子摸着下巴,眼神兴奋地闪闪发光,倒是有些想会会那个姑娘。天子脚下,这么目中无人,还真是跟她姨祖母一样讨人厌!
  太子看出他的想法,刚想跟他说不许闹事。忽然外头就喧闹起来,小二似乎在门外阻拦什么人。
  “几位客官,里头是我们酒楼的贵客,你们这样可使不得……”
  ‘啪’的一声脆响,小二似乎挨了一巴掌,把他的话头打断了。
  太子身边的护卫刚想去阻拦,却被他挥手拦下了。虽说刚才他还想让自家弟弟别惹事,可他也想知道知道,这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放肆!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包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昂着头,梳着双平髻,着兔毛披肩、紫色白底印花锦裙的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壮年家丁,俱是带着棍棒,凶神恶煞的模样。
  “躲到这儿便以为本姑娘找不着你了?那匹料子我要定了,现在交出来,本姑娘还能让你少吃些苦头。”一进来,她便蔑笑着,旁若无人地对卢青兰道,态度倨傲得仿佛一只孔雀。
  ☆、第23章 仗势
  第二十三章
  润润见了那人,下意识地就往她姨母身边缩了缩。
  卢青兰搂了搂她,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太子不悦地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身边的二皇子已经坐不住起身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到这里撒野?!”
  那小姑娘瞪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讲话?!我是安国侯家的三小姐,识趣儿的就把料子交出来,否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二皇子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哪家的皇亲国戚,不过是个三流侯爷家的女儿。”
  那小姑娘正欲发作,包间里忽然又进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一件水绿色素面杭绸夹袍,体型挺秀,清新俊逸,年纪虽小,却颇为儒雅。
  “阿纤,不得无礼!”那少年轻声喝止,转而就同屋内其他人拱手道:“家美性子养的骄横了些,重装了各位,吴绍在这里代她向各位赔罪。”
  吴纤跺了跺脚,嘟嘴道:“哥哥你来做什么?”
  吴绍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来,就放任你在外头胡作非为嘛?”
  吴纤指着卢青兰,同她哥哥争辩:“我才没有‘胡作非为’,我是为了‘雪锦’而来,京城里几个月内就流进了这么一匹,我出了高价,她却不让!”
  雪锦是非常难得的料子,光滑如雪,颜色清透,上头的暗纹用最细、颜色最浅绣线勾勒,让着料子乍看只见光滑平整的外表,于阳光下才可见纹路。需要耗费极多的人力物力才可织成。
  且出产这料子的江南林家,只把这门手艺传给自家嫡支后人,代代相传。传闻前朝皇帝还曾想把这东西列为贡品,可林家拒而不从,说是一年才能织成几匹,并不能达到贡品的数量。那皇帝也是爱才,并没有因此降罪,反而因为这件事,‘林家雪锦’闻名天下,更显珍贵。
  卢青兰带润润出来取料子、做衣裳,但料子是她早就定好的。因为东西珍贵,她才亲自去林家的绸缎庄取货。
  林家雪锦千金难得,也就是同在江南的卢家同林家有些私交,这才买到了这么一匹。
  且这料子也是有用处的,润润一日一日大了,也该是有两身体面衣服的年纪了。
  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吴纤,卢青兰当然不肯让。
  吴绍听了妹妹的话,稍作思考,也明白了她为何非要争这匹料子的意思。下个月就是太后大寿,这匹料子可以作为贺礼之一送上。虽说比不上金银玉石实在,可到底比那些阿堵物稀罕多了,方能显出他们安国侯府的用心。
  因此吴绍对着卢青兰作了个揖,“这位婶婶,家妹并非有意冲撞,实在是家中长辈将要大寿,家美想将料子作为贺礼奉上,还请您体谅她的一片孝心。”
  卢青兰对京城中局势也非一无所知,安国侯府同宫里沾亲带故,因此她之前虽然不愿相让,却也顾忌着对方身份,还算客气。可就是因为这份‘客气’,险些让润润走丢了。
  其实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好声好气的,事情又怎么会闹到现在这样呢?
  她还没说话,二皇子已经抢着开口道:“东西是人家的,凭什么让给你们?出高价又怎么了,说得好像谁稀罕你们那点阿堵物似的。”
  “你别不知好歹!”吴纤怒道。如果不是她哥哥来了,她就让人强抢了,哪里还需要费什么口舌。
  “这位小兄弟,这本是我们兄妹同这位婶婶的事情,人家尚且没有发话,您就抢着回答,怕是不好吧。”吴绍平静地道。他心中也有些不快了,虽说自家妹妹有错在先,但并没有具体做出什么伤害对方的事,况且他刚才也已经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怎么对方还是这么个态度。
  卢青兰看了看太子和二皇子,再看了看怀里的润润,最终对着吴绍说:“这料子也是我们家订了小半年才拿到手的,跟价钱无关。”
  吴绍一时有些头痛,对方不肯相让,他也让人准备了半个月,一时却也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东西。这几天若是再不准备好,他们兄妹也是要被责罚的……虽说妹妹的做法可能过激了些,可他也觉得不过是让匹料子,对方也太不给安国侯府面子。
  “哥,你理他们做什么?”吴纤跺了跺脚,对着身后的人一声吩咐,让他们立刻把屋里的东西都搜一遍。
  卢青兰蹙了蹙眉,沉声道:“东西已经送回府里,姑娘若是执意要取,就让人去叶学士府上要就是了。”
  其实哪里有什么好搜的,卢青兰在寻找润润的时候早就让人把雪锦送回叶府了。吴纤也不过是不死心罢了,不然也不会一路追到这里。
  吴纤嘴角挂着讥笑,区区一个内阁学士,她还真看不进眼里。不过是从科举起家的寒门学子,在关系错综复杂的京城里,还真不算排的上号,如何能跟他们安国侯府相提并论?!
  “安国侯府就这么了不起?”二皇子同样带着讥笑道,“据我所知,安国侯府人一直无所出,安国侯府里的几个孩子不过都是姨娘生的庶子庶女。凭你们也敢出来这般胡作非为?”
  二皇子别的不行,京城里八卦可听得不少。安国侯夫人不能生养,一直是大家茶余饭后乐此不疲的谈资。
  吴绍是庶长子,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但也仅仅是有可能罢了,若是皇帝非拿他身份做文章,来个降等承爵都是好的了。他们两兄妹倒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不过都是同一个姨娘生的。两人在家里都是嫡出子女的待遇,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可放到外头来说,他们二人却仿佛低人一等了。
  吴绍板下脸来,骂了声‘不知好歹’!他也不拦着吴纤了,就听她跳着脚指挥家丁上前。
  眼瞧着那几个身形魁梧的家丁就要过来,二皇子一跃而起,马上就要喊护卫进来。不就是动手吗?他们兄弟身边跟着几十大内高手,随便来两个,打他们还不是跟打着玩似的?
  卢青兰立刻将润润掩到身后,唯恐伤了她。
  剑拔弩张之际,太子却在位置上坐得很稳,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今日安国侯府的行为,倒是让本宫深刻领悟了这句话。”说完,他还对着吴绍、吴纤两兄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嘴角弯弯,眼里却丝毫不见笑意。看的吴绍、吴纤两兄妹都不自觉地背后一寒。
  “本、本宫?”吴绍略显紧张地道。
  太子笑而不语,并不答话,只突然将手里的杯子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摔杯为号,立时门外涌入二三十名训练有素的大内护卫。
  护卫中为首的,是东宫禁军统领孙烈。
  孙烈出身将门,年纪不大,不到三十岁,却留了一把络腮胡,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名。
  太子出宫的时候没有带上他,他是听说二皇子跟着太子一道出来,怕二皇子惹事,才临时又调遣了人手赶过来的。赶来时,吴绍、吴纤两兄妹已经在屋里,他就先站在门外按兵不动。
  加上孙烈带来的人,此时一个本来还算宽敞的包间,已经站的满满当当。
  “殿下!”孙烈对着太子一抱拳。
  太子对他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吴绍吴纤两兄妹一样,此时彼二人脸色是一个赛一个的白,吴纤已经缩到了她哥哥身后。
  “这对兄妹很是有意思,尤其是这个小姑娘。孙统领,派些人将他们二人送回安国侯府,让安国侯好生教养着。”
  二皇子也急了,忙道,“皇兄,让我去,让我去,我给他们送回去!”
  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行,行,你去吧。记得早点回宫,别让母后担忧。”
  二皇子一蹦三尺高,兴奋地喊了声‘得令’,还转头问润润说:“小丫头,你去不去?我带你去见识好玩的!”
  润润眨着眼睛歪了歪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哥哥笑的这么开心,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回答:“哥哥你去吧,我答应祖母要早些回家的。”
  二皇子只觉得心里软软的,真是恨不得天天听人这么软软糯糯地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哥哥’。
  太子斜了自己弟弟一眼,“自己去就行,别想带着别人瞎胡闹!”
  二皇子嘻嘻一笑,已经跳到面如白纸的吴绍、吴纤两兄妹面前。
  “噫,刚才不是还很理所当然地仗势欺人吗?怎么忽然变哑巴了,真是无趣的紧!”说罢也不给他们答话的机会,已经开始清点护卫准备将他们押送回安国侯府。他还等着去安国侯府去看好戏呢。说起仗势欺人,这对兄妹在他眼前还真是不够看的!
  孙烈对着太子抱了抱拳,就带着人,跟着二皇子走了。
  他们走后,包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太子身边的护卫又重新撤了出去。
  卢青兰起身对着太子福身,“谢过殿下出手相助,不然今遭怕是真的躲不过。”
  太子摇摇手,道:“不过举手之劳。”且不说他跟润润还有几分交情,叶檩也很有可能是日后的太子太傅。就是见了旁人被这样仗势欺人的欺负了,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两人寒暄几句,卢青兰就带着润润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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