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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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晴见状,亦是从覃韵身上起来磕头,“六儿知错。”
  “你……你们……”老太君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人,整个二房除了二老爷覃沛,统统跪齐了,有道是法不责众,若是她今日狠心将二房的全罚了,且不论二老爷会如何看她这个母亲,光传出去便叫人笑掉了大牙,真真是……真真是……
  “反了……全反了……”老太君一个倒仰,直接闭了眼,晕过去一般。
  “老太君,老太君!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见老太君气晕了过去,上房中霎时乱作了一团,将老太君扶进了内室。
  覃晴的心中却是冷冷,依旧跪在地上。
  ………………………………
  闹剧一般,整个宁国公府霎时就炸了锅,匆匆忙忙地请太医、熬药,再通知在外头衙门里办公的老爷们,只几个时辰,老太君的房中便更挤了,可覃晴他们却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二老爷覃沛同大老爷三老爷一同进了屋子,大约是宁国公在宫中伴驾的问题,竟是没有回来。
  “老爷……”温氏一见覃沛,仿佛是见了救星,眼眶就开始泛红,眼泪啪啪就是两颗掉了下来。
  “爹爹……”覃晴亦红了眼睛开始聚眼泪,顺手偷偷狠掐了一把覃子懿手背嫩肉。
  “爹……”覃子懿的眉头紧皱,脸色极是不好。
  具体缘由,想必在回来的路上覃沛就早该了解的,但覃沛为人有些古板,不管心中怎么决断,此时他们使劲卖惨才是牢牢拉住覃沛的心。
  “爹爹先进去看看祖母吧,是女儿不孝……”覃晴哽咽道,娇美的面容上清泪两行,别提多我见犹怜了。
  覃沛看着这妻儿如此模样,心中不由一阵不忍,皱了皱眉,转身入了内室。
  覃晴继续跪在室外,安抚鼓励地握了握覃韵的手。
  会没事的。
  又过了几个时辰,直到外头的天色暗下的时候,宁国公终于从外头回来了,径直进了内室,又是一阵动静从里头传来,接着,便有老太君身边的姑姑出来,宣布了最后的决定。
  “六姑娘违背家规,顶撞老太君,但念年幼无知,罚禁闭祠堂七日,抄写女则女戒,二姑娘身为长姐,却不知以身作则,挑唆幼妹,即日起迁出府外,于城外庄中思过,三公子四公子身为兄长,未及时劝阻,但念功名课业为重,罚半年月银,立即返回书院,二夫人四夫人身为母亲却教导无方,罚闭门一月思过,即刻执行。”
  将覃韵发配去庄子!这怎么可以!覃晴的心头一紧,可如今也已是无法儿,本就是她们违背了家规,犯错在先,再怎么辩驳也总是被人抓住小辫子,这样的结果,恐怕是他们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了。
  “多谢祖母,孙儿(女)认罚。”
  “媳妇知错。”
  …………………………
  秋夜沉沉,繁星如钻,丝丝寒凉侵肤,冰冰凉凉。
  祠堂中,几盏油灯橙黄,在黑夜中辟出一处光明来。
  覃晴跪坐与一块素色的蒲团之上,身前是一张新搬来的矮桌案,上面的笔墨纸砚齐全,老太君的惩罚都是当即执行的,是以覃晴已是在这祠堂中抄写了许久,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真无意,从她被关进来到现在,送笔送纸的有,就是没有送饭的。
  好不容易等二房高高在上的嫡女受罚了,不落井下石可怎么行?
  覃晴不由得心中冷笑,这是打量着即使她出去了,也查不到谁的头上是么?
  夜凉如水,覃晴的指尖早已冰凉,也懒得再抄那些,反正老太君也没说抄多少,这七日里也有的可抄,何必在晚上熬眼睛?
  随手将笔搁了,覃晴搓了搓手,不由想起了覃韵,估计这会儿覃韵已经被遣送进了庄子,也不知又要遭多少的罪,她的二姐姐,可真是多苦多难,还有浅春浅夏……
  覃晴想起了下午进老太君屋子前,浅夏在自己手心的偷偷写的那个字,乃是一个“大”字。
  大,便是大房了,是大夫人派人抓的人,也是大夫人戳破了她的诡计。
  想想在上房里,大夫人虽少言寡语,却是句句直中要害,寥寥两句,便叫她辩无可辩,亦将覃子懿牵扯进来,乃至牵连进二房在场的所有人……
  真真是好手段!
  同是嫡支,多年来向来大房二房都于同一位置上,直至大姑娘为国公府牺牲进宫,大房的位置似乎稍提了一提。
  宁国公府祖上为开国功臣,爵位是可以世袭的,世子之位早已定了大老爷,可是大老爷沉迷酒色,不思进取,二老爷覃沛官至大理寺少卿,虽不免有家族的荫庇,却是真正的满腹经纶,颇有刚正不阿的风骨,宁国公老而未庸,向来心中是更偏向与二老爷覃沛而经常训斥与大老爷。
  覃晴记得清楚,上一世在老太爷病逝之前曾传出有改立世子之意,那之后她那刚进门不久的嫂嫂便被大房的人“不慎捅破”勾结外男,不贞失节的事情,直接将老太爷气得一命呜呜。
  那时她没思索出什么端倪,直至后来进了裕王府,在言朔的身边听多了争权夺利的各种阴谋诡计龌龊事,才突然想通了这一关节。
  按上一世的结局,老太爷年底就会辞世,此时虽未露端倪,但大概身体已是不行,加之大老爷这么多年都不争气,怕是愈生换立世子之意,而大老爷却始终比二老爷得老太君的欢心,想必是消息灵通,为了能将世子之位牢牢攥在手心,大房定要开始渐渐出手。
  这整个宁国公府中的斗争,恐怕这才刚刚开始。想必他们二房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在大房的监视之内,也是她,只上心与近日之事,竟是忘了这一关节。
  大房,还有三房,依今日之势,恐怕大房已与三房有联手之意……
  上一世,他们最后可不就是联手对付他们二房的么!
  覃晴的心中纷乱,正是凝神思索之间,忽听祠堂的门扉微响,开出了一条缝来,紧接着,一个灵活的身影飞快钻了进来。
  “六姑娘。”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
  “你是何人?”覃晴的心中微疑,不禁联想到是什么阴谋,这祠堂院子里的大门可是锁住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小厮回道:“回六姑娘的话,奴才是咱二房院里专门修剪花草的杂役之一,六姑娘可能不记得奴才。”
  “你来做什么?”平日进出,覃晴才不会注意这些,心中疑虑未消,手不由得便抓住了桌上的笔,以应不测。
  “奴才知道六姑娘还未用饭,是以特给六姑娘送饭来。”那小厮说着,便从提的盒子里拿出一壶茶与一包油纸来,“饭食粗陋,也实属无奈,还请六姑娘勉强将就将就,别饿坏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没有,小厮来一个~
  ☆、后宅之争·脉络
  “还有,这秋夜寒凉,六姑娘且当心寒气入体。”那小厮又从盒子底部拿出一块薄毯来,恭恭敬敬得一并放到覃晴的案头。
  “是谁叫你来的?”覃晴问道。
  “回六姑娘的话,是二夫人担心六姑娘,是以才派奴才出来。”那小厮道。
  “东西既已送到,你走吧。”覃晴淡淡道,假意低头看书,却见那小厮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不走。”覃晴不耐问道,可攥着笔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未见姑娘用饭,奴才不敢走。”那小厮低头道。
  “哦,是吗?”覃晴的面色不动,却是缓缓站起身来,向后两步靠在了供桌前,飞快抄了一座烛台将蜡烛拔了扔到一边,那烛台上的尖刺指着那小厮冷冷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温氏如今自身难保,估计唉声叹气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想得起她来,要编说是覃沛叫他来的,她倒还信些。
  闻言,那小厮的身子一动,看的覃晴心中倏地一紧,却不想他竟是跪了下来。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覃晴的心中一怔,却是看得糊涂了起来,但想起上一世曾被设计毁过名节,不由冷冷道:“不管你是谁,现在马上就走,否则我就杀了你。”
  孤男寡女,虽她才十二岁,可难保不被编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小厮一磕到底,道:“不敢瞒六姑娘,奴才春儿,是王爷叫奴才来的。”
  “什么王爷!”覃晴的心中下意识就想起了言朔,可是这怎么可能……覃晴忽然想起,上回在诗会的时候,言朔竟知道她为了练琴弹破手指弹断琴弦这种传不出院子的小事。
  春儿跪在地上,从腰间摸出一块尖形的乌木小牌,上边刻的如意祥云文之间,是一轮乌黑的朔月。
  是言朔的人。
  覃晴手上的烛台蓦地一松落在地上,这种木牌她上一世在裕王府中见过很多次,那是言朔身边的人都有的一种印记。
  “你是他安插在宁国公府的探子。”覃晴看着春儿问道,“你竟然暴露给我,不怕我捅给老太爷至裕王于不利么?”
  暗中在朝中大臣家中安插奸细,只这一条,就能给言朔定一条意图谋反的死罪。
  “王爷只是吩咐春儿保护六姑娘。”春儿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回道。
  这算是什么话,这是疯了吗?派人监视她?
  覃晴只觉着心中生出一种厌恶来,可不觉中,却是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六姑娘还是赶快用饭吧,否则该凉了,”春儿跪着道,“难道奴才将身份告知于六姑娘,还不足以六姑娘用一顿饭吗?”
  “你倒是会说话,”覃晴冷笑,“我难道就一定信他么?”
  春儿道:“王爷说,不管从前以后,王爷都是不会伤害六姑娘的,想必六姑娘也是知道王爷的心意,王爷还说,若是六姑娘执意不肯相信,王爷也不介意亲自前来解释。”
  疯子。这话难道是他要亲自来宁国公府之意?她若还是不愿接受他这点好意,便是有引他来宁国公府之意了。
  覃晴心中忿忿,伸手拆了那油纸包,只见只两个肉包子,触手还是温热的,又倒了一杯茶,亦是热的。
  覃晴咬了一口那包子,是院中小厨房的味道,平日不觉如何,可如今饿了半日,吃起来着实是比山珍海味还要好,不觉连吞了好几口,几下便解决两个包子,又倒了杯茶润喉。
  春儿见状,伸手开始收拾剩下的油纸,是看她吃完了打算离开的意思。
  覃晴嘬了热茶水,似随口道:“你既说是院里的人,那我且问你,大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私自出府的?”
  “就在姑娘出府不久,大夫人便带着人来质问姑娘的去处,随后便闯了姑娘的绣楼,也不曾给浅春浅夏两位姑娘开口的机会。”春儿道。
  果然是这样,覃晴眸中寒光一闪,温氏不知她私自出府之事,必是叫大夫人问住,然后大夫人再带人闯绣楼拆穿她,便是绝了温氏撒谎为她掩护的机会。
  “那三哥哥呢?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覃晴可是明明白白记得,覃子懿匆忙赶回书院去了,怎么会突然回来,还有覃子恒,老早是回了书院的,怎会知道府中的事。
  “回六姑娘的话,是奴才斗胆早早禀告了王爷府中之事,是以……”
  “是以他派你去拦回了三哥哥,顺便教给了他对应之策。”覃晴截断道。
  “是。”春儿点头。
  自覃子懿出现起,覃晴便觉得奇怪,以覃晴对覃子懿两辈子的了解,今日之况,覃子懿进来那会儿这见着婆子拿混子要打温氏和她,依他平日那暴脾气,直接火气冲昏脑袋,抄家伙拆了上房的屋顶闹得天翻地覆才是常理,怎么可能按捺住性子说出那番话来,营造出法不责众,叫老太君不能下手的境况来?
  至于覃子恒,向来比覃子懿通透不知多少,自然不用人说也是知道该怎么做。
  不得不说,今日之事,虽是他们二房输了一筹,可比起她原本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境况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哪怕是覃韵,虽是被罚得最严重的那个,可是以如今府中将要形成的形式,覃韵这个无依无靠的弱女,不如避出了府去,也免得再叫牵连。
  在处理此事上,言朔终究比她手段高明,也是真帮了她大忙。
  “你走吧。”覃晴放下杯子道。
  春儿麻利收拾了东西,“夜里寒凉,还望姑娘坚持一夜,保重身体,春儿退下了。”
  语毕,转身开了一点门缝,便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什么是坚持一夜?老太君明明是罚了她禁闭七日的。覃晴的眉心微蹙,明显觉出春儿的话里有话,可那人已是走没了影。
  长夜漫漫,凉如冰水,除了宁国公府中几盏幽明由暗的灯火,京中的另一处的一座王府中,亦是亮着不灭的灯火。
  “禀王爷,宁国公府那里回话了。”云销推了书房的门进来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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