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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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红玉?朱弦?
  这名字在谢侯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在意,只是行到山脚,谢侯突然勒马。
  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侯爷?”谢侯身后跟着的人也赶忙停了下来。
  谢侯却没理会那些人,只问谢笙:“小满,你说她叫朱红玉?她哥哥叫朱弦?”
  “嗯,”谢笙见谢侯这么大的反应,小心翼翼的问道,“爹,你认识那人?”
  谢侯回头看了一眼南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爷?”谢侯的属下面面相觑,和南寨的协议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回府,”谢侯被人一提醒,也没再过多停留,只小声对谢笙道,“小满你回去了,先莫对你娘和姑祖母说这事儿,我同你姑祖父商量过后再说。”
  “我记得啦,”谢笙闷闷的答道。
  谢笙可以看出来,谢侯和周老爷子有很多秘密。如今就连在南寨遇上的一个不认识的人,似乎也有秘密,还是和亲爹认识的人。
  谢笙扒拉了一下谢侯的披风,露出个小鼻子,任由风吹打着自己的脸颊。也就是自己现在才三岁,实在太小了。要是现在自己在大姐姐的年纪,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谢侯心里存着事情,便催促着底下人加快脚程,总算是在太阳偏西,将将洒下金色光芒的时候,赶回了家中。
  谢侯带着谢笙下马,小六子赶忙跑了出来,对着谢侯挤眉弄眼的。
  “去请姑父到书房,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谢侯大步跨进门。
  谢笙看见后头小六子追上来,还在做怪相,并没有按着谢侯的吩咐去寻周老爷子,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道:“小六子哥哥你干嘛呢?”
  因为谢笙这句话,谢侯总算是停了下来。
  小六子松了口气,两三步上前,小声道:“侯爷,您今儿没同夫人说一声就把小少爷给带出去了,夫人正恼着呢。”
  谢笙眼见着小六子说完这话,一溜烟儿的跑了,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在呢,不由和亲爹面面相觑。
  “爹你不是叫了人给娘留话的吗,姑祖父也在家啊,”谢笙见谢侯脸上也有些茫然,想起方才小六子的话,突然灵光一闪,“娘定然是恼了咱们没先当面同她说。”
  谢侯这才恍然大悟,在去书房之前,先去了正房。
  李氏早已听见谢侯进了门,却故意不理会他,只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刺绣。
  谢侯轻咳一声,把谢笙放到了地上。
  谢笙走了两步,觉得自己步子不虚了,就直接蹬掉了鞋,爬到了榻上:“娘,我们回来啦!”
  被谢笙这么一喊,李氏再不答应,似乎也不合常理。她便放下了手里的绣品,将谢笙抱进了怀里:“可算是回来了,叫娘瞧瞧。”
  “脸怎么这么凉,都有些吹干了,过会子拿面脂搽一搽。”
  平日里伺候李氏的丫鬟走了进来,按着李氏的说法,拿了她平日惯用的面脂盒子来。而后给谢笙洗了脸,让李氏净了手,才小心的打开了盒子,让李氏亲自给谢笙搽脸。李氏只围着谢笙转,把谢侯忽视了个彻底。
  谢侯脸上有些不好,可也不能发作,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自己的不是,竟然因为心里存着事儿,就忘了和李氏先说一声。
  因有丫鬟在此,谢侯拉不下脸面,便对那丫鬟道:“你先下去吧,这会儿用不着你伺候了。”
  等丫鬟离开之后,谢侯才对李氏拱手道:“这次是我不对,还请夫人原谅。”
  李氏侧过身子,不肯受谢侯的礼:“侯爷说笑了,您何错之有?”
  谢笙眼见得谢侯就要愣在当场,心里轻叹一声,忙拉了李氏道:“娘,其实不怪爹,小满昨儿也忘记给您说了,今早上我们走的太早,娘还歇着呢,就没打扰您。娘别怪爹爹。”
  谢侯也顺着谢笙的话道:“正是,昨儿我心里存着事情,一时给忘了,可今儿早晨实在是走得太早了,便没亲自同你说。因念着姑父也知道这事儿呢,便只吩咐了一个小子记得千万要告诉你。夫人,可否原谅为夫?”
  其实方才谢笙说是因为担心她被搅扰了睡眠,才没有喊她时,李氏心里就已经不气了,更兼谢侯也同自己说了这么多软话。
  李氏美目扫了谢侯一眼,才垂下眼睑:“若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还请侯爷不论如何要亲自同妾身说上一句。侯爷您平日里事务繁忙,妾身却也是知道您的平安的,只是这回是去了南寨,没您亲自开口,妾身心里不安得很。”
  南寨怎么了?谢笙有些迷惑,这说得像是龙潭虎穴一样,可南寨和之前他去玩过的一些寨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啊,反而从管理上来说,还要更好一些。
  “你放心,南寨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谢侯宽慰李氏道,“他们只是风俗格外不同一些,便有些排外,至于毒障更是无稽之谈。”
  “可这么多年,它有如自立一国,也不是假的……”
  “不过是因为它在深山之中,易守难攻,又十分隐蔽罢了,”谢侯已经去过了南寨,便觉南寨没有之前完全未知时候那样神秘,“若不是快马奔袭,只怕我今日还赶不成一个来回,可见南寨的路有多难走,中间崎岖弯路甚多,若无向导,也易迷失。蜀州天气多雾,山巅更是经久不散,那些人寻不到方向,自然也就将南寨传得神乎其神。”
  “南寨很漂亮,”谢笙补充了一句,“古娜姐姐听说我念着娘亲,还夸我孝顺呢。”
  “是吗,”李氏立时便笑了起来,对于南寨的恐惧也去了七分,重孝道的地方,总归不会是什么太坏的。
  谢侯见自己说了这许多,还不如谢笙一句话来的管用,不禁有些吃味。
  正此时,外头小六子来请谢侯,说是周老爷子已经过去了。李氏知道谢侯和周老爷子有事情要谈,便催促谢侯快去,却留了谢笙在身边说话。
  谢笙好久没像这样好好的陪过李氏了,便也不念着诗书学业,只拿自己在南寨的所见所闻说给李氏听,边说还边比划。那让谢笙得了古娜夸奖的松针垫子自然最让李氏好奇,甚至李氏已经决意要叫人去做了。
  谢笙说的口干,喝了一大口茶水,眼珠子转了转,问李氏:“娘,古娜姐姐的古姓可不常见,我们的亲戚里可有一样姓氏的吗?”
  “倒是有一个,”李氏想了许久,才道,“你外祖父有位同窗,便是姓古。听说是源自于姬姓,不过那人长相有些异族血统,想来和那古娜一样,都是汉化之后改的吧。”
  “他是不是就是在攀祖宗,”谢笙说得十分随意,一般百姓家里修家谱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的姓氏编的源远流长,也喜欢和一些名家名人牵扯到一起,以表示自己家中家学渊源,乃世家之后,其实内里实质大家都知道。
  这样的事情往往几代过后,无从考究,弄假成真,想要回去寻祖问宗的也不是没有,大都只认官宦不认草芥罢了。
  “那朱呢,今天我遇到一对姐弟,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听说她家姓朱,”谢笙因为答应了谢侯,到底是没有说出朱红玉的名字来,只是旁敲侧击,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一门亲戚,或是朝中有没有比较出名,还似乎能认识自己亲爹的人家。
  李氏不疑有他,搜索片刻,就低声对谢笙道:“倒是有一个,正是当今圣上的原配王妃,她就是朱家出身的。”
  当今圣上的原配王妃?不是皇后?
  如果死了的话不是都有追封的吗,可真是奇怪。
  谢笙还想知道得多些,李氏却也已经闭口不言,叫他只能抓耳挠腮,把这事儿按在心里。
  这头谢笙还在想,怎么能不着痕迹的从李氏这里知道更多东西,那头已经见到了周老爷子的谢侯第一句话就是。
  “姑父,您可还记得那位娘娘出身的朱家?”
  第21章 来客
  这一日,窗外夏蝉总是响个没完,让人心里燥得很。
  谢笙不耐烦在屋子里,就叫人把小几搬到了外头院子里的树下,还在地上铺了竹席子。
  因怕上头有虫子掉下来,又或是阳光直接穿过树叶照到书上刺眼,李氏特意嘱咐,用架子撑了薄纱在上头。底下还熏了香,用以防虫。
  这两日谢侯都忙得很,便没空看着谢笙练武,便叫谢笙做完了基础的功课之后,直接去周老爷子那里学文。
  没有其他人做比较,谢笙只能自己估摸着三岁孩子的正常发展,再来安排自己的学习进度。
  好在他记忆力超群,可一手字写得却是正常水平,诗词也不精通,倒也不算太过妖孽。甚至还时时被周老爷子不时打击一场,说何方又出了个神童,三岁能为诗书,五岁能写文章。
  谢笙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边,写完了最后一笔,便搁置了,身边伺候的小厮立刻就上来帮他揉手,做按摩。
  周老爷子拿起谢笙写的大字,一张一张的翻看、圈点:“不错,今日要比之前更用心些了,学了这么久,可算是有了几分章法。”
  周老爷子又将谢笙写得难以入目的后几张字单独取出,放在一旁:“这几个字须得好好观摩之后,再行下笔。”
  “是,”谢笙连忙应下。
  周老爷子教谢笙习字,极少打骂,也严格控制他动笔的时间,更多的是要求他要领悟,每一笔该怎么下,要做到心中有数。这虽是周老爷子的个人教育理念问题,谢笙却十分赞同。
  从谢笙过往的知识储备来看,三岁的小孩子,如果长时间练字,或者更过一些,练习悬腕甚至坠物。即便最后出来的效果很好,却也容易造成一些畸形。谢笙宁愿循序渐进,有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小厮在帮谢笙按摩完之后,取了清水让谢笙净手,再为他取来了手脂。
  周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对他对手比对脸还精心的毛病不置一词。毕竟周老爷子自己,还喜欢保养美须呢。
  “下午学琴,你……”
  “少爷、姑老太爷,”小六子不晓得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外头来了一对兄妹,说是少爷在南寨的旧识。”
  兄妹,南寨的旧识?谢笙一时没能想起来,自己在南寨的时候见过什么兄妹吗?
  “来人可是姓朱?”与谢笙不同,周老爷子立时便有了一个答案。
  朱?谢笙也想到了,是朱红玉,她的确说过她有个哥哥叫朱弦的。一对兄妹,她弟弟李夷没来?
  不对,应该是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正是,”小六子有些疑惑,怎么少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姑老太爷却是立刻道出了来人的姓氏。不过他也没多问,确认了是认识的人后,就等着主子示下。
  谢笙不知道朱家兄妹的身份,便看向周老爷子,等着他发话。
  “请客人到书房说话,另外,再去请你们侯爷早些回来,就说有故人来,”周老爷子吩咐完小六子,就对谢笙道,“今儿下午你也不必学琴了,往日里你总觉着自己聪明,如今来了个最会念书的,你可算是有伴了。”
  朱红玉是女孩子,周老爷子不会用最会念书这样的评价,那么就是她的哥哥了。
  “朱弦?”
  周老爷子点了点头:“他之前可不叫朱弦,只是现在这么称呼也无妨。日后你见了朱红玉也要礼遇一些,她同你嫡兄是定了娃娃亲的。”
  “诶?”谢笙瞪大了眼睛,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样。
  周老爷子摸了摸谢笙的头:“是小杨氏提的,你爹也默许了,两家有玉佩为证。”
  “朱红玉,有九岁?”谢笙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实在是朱红玉生的瘦小,而谢笙记忆里的谢麒,却是个粉雕玉琢一样的孩子,两人颜值差距太大了些。至于小杨氏,谢笙倒是很快想起来了,正是谢麒的生母。
  “说来她比你嫡兄还要大些,如今已十岁了。”
  周老爷子领着大受打击的谢笙进书房时,朱家兄妹还不曾到,便叫人先备好了茶点,只等那二人来了,就呈上来。
  谢笙对于自己退步的眼力有些羞愧,果然是许久没有用过,就自然退化了。
  “姑老太爷,客人已经到了。”
  “请。”
  周老爷子的请字还没落下,谢笙就自觉的站了起来,在周老爷子身旁站好。
  朱弦兄妹俩此番都是经过了精心打扮的,虽然穿的都不是什么锦缎衣裳,到底都做得一丝不苟,只是两人肤色对比太过鲜明,叫人印象深刻。
  朱弦鲜少出门,皮肤更白,朱红玉帮着家里做事,下了苦力气,故而已十岁了,还生的这样瘦小。相比起朱弦,谢笙更敬佩朱红玉,她身份不低,却能过得了苦日子,尤为难得。
  “周先生,”朱弦领着朱红玉行礼。
  “你我难得再见,不必拘礼了,”周老爷子没怎么管朱红玉,反倒是看着朱弦面色复杂。他叫了避开朱家兄妹的礼的谢笙,“来见过你朱世兄、朱姐姐。”
  谢笙规规矩矩行礼:“小子谢笙,见过朱世兄,红玉姐。”
  几人互相见礼过后,朱弦见周老爷子没有让谢笙离开的意思,便直接道:“学生带着舍妹突兀前来,还望周先生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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