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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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什么?”
  刘玲见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上却说:“没什么。”
  这时候刘江红的手术已经快要开始了,刘玲没再说什么,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
  可她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刚才陆江庭的表现——这么看来他并不知道刘江红的决定,自然也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么宁时修必然也不知道内情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来之前她只希望能顺利拿到供体心脏,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此时的她突然就矛盾了起来……
  刘玲的出现让陆江庭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他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不安,但就是不安。他扭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父亲,陆成刚倒是面色坦然,没有丝毫忧惧。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到父亲身边,抬头望着手术门上亮起的红灯,静静地等着手术结果。
  据陆江庭的了解,这个手术应该会持续很久。但是刚过了一小时,手术室的大门突然就打开了,而此时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还亮着。
  刘江红的主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陆江庭和陆成刚一见到他都倏地弹了起来,赶紧凑了过去。就如许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见医生无力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陆成刚颤抖着声音问:“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最怕的情况还是遇到了——术中大出血,抢救失败。”
  陆江庭听到“抢救失败”这几个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他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灯:“手术还没结束吗?”
  “刘女士在手术前签下了器官捐赠协议,如果手术中出现意外,她愿意将心脏捐给b市的一位病人。我代表这位病人感谢刘女士,也感谢你们家属。”
  陆江庭火气上涌:’“我怎么不知道她还签了什么协议?”
  陆成刚满脑子都是“手术失败”四个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等到事情发生时,他还是感到措手不及。他想到他们生活中的各种琐碎,想到老伴往日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昨天刚过,人就没了。
  他沉浸在失去老伴的痛苦中不能自拔,直到抬起头看到陆江庭正失控地拽着医生的领子时,他才回过神来。
  陆江庭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沉着稳重、温文尔雅,陆成刚几乎没见他和别人红过脸,更别提动手了。他连忙上前将两人来开,对陆江庭说道:“江庭你别这样,这是你妈的意思!”
  陆江庭冷笑:“我妈的意思?只要她一个人的意思就能决定这件事了吗?怎么没人问过我!是谁签的字?”
  陆成刚沉着声音道:“我。”
  陆江庭怔怔地看着父亲。
  陆成刚叹了口气:“这是你妈最后一点心愿,我们就听她的吧。”
  陆江庭也知道,其实母亲已经不在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只是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抬头看向郡盏红色的小灯,等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看着它灭掉,他才意识到,那些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最终都已然发生了。
  宁时修的主刀医生临时由刘玲换成了经验老到的李主任,所以她此次来s市,只是负责取走供体心脏。李主任已经在b市的手术台上准备好一切,只要等她一到,就可以替宁时修做心脏移植手术。
  刘玲和助手拎着冰桶出了医院,才发现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看了眼时间,不禁有点着急:“b市那边安排好了吗?”
  助手回答说:“一切准备就绪。”
  刘玲点点头:“查一下航班情况,就怕飞机晚点。”
  “刚查过,目前没有推迟的通知。但是……”助手顿了顿说,“b市下雪了。”
  刘玲不由得心里一紧。以前因为航班延误没少误事,毕竟供体心脏在冰桶里的时间是争分夺秒的,如果超过了六个小时,对移植效果会有很大的影响。
  “航班几点钟了”刘玲问。
  “7点23分。”
  “能不能改早一点的?”
  助理看了看外面因为下雨排起的长长的车龙,有点不确定:“提前的话,我们能按时到机场吗?”
  刘玲咬着牙:“要不先跟机场那边联系一下,另外再和医院邪边说一声,让他们想办法联系b市机场的地勤。”
  “好,我这就联系。”
  怕什么来什么,刘玲他们要搭乘的航班最终还是因为天气延误了,好在只延后了半小时。然而时间却已经所剩无几,刘玲等人和b市那边通过电话,双方都想尽一切办法疏通关系,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最终总算在六小时内将冰桶送进了景山医院。
  看到刘玲的那一刻,李主任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下面的人:“马上手术。”
  刘玲因为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奔波,没有办法再配合手术,只能在手术室外陪着宁志恒和温琴。
  宁志恒问她:“大姐她说什么了吗?”刘玲摇了摇头。
  宁志恒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机会说了。那江庭怎么样?”
  “他……应该很难过吧他好像并不知道刘阿姨捐出心脏的事情。
  宁志恒叹气:“大姐这人就是这么独断,可是现在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那孩子怎么受得了!”
  宁时修能够顺利手术,这本来是件该高兴的事,但是等在手术外的两个人谁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颗心脏来自另一位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亲人。好在宁时修的手术还算顺利,总算没有辜负刘江红的一片心意。而这些情况也是在他出院后,宁志恒才告诉他的。
  原来大姨已经不在了,就在他准备进人手术室的那一刻,大姨就已经离开了。他摸着左胸的位置,一颗心脏正在那里强有力地跳动着。他心里陡然五味杂陈,对过往、对这位不算熟悉的亲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
  出院后不久,正赶上清明节,宁时修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祭刘江红。听父亲宁志恒说,大姨的墓就在母亲的旁边,这也是大姨临终前特意嘱咐过的。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巧遇到陆江庭。
  陆江庭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很多,或许是由于刚刚失去了至亲,他脸上的那种神色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漠凛冽。
  这种感觉宁时修怎么会不懂?多年前他失去母亲的时候,大概也是这副模样。
  宁时修拜祭完大姨,站在一边点上了一支烟。两个高大的男人就在风中站着,谁也不说话。良久,久到一支烟燃尽,宁时修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陆江庭依旧表情冷漠,什么也没说。
  宁时修知道,此刻他没有任何立场去劝慰陆江庭,因为在逝者面前,他活着,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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