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定云产子(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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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服了定云待在悦来客栈,我独自来到卢妃巷东头第一家慕容晖之的赛华佗医馆。门外的招子上写道:悬壶济世压扁鹊,救命活人赛华佗。我心里暗笑,他一个靠谭紫霄名头招摇撞骗的江湖野道,不仅诳人诳到了我的临仙殿,没想到做起生意来有模有样的。
  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天已黑透,虽有皓月凌空,但我这人生来没吃过一点苦,此刻空气里的寒意,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冷丝丝的。李宁安本人是没有来,却跟我说定留了几个高手在暗地保护着我,我又留几个人护卫着定云的安全,眼下下了马,找了棵枯柳拴了,便来到他的木头门前,拍了拍他的门,果有一个蓝衣童子给我开门,我道:“烦劳通禀你家掌柜,就说故人李伯玉来访!”
  那童子瞧了我一瞬道:“等着。”
  过得一阵子,那慕容晖之草草披了件水青色的麻布道袍,拖着脚下的布鞋踢踢踏踏地就迎出门来,把我让进去道:“伯玉兄的大驾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快进来拜茶!”
  我执了他的手,与他同进柜面,不待他请,便在接待大客的红木椅上坐了道:“原有些棘手的事,贤弟先穿好衣冠,容我慢慢跟你说!”
  少顷,那慕容穿了衣服出来,我见他穿了水蓝宽袍,雪白衬裤,黑色高靴,愈发显得神采焕然,分明是个英气少年,也不在萧沉玉之下,我急道:“你也不用来虚的了,你给我交个实底。从谭国师那里得的书,上面的记载到底有没有用?”
  慕容想也不想,随口答道:“谭国师的医术,恐怕天下仅次于一个人,他的书上面记的东西,断没有假的。上回曾给你用的,那治胃逆锁喉的药,可是好的?”
  我心里一想,便踏实了,勉强笑了一笑,“慕容兄不要见怪,我是为了我家定云而来的。她已有喜了。据那杜太医说,定云的胎儿已显过大之像,且定云的盆骨又窄,这回恐怕难得顺产,我是想来求求贤弟,看你有没有什么灵药,可以助她避过此险。”
  慕容晖之道:“看来伯玉兄对我那位新认的师傅,是真的上心啊。只是谭国师他又不是神仙,在下偷到的,不过是他九牛一毛的秘术。不是我不想帮她,这千金科,原就不是谭国师所长。而且,我那位师傅谭紫霄,曾经说过几句名言,说是神仙也有男女之情,而他非神仙,心如槁木死灰。故据我所知,此人对女人独有之病,根本就不甚上心。所以,我这小店里面,凡专涉女客之事,一向都是由定云的徒弟赏荷等来管的。她的医术,想来绝不会高于宫中御医吧!”
  听了这话,我虽喜他坦诚,却不觉忧心如焚,不自觉叹了一声,“这么说来,你这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慕容看我这样子,也有些着急起来,对我道:“你也不要着急。定云临产之期,不是还有好多日子呢嘛!我教你个法子,也许你能碰上天下医术第一的天机道人呢!”
  我惊喜万分,跳起来道:“你也认得天机道人?”
  慕容晖之摇了摇头,“我当然不认得!只是谭国师在书里曾经写过一件事!我拿给你看!”
  我看时,上面写道:……姚端有愧于彼,每至五月端阳前日,其妻弃世之日,必往祭其坟。余与之恩怨近二十年矣,胸中块垒,不得解也。得知其事,往候之不遇,不期竟兵解而去,叹叹!
  我不觉好奇道:“慕容兄可否知道,这谭国师和天机子,除了天机门之争而外,还有什么嫌隙么?”
  慕容晖之道:“你太高看小弟了!小弟在他手下,不过一个低等弟子。只因那日你来酒馆之前,定云曾对小弟露过风儿,说起那天机子原不曾死,这才叫你碰碰运气。谭、姚二人为何分道扬镳,据江湖上传是因为谭国师无意于天机门,而慧眼识英雄投了先皇。不过据我师兄对我说过,谭紫霄与天机子实则结下大仇,谭国师离开天机门,绝不是因为什么天机门掌门之争,而是……而是为了一个女子!还要更要紧的,谭紫霄后来抛下国师尊位离开唐国,也是因为这个女子!”
  我不觉大笑道:“这定是那嚼舌根子的人编排出来的瞎话,谭国师练的是童子功,从不破色戒的。你方才说的他那几句名言,我小时候也听父皇说过的,断不会错!敢莫是谭国师也喜欢定云的师傅不成?”
  “这个……我哪会知道呢?”慕容闲闲走了几步,从一个小药柜里拿了一只玉色瓶子,递给我道:“端阳前一日,也就明年夏日的事儿,你不如去碰碰运气吧!但那厮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我也说不准!实在不行,你便早早的再招医嘛,偌大的唐国,寻见几个千金圣手,料也不难!我这里的保胎丸,定云自个儿也会制的,你也带回去,省了她的事儿!”
  我翻了翻眼皮,“你对他也挺上心嘛。”
  慕容笑道:“她是个神仙中人,是个男人都上心……”
  他那个没脸没皮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冯延巳有时候那种恃才放旷的样子,我红了脸,心里起了些微火,把那瓶子在手里捏了捏,差点脱手砸上去,“你这厮……这种玩笑也敢开!当心朕……当心正好……”
  慕容露了一口雪白的牙,大笑道:“当心正好响个雷往我头上劈!哈哈……这欺君之罪,小人怎么敢犯呢!”
  我拱了拱手笑道:“好了慕容兄,我和你做耍的!天也不早,我也得别过了。今晚同她歇在客栈里,明早五鼓以前一定要赶回宫里去,否则大臣们的奏章就能劈死我!”
  说也奇怪,我连夜跑了多时,回了悦来客栈,拥着定云歇在那里,上半夜心里担心着她,不曾睡得死,耳听三更更鼓一响,见她鼻息匀称,我倒也心里一松,昏天黑地地睡着了。
  到醒时,五鼓早就过了,原来宁安早派了清书、竹墨来接,可怜他俩在房门外候了多时。我俩草草梳洗了,登上云鸾车便回了宫。
  回宫来得报冯延巳在抚州安分守己,只是自个儿不理事,专拿架子压下头。我心想,抚州只要不出事便好了,哪有这么多奏事的?唉!有时候我坐在那御座上头,只觉得从里到外寒气侵人,这帝皇,身与心,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国家的。耶律德光和钱弘倧他们例子在那儿搁着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家摆一道,一脚踢了下去,落个万劫不复。也许,只有同定云道人在一处,才落个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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