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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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夜白明白,提灯的司马凤是自己放在“房间”里的。
  他是他安全感的来源,是他在懵懂时下意识的自保。是他在人生初次的沉寂黑暗和繁杂记忆里,不自觉为自己保留的一处纤弱光明。
  “小白……”司马凤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推开了一些。
  迟夜白的胆气已经在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里用尽了。他咬着唇,心想幸好看不到……若是司马凤看到了自己此刻的神情,只怕自己会起杀心。
  司马凤摸着他的脸,歪着脑袋静了一下。
  “头疼么?”司马凤小声问,“我得再骂你一回。”
  迟夜白知道他要骂自己什么。脸仍微微烫着,他把司马凤的手拉开。
  “不用说了,我错了。”
  “知错,但不改,是吧?”
  “嗯。”
  司马凤有些无奈。“还难受吗?我给你倒茶。”
  迟夜白听了觉得好笑:“倒茶?你看得到?”
  “我看得到。”
  迟夜白摇摇头:“你连我都看不到。”
  司马凤按着他肩膀不让他站起,又问了一遍:“那你头还疼不疼?现在清醒了么?”
  “不疼了,很清醒。怎么了?”迟夜白有些困惑。他话音刚落,司马凤便低下头,带着点儿笑意贴上了他的嘴唇。
  这是比方才激烈得多的亲吻。司马凤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唇舌打开,不由分说地侵入。
  被紧紧捏着肩膀,迟夜白甚至觉得有些痛了。这痛却不是不能忍受,反而令他从痛楚里刨挖出一些新鲜的兴奋来。
  吞咽、喘息、呻吟,他抓着司马凤的衣襟,手指的骨节贴在他的喉咙处,能清晰捕捉到皮肤和骨肉的每一次动作。但迟夜白渐渐地就忘记去分辨了。这吻极冗长,又极短,他浑身燥热,手脚却冰凉。他们像是要汲取完彼此的所有气息一样迫切,越到后来越是潦草,没了章法,也没了分寸。
  唇舌分离时,迟夜白的脸像烧灼过一样红。司马凤为他拭去柔软皮肤上的液体,意犹未尽似的,低头亲他的鼻尖。
  “迟夜白,你现在没有喝醉。”司马凤低声问,“你是清醒的,对不对?”
  迟夜白张了张口,迟疑良久才发出声音。
  “……晴姨会恨我的。”
  “师姐也会恨我的。”司马凤贴着他额头,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膛深处发出一样,带着令人心颤的笑意,“这样就抵消了,对不对?”
  第48章 污血(12)
  迟夜白呆滞片刻,像是被这句没道理的话说服了,轻声笑出来。
  他的笑声从未像现在这样低沉却易于让人震动。
  带着热度的手指抚上他耳朵,摸索他的五官。司马凤又低头去吻他,这次却小心翼翼,万分谨慎。
  他其实知道迟夜白的顾虑。偌大一个鹰贝舍,父母却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尚年幼时就已经被鹰贝舍众人看作当家,时时刻刻都要为鹰贝舍考虑。迟夜白向他透露过一些情报,这些情报全是极为机密的,有的甚至事关边陲他国秘事。这等机密只有鹰贝舍当家有权利阅读和记忆,然而也只能止于鹰贝舍当家:保密是他们的铁律——可是迟夜白为了让他办事顺利,愿意为他破例。
  你说他无心,却又处处体贴,时时在意。
  司马凤掩着他眼睛,掌心被他发颤的睫毛挠得很痒。
  两人互相都看不到彼此,只能从触感体会。动作终于渐渐激烈,迟夜白将他紧紧抱着,力气大得让司马凤惊讶,仿佛是他一贯冷淡平静的表壳裂了一道缝,终于把内里的巨大热情,透露出半分来。
  只这半分已足够令人激动。
  司马凤把他压在榻上,解了他的发簪。绿松石骨簪上仍旧是圆溜溜的一颗珠子,只是如今珠子中空,里面可再没有那颗保命的药丸子了。司马凤用两根手指敲了敲那珠子,正要说话时,身下人突然涌起一股大力,竟将他一下掀翻。上下之势顿时逆转。
  “……小白?”
  迟夜白没出声,只将他蒙眼的布条又系紧了一些。
  “我本就看不到。”司马凤笑道。
  “看不到才好。”迟夜白低声说,“莫出声,莫动。”
  司马凤嗯地应了,双手放在他腰上,不发一言。迟夜白此时骑在他身上,双手撑在司马凤头脸两侧,一声不吭地盯着司马凤瞧。灯火的光亮太弱,只映出司马凤半张脸的轮廓。他看着那半侧光亮,也能立刻在心中描摹他的全副模样。
  实在太熟悉了。相识这么多年,已经熟悉得刻入骨头血脉,剥离不开。
  迟夜白仍喘着气,嘴唇被方才的一顿碾磨擦得发热。过了今夜,过了这不清醒的一夜,他可能再无勇气做这么大胆的事了。
  他将手放在司马凤腰带上,手指轻动,松了那根绣着蝙蝠纹的乌金色腰带。
  “我虽未见过文玄舟,但他一直在这里。”他打断了司马凤的话,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将他腰带解开,“他教我如何分类存放记忆,不让它们在我头脑中作乱,但也在这个过程中,于我那存放记忆的‘房间’里,放了一个他自己。我没见过文玄舟,所以在那里头,一直都只看到一个人影,很高很大的人影。我知道他左腕上有一个白玉镯子,镯子上有一根黑线,像蛇一样。这是你说的。”
  “我记得。”司马凤抓住他的手腕,“小白,不必。”
  “你说的话我总是记得的。”迟夜白挣开他的手,把手指探入司马凤的衣襟之中,“如果我不说,你一定不会知道……在那个房间里,在文玄舟存在的地方,一直都有一个你。”
  司马凤吃惊道:“我?”
  “对,是你。”迟夜白俯身亲他鼻尖,像他刚才对自己做的那样,“很小的你,只有几岁那么大,手里提着莲花灯,一直在那个黑乎乎的房间里,为我照明。”
  司马凤也想起了莲花灯。他拍拍迟夜白的脸。迟夜白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把我放在那个‘房间’里了。”
  “你不愿意吗?”
  “愿意的。”司马凤笑道,“你把我放在哪里都可以。但是小白,不必,真的……别这样做,你会受伤。”
  迟夜白又吻了吻他的额头。
  “不要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别看我。”
  (小白反手一挥,半掩的门咔地一声关上了。残灯随气流熄灭,一缕青烟袅袅。)
  (只能这样了啊还想怎样_(:3」∠)_ 再次提醒不清楚两人方位的同学回头看文案,嗯。)
  阿四被鸟雀啼鸣声惊醒的时候,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不知为何,昨夜睡得很熟。他还做了一个好梦,梦见霜华在沁霜院里给自己弹琴,少爷不知所踪,自己在坐在少爷惯常的位置上,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盯着霜华嘿嘿傻笑。
  “少爷,起床了。”阿四转到后面,咦了一声。司马凤似是已经起来了,床铺冰凉凌乱,人却不见。
  少爷既然起来了,人又不见,那必定是到隔壁迟当家那边去玩儿了。阿四草草擦了脸,打来热水放在房中,转身跳上墙头喊:“少爷,你是回来洗脸,还是在那边洗脸……”
  他话未说完,便见到司马凤从迟夜白房中推门而出,脸色很不好。
  阿四:“……”
  司马凤衣衫凌乱,头发更是乱七八糟,一看就是睡得……比较大开大合。阿四对自家少爷上下打量一番,脑中顿时混乱起来。
  “小白呢?”司马凤见他蹲踞在墙头,姿势十分不雅,但没有批评他,“你见到他没有?”
  “少爷……你先穿好衣服。”阿四讷讷道,“不、不、不雅。”
  司马凤草草拢了衣襟,抓抓头发,面露凶相:“我问你迟少爷呢!”
  “我怎么知道!”阿四心道你在人家房子里睡了一晚都不晓得,我又如何清楚——但身为小弟,他只能毕恭毕敬地回答,“少爷,我也刚醒,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马凤站在院子里,看着是很生气的样子。
  阿四不敢出声,只敢在心里悄悄排演各路戏份。这下可好,虽这一夜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足够他回去跟慕容海和宋悲言谈论十天十夜都不厌。
  司马凤是怎么都没想到,迟夜白竟然会把自己点晕了,然后收拾行李,无声消失。
  他在烟花巷陌里混迹多年,虽奉行片叶不沾身的宗旨,但对于这种欢好后无声消失的戏码,着实见得也不少。
  这样的恩客,一般都是不想付钱,或者是不想付出真心——之所以逃,是因为怕被对方缠上,干脆拍拍屁股消失,乐得个一干二净,两不牵扯。
  但……怎能对自己这样?!
  司马凤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昨天主动压倒自己的是迟夜白,今天主动跑了的也是迟夜白。
  他转身从墙上翻回自己院中,扭头跟阿四说:“收拾东西,回去!”
  “不行不行,不能回去。”
  甘好的声音正从院门传来。
  他快步走入,右手提一大捆草药,左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司马凤,你还有许多药没吃呢。”
  “不吃了。”司马凤沉着脸说,“走!”
  甘好笑眯眯道:“怎么迟当家走,你也说要走呀?”
  司马凤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你看到他了?!”
  “看到了。”甘好认真点头,“天才擦亮,我才刚起哩,就瞧见迟当家背个小包袱,出门牵马了。他说有些事情,要赶回鹰贝舍,还连声多谢了我几句。咦?怎的?他没跟你告别?”
  司马凤:“……”
  那人居然还能骑马?!
  他怔忪片刻,意识到自己考虑的点很不对,连忙摒去脑中杂念:“他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救治你。”甘好回答道,“他说你吃药怕苦,还叮嘱我最好往里头放点儿糖。我说可不能放糖,药力会受影响。他便说没糖的话,就准备些蜜饯。”
  司马凤:“……”
  他垂了头,转身走回自己房中。
  甘好看看阿四:“出了什么事?”
  司马凤转身应道:“没事。把药给我,我吃。”
  甘好递上药碗。
  司马凤:“蜜饯。”
  甘好:“哪儿来的蜜饯?你让阿四去买。”
  司马凤叹口气,屏着呼吸,乖乖把药给喝完了。
  这一天司马凤都没怎么说话。迟夜白走了,药浴他一个人泡不了,谁料鹰贝舍青河分舍的首领却跑来甘好这里,说是当家让他过来,给司马家主帮忙的。泡完药浴,那首领又护送司马凤去审问许英,待审问完毕,又殷勤护送他回来。
  司马凤完全不知道该生气好,还是该高兴才好。
  甘好卖完肉后来到院子中,盯着司马凤喝下这日的第三碗药。阿四终于买回蜜饯,司马凤紧紧皱着眉,一口气连吃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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