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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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妃冷笑了一声:“王妃真不愧是大家千金出身,以为面见天颜是这等轻巧容易的事。我父当年也曾私下写了密函送进京城,想要告发此事。然而京城朝堂里也都是陈化的人脉耳目,密函进了御史台,便如泥牛入海。陈化倒将我父亲叫进府邸,当面大肆羞辱了一番,并拿了我一家子性命做胁,警告我父。”
  “然而,日后案发,朝廷竟不问青红皂白,把我父亲列为陈化同党,又因我父亲是河阳县丞,最终竟问了个斩刑。”
  陈婉兮心头猛地一跳,不由抬头看向宜妃。
  宜妃立在那儿,背着光,面上的神情便不甚分明,却令人感到分外的忧伤与怅然。
  只听她又道:“我父亲死后,偌大一家子人就风流云散了。不上两年,我母亲也因病过世。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每日打些短工,养活我。这日子虽苦,倒也还过得。每日,我在家中洗衣煮饭,到了傍晚时候就坐在门槛上等哥哥回来。哥哥回家时,有时会带两块糖,有时会捎个头绳与我。总说,丫头大了,不能总披头散发的不像样子。后来,我吃过无数精美的甜品,有过自己都数不清的华贵头面,然则却都及不上那些日子里,哥哥带给我的糖和头绳。”
  这话音淡淡的,苦涩中似又带了一抹甜意,仿佛一碗冰糖苦瓜。
  陈婉兮没有出声,她知晓宜妃还有话要说。
  宜妃吃了一口茶,重又说道:“然而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朝廷忽要征兵,我哥哥,我那个打短工养活我、天天给我带糖吃的哥哥……”话到此处,她忽然重重的喘息起来,半晌才又咬牙道:“竟被一大户人家拿去顶包了!”
  陈婉兮听到此处,禁不住问道:“顶包?”
  宜妃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地方征兵,总以抽签为准。原本,若是我哥哥抽中,我也没什么好说,也算是为国效力了。然而,那一年明明抽中了我们街上王员外的小儿子。他吝惜儿子,便花银子买通了征兵的官差,暗中将我哥哥的名字报了上去,顶替了他家儿子。我们人微力薄,毫无办法。我哥哥担忧他走后,我一人会饿死,便将我送到了一个告老还乡的太监那里。”
  “这太监原在宫里掌管教坊司,退休下来租了我们街上的房子,与我们是邻居。平日里,我会帮他做些针线,我哥哥也会替他干些跑腿的杂活,是以有些交情。那公公得知此事,便说我资质不错,不如由他牵线让我入了教坊,将来若有造化便能进宫,若不成好歹也能进王府宗室伺候,怎样都好过在外为娼。我哥哥无法可施,只好舍了我。”
  话至此处,宜妃却似失了全身的力气,肩头软软的松垮了下来,低声说道:“我怎样也不能忘记,哥哥走那天的光景。我哭的声嘶力竭,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老天,老天就是如此不公,我父亲无法抗衡权贵,已是尽了自己所能,到头来却落个砍头的下场,而罪魁陈化却仅仅是削爵流放。我只剩下一个哥哥,却又被大户人家拿去充数顶替兵役。”
  陈婉兮面上微微动容,不由问道:“于是,你便恨上了皇帝?”
  宜妃长吸了口气,精神略好了些,说道:“原本,我倒也没想那么多。入宫于那时的我而言,实在过于遥远。我每日里只能想着怎样学作态,怎样习学新曲,怎样练好喉咙,好换那一日三餐,好免姑姑的一顿责打。后来,宫中大选,我脱颖而出,终于进了宫。再后来,皇帝寿辰,教坊司排了一支曲子,命我独奏献艺。便是那一次,我入了皇帝的青眼。也是自那时起,我才发觉,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心里只有声色犬马。若非他昏庸荒唐至此,大燕的吏治又怎会这般荒诞!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这位大燕的皇上身上!”
  陈婉兮默然无声,这番话她心中也是认同的。
  她沉默了片刻,方又抬首望向宜妃,一字一句道:“宜妃娘娘,杀了皇帝,于事无补。”
  宜妃却大睁了眼眸,瞪视着她,问道:“为何?你可知道,皇帝如今已信极了和亲王,笃信肃亲王就是谋害太子的凶手,已在暗地里布置,待他回京就将他缉拿?待到那时,饶你聪慧过人,也是回天无力了!”
  陈婉兮不答反问:“妾身倒是有件事想问娘娘,你为何如此帮衬我家王爷?”
  第115章
  宜妃听她问起此事,青白的脸上倒浮出了一丝笑意:“你倒终是问了, 本宫原本还想着, 你这个肃亲王妃能沉住气到几时。”
  陈婉兮口气淡然道:“朝堂军务, 妾身一概不通,王爷在外结交朋友又或同什么人往来, 妾身是不大过问的。”
  宜妃笑了笑:“王妃,果然贤惠。”
  陈婉兮见她东拉西扯, 便问道:“娘娘,还没回答妾身。”
  宜妃收了笑意, 说道:“你可知, 本宫的兄长充军之后,被发去了何处?”
  陈婉兮心中猛地一醒,脱口问道:“难不成, 是西北军?”
  宜妃颔首:“不错, 正是西北军。然而, 我哥哥充军之时,王爷尚未接掌西北军。军风败坏, 纪律涣散, 我哥哥一个新兵,年纪又小,免不得要受老兵的欺凌。这情形, 直至肃亲王接管了西北军, 整顿军风, 方才好转。然而, 这好景不长,西北军派遣一支小队,前往敌军后方焚烧粮草。然而这支小队的队长,竟然贪酒误事,贻误军机,竟使得大军奇袭失败。事后,大帅问责下来,这队长竟威逼利诱,令所有人一口咬死了皆是我哥哥一人误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哥哥人微言轻,又孤掌难鸣,根本无从分辩。按军规,我哥哥是要处死的。却在此时,肃亲王忽叫停了行刑,称此案另有隐情,更下令将那一队人马尽数拿了。原来,肃亲王心思细密,知晓军中欺压挤兑积习难改,故而派有暗探在军中查访军风及军人不轨之处。因而,我哥哥的冤屈方才得以昭雪,那小队队长按军规处死,余下从者亦受了刑罚。打从那时起,我哥哥便死心塌地投效肃亲王的麾下,在沙场奋勇向前,立下军功无数。”
  说到此处,她看向陈婉兮,目光之中流露出些许温和之意,微笑道:“肃亲王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兄妹二人,杀身也难报王爷的救命与知遇之恩。”话至此处,她低眉垂首,徐徐说道:“哥哥将王爷视为再造恩人,我自也会投桃报李。”
  陈婉兮这方了然,原是有这样一个前情,宜妃才会拼尽全力护着肃亲王府。
  对于这对兄妹而言,肃亲王并不仅仅只是救命之恩,更是洗刷了冤屈,还与他们清白之人。这等恩德,的确如同再造。
  但听宜妃又道:“直至那时起,我才晓得,原来大燕皇室还有好人!”
  这话说的既愤懑,又有几分感慨,令陈婉兮心头微微一凛。
  她沉默半晌,方又说道:“然则,即便如此,皇帝依旧杀不得。”
  宜妃瞪大了眼眸看着她,仿若在看一个妖怪,她拂袖斥道:“肃亲王妃,你怀孕傻了不成?本宫倒不知,你竟是如此窝囊的一个女人!明乐帝昏庸无道,沉溺酒色,将民间糟践至何种地步!更遑论,他任人唯亲,嫉贤妒能,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忍不下,还要借刀杀人。如此一个皇帝,留着作甚?再说,肃亲王还是你的丈夫。明乐帝死了,对谁都好。”
  陈婉兮面色淡淡,依旧说道:“饶是如此,依旧不能出此下策。宜妃,你说此事你一人承担。然而国君死于非命,是何等惊天大案,你如何能承担的了?”
  宜妃面色一凛,咬了咬唇,说道:“本宫自然不会攀咬旁人。”
  陈婉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说的容易,皇帝一朝驾崩,事发突然,局势必定动荡。王爷尚且背负着刺杀太子的嫌疑,现下又出此事,那种那些敌对势力岂不趁机大做文章?退一步讲,即便王爷能压制敌党,一步上位。然而一个背负着杀父弑君嫌疑罪名的人,位子岂能坐的安稳?又如何能使百官心服?如何平稳治世?百年之后,史书工笔,又将如何记录书写?再则,皇帝固然荒唐,但现下朝廷还能维持。你随意将他杀死,朝廷必定陷入混乱,边关才将平定,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怕又要趁虚而入。如此这般,受苦的到底还是百姓。你此举,简直莽撞至极。”
  陈婉兮一席话落,宜妃倒是不言语了。
  日光自镂刻蝙蝠桃花的窗棂外洒了进来,照在她精致的妆容上,原就白皙的肌肤泛着瓷一般的光泽。然而她的神情却是冷淡无波的,光影斑驳之中,宛若一尊精雕细琢出来的玉瓷美人。
  宜妃不言不语,半晌面上方才渐渐有了血色,她颔首道:“王妃,倒是看的比本宫长远周全。如此,的确是本宫冒进了。”一语未休,她却看向陈婉兮,目光之中微微流露出些暖意,她浅笑说道:“这燕朝皇室,也因着有你们,方才让人觉着有那么几分盼头。本宫倒也企盼着,王爷将来能够执掌大宝,王妃娘娘能入主六宫。如此这般,这大燕的子民,兴许还有那么些希望。”
  陈婉兮却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通话来。
  她心中微怔,正欲出言,却听得外面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好一个宜妃,给哀家滚出来!”
  两人不防此变,各自一呆。
  宜妃当即起身,理衣出门。
  陈婉兮略一踟蹰,便也随之出去。
  二人行至正殿,果然见太后率了人马,气势汹汹的立在大殿之上。
  见此阵仗,宜妃倒是丝毫不乱,同着陈婉兮一道上前行了礼。
  陈婉兮怀着身孕,按着通俗,大多是行个半礼也就罢了,便是皇帝跟前,也曾免了她的礼节。然而眼下,太后却冷笑不语,看着陈婉兮尽力弯腰,行了个全礼,方才道:“起来吧,怀着身子还四处乱跑,撞见哀家,还要行礼。明个儿胎若不稳,可别说是哀家的罪过。”
  因之前淳懿郡主之事,太后丢了夫人又折兵,不止联姻不成,甚而连自己也折了进去,闹了好大一场没脸。故此,太后便分外的不待见起陈婉兮,今日见着了,自也没半句好话。
  陈婉兮听了她这几句夹枪带棒的言语,笑了笑,说道:“太后娘娘厚爱,妾身愧不敢当。今日面见皇上,皇上也还问起妾身孕事如何。皇上与太后娘娘对妾身如此关爱,妾身受宠若惊。妾身的胎像一向平稳,但只听了恶言恶语,就要不适。然而好在这紫禁城中,是规矩森严的地方,轻易也听不到这样的言语。”
  她这话是蓄意抬了皇帝出来压太后,且明示了如若自己胎动不适,皆是因太后这一番言语所致。
  前有淳懿郡主之事,如若她再在宫中出事,太后便越发不能做人了。
  果不其然,太后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却并没理她,只冷笑了一声:“好一张利口!”便转向宜妃斥道:“宜妃,你可知罪?!”
  二人心中皆是一沉,宜妃倒是临危不乱,回道:“敢问太后,臣妾何罪之有?!”
  太后嗤笑道:“你在养心殿里干了什么好事,竟还敢来问哀家?!”
  宜妃面色沉沉,说道:“太后娘娘,臣妾近些日子都在御前侍奉,昼夜不敢懈怠。只是今日皇上体恤臣妾劳苦,方才特特恩准臣妾回来歇息片刻。这段日子,臣妾在养心殿从未见过太后娘娘一面,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后娘娘,要这般上门兴师问罪?!”
  太后冷哼一声:“伶牙俐齿,你也不用含沙射影,抬出皇帝来吓唬哀家。待哀家查明了这件事,哀家倒要瞧瞧,皇上会怎么活刮了你这只下贱的狐狸!”
  宜妃倒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太后娘娘,您这话是责骂臣妾不守妇道么?然而臣妾自入宫以来,循规蹈矩,从未有半分不轨之处。即便是承宠,亦是按着宫中规矩办的。太后娘娘这些话,当真毫无道理。再则,即便要责备臣妾妇德,也该由皇后娘娘前来教导。您是长辈,怎好说出这番话来,倒好像民间争抢男人、争风吃醋的愚妇一般。臣妾倒觉得太后娘娘这是恼恨,这只狐狸不是您自己呢。”
  她这话分外忤逆大胆,令在场众人皆倒抽了一口气。
  陈婉兮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笃定,便知她必有十足把握,心里倒也坦然。
  太后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更有些被戳破了心事的窘迫,她勃然大怒,喝道:“大胆的贱婢,竟敢口出狂言!不愧是教坊司出来的贱奴,什么不体面的话都说得出口!”一番驳斥之后,她生恐宜妃再骂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当即下令:“给哀家搜,看看她这宫里,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宜妃却喝道:“本宫倒要瞧瞧,谁敢!无有皇上皇后的旨意,肆意搜查主位妃嫔的宫室,尔等没王法了吗?!”
  这当朝太后与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僵持起来,这底下的人便左右为难起来,哪一头都是不好得罪的。
  论理,太后为尊。
  然而,这太后不是皇帝的亲娘,宜妃却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妃子。何况,近来皇帝已不大见太后了。
  将来局势如何,还当真难论。
  一时里,竟无人动手。
  太后眼见此状,更是怒不可遏,连声斥道:“混账,哀家连你们都使唤不动了不成?!敢违抗哀家的懿旨,你们就都等着掉脑袋!”
  陈婉兮冷眼旁观,禁不住出声道:“太后娘娘,我大燕宫廷规矩,凡妃嫔犯事,皆有皇后处置。即便宜妃有什么不得体之处,也该由皇后娘娘出面。太后娘娘此举,怕是于理不合。宜妃娘娘又是皇上看重之人,这件事如若传进皇上耳中,恐怕不好。”
  太后本就心烦,更无心同她做口舌之争,只斥道:“这是后宫之事,肃亲王妃就不要插手了罢。来人,肃亲王妃身怀有孕,不宜劳累,送她回承乾宫!”
  陈婉兮眼见此景,自己又带着个肚子委实不便,也不必宫人上来请,便起身离去了。
  回至承乾宫,陈婉兮依旧是坐立难安,上下忐忑的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外边才传来消息。
  太后在景福宫一无所获,铩羽而归。
  第116章
  陈婉兮收得消息,一颗心方才放进肚里, 她长舒了口气, 端起甜汤碗抿了一口, 这才察觉汤竟已凉透了。
  她也顾不上这些杂事,放了茶碗, 问道:“那么姑姑,详情如何?”
  嘉楠躬身回道:“详情, 这个却不好打探。不过宜妃院里管洒扫的小宫女报信儿说,太后令人将景福宫几乎翻了过来, 却连个针头线脑都没寻着。”
  陈婉兮微微一笑:“如此说来, 太后该很是恼火了。”
  嘉楠回道;“娘娘说的是,太后一无所获,宜妃娘娘倒不依起来, 吵吵嚷嚷, 必定要太后还她个公道。奴才方才还瞧见, 宜妃娘娘的轿子,又往养心殿去了。”
  陈婉兮默默不语, 不由自主的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背。
  如此看来, 她倒是轻看了宜妃。
  毒杀皇帝,如若不成,便将太后拖下水来。
  又或者, 宜妃从未真正的想要毒杀过皇帝。此举, 不过是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码罢了。她的目的, 或者本就是太后。
  仔细想来, 毒杀皇帝是何等凶险之举,宜妃此番作为委实有些儿戏。更何况,她若当真要刺杀皇帝,行事该当分外谨慎机密才是,怎会任由自己身侧的心腹宫女跑出来报信?
  她这是,拉着自己一道演了一出戏。正是因自己的出现,才令这出戏,越发像真的。
  陈婉兮微微出神,禁不住出声道:“那碗参汤,当真有毒么……”
  嘉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摸了摸胳臂,轻轻说道:“娘娘,此言……不谨慎。”
  陈婉兮抬头睨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惊惧之色,便说道:“无妨,太后被宜妃反将了一军。宜妃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必要将这件事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太后,是无暇顾及承乾宫了。”
  嘉楠顿了顿,半晌又道:“娘娘,太后地位尊崇,非等闲妃嫔可比。宜妃纵然受宠,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宫妃,何况她尚无子嗣。当今的皇上,对妃嫔的宠幸是没个准数儿的,对谁都是一阵子罢了。便是咱们娘娘,即便有了王爷,这些年也是浮浮沉沉,何况是宜妃。在这宫里,所谓盛宠是考不着的,没个子嗣终身终究是没有着落。太后娘娘就不一样了,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将来皇上一朝大行,太后也依然是太后。可宜妃……”话至此处,她微微摇了摇头,底下的意思不言自明。
  陈婉兮却笑了笑,淡淡说道:“太后,就始终是太后么?我瞧着,也未必呢。”
  嘉楠听闻,奇道:“娘娘何出此言?”
  陈婉兮确不愿多言了,岔了话题,问道:“宝儿今儿在宫里做些什么?昨儿我看他贪吃八宝鸭子,有些积食了,吩咐做的山楂乌梅汤,可做了不曾?”
  嘉楠见她不欲多谈,自也不好穷追不舍,便顺话答道:“一早起就吩咐了小厨房,奴才亲自看着。午饭后,与小世子饮了一碗。”
  陈婉兮点了点头,说道:“晚饭之后,再与他吃一碗。”
  正说话间,有宫女便领着豆宝过来。
  母子两个,几乎一日不曾见面,不免一番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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