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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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说笑着收拾好东西,一会廖氏来了将银子交给他们,就一起出去吃饭。吃完午饭,又闲聊一会,也快正午了。
  仆人已经把东西都搬上了马车,等他们出来,沈来宝也来送他们。等马车扬尘而去,出了巷子看不见了,花平生才准备和妻子进去,见女儿还抱着猫杵在那,唤了她一声。
  花铃抬起头,两眼微红,廖氏忙问道,“铃铃你眼睛怎么了?”
  花平生正要说话,就听见沈来宝说道,“大概是风吹沙子进了眼。”
  花铃展颜,“已经没事了,娘。”
  花平生淡笑,“让两个孩子玩吧,我们进去。”
  廖氏不放心,俯身去看女儿的眼睛,除了有点红的确没见着沙子杂物,才放下心来,“等会回来睡午觉,整日疯玩,都多久没好好睡过午觉了。”
  “知道了娘。”花铃朗声应着,等爹娘进去了,才摸了摸怀里的猫,抬头问道,“来宝哥哥,以后你也会去很远的地方,半年才回来一次吗?”
  念书是肯定不会的了,沈老爹不知道有多喜欢墨香书院,近来又听说还会来个厉害的翰林官。不过以后离开书院,也说不定会远走明州,继续求学,亦或经商为官。沈来宝说道,“现在还不会。”
  “现在是多久?”
  “大概……十年吧。”
  花铃数了数,好像挺久的。她安心道,“这就好!”
  沈来宝笑道,“小花,你也该准备东西去书院了,大后天可就是七月初一了。”
  被遗忘许久的事猛然袭来,冲淡了花铃刚和兄长分别的痛苦,她点头,“等会就去,下午我们一起去喂小云和飞扬吧。”
  无论什么事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以才这样无忧无虑呀。沈来宝笑道,“嗯,去吧。”
  等花铃进去了,他也回了沈家大宅。进了院子刚好看见伺候母亲的两个嬷嬷出来,两人顿步闪身到一侧,等他过去。沈来宝在两人面前停步,偏头低声,“办好了么?”
  “办好了。”
  沈来宝得到确切答案,就回屋去了。
  今日不是赶集日,街道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为兄弟两人赶车的还是那个车夫,自从在闹市伤人后,车夫就再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来,车也赶的平稳缓慢。
  花朗想到路途遥远,饱腹后又易犯困,不多久就打了哈欠,靠在车厢里小憩。
  车子摇摇晃晃,车厢光线也不足,花续无书可看,便看外面景致,默念晨起背的文章。
  车子慢慢悠悠,将至街尾,忽然一家饼铺从花续眼中闪过。
  烧饼铺子门面不大,所以坐在招牌下的人一眼就看见了。花续认出那人就是上回在马场喂马的小姑娘,后来去马场也见过两回,但并没有说过话。他坐直了身,从车窗往外看。
  桌上堆积了许多烧饼,似乎因为天热干燥无人来买。她便坐在长长的桌后看书,手上还有面米分痕迹。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是丝毫都无法影响她,十分专注。
  “停车。”
  喊停了车,花续才回神,怎么就喊停车了。刚入睡的花朗也睁开了眼,“嗯?怎么停下来了。”
  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花续说道,“我去买点东西。”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饼铺面前,“我买烧饼。”
  在看书的人没答话,像没听见。他忽然有点不忍打搅,转身要走,里屋突然冲出个人来。他听见动静回身,随后就看见一个妇人往秦琴冲去,一脚踹在她身上。秦琴始料不及,连人带凳一起摔倒。
  “看什么书!有人要买饼你都听不见!真不知道你舅舅为什么非要供你念书,把那笔钱给我多好!”
  花续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秦琴已经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好似怕妇人将她的书撕了,直接别在腰上,揉了揉胳膊若无其事的过来。等发现是他,才面露尴尬,“买饼么?要几个?”
  妇人见她乖乖去做生意,才回屋。花续要了十个烧饼,才道,“那是你母亲?”
  “嗯。”秦琴不想多说,又道,“你们这是又去哪里么?”
  花续说道,“不是去玩,是我和我弟弟要回书院了。”
  秦琴恍然,花续又道,“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秦琴不擅交谈,最后憋出一句,“路上平安。”
  花续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她的手,这才拿着饼上车。花朗以为他是买了什么东西,一看是饼,顿时没了兴趣,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真想一觉醒来,就到了书院,然后滚到床上,继续睡。
  第42章 舅舅姑姑
  七月初一,是花铃去书院的日子。
  花平生亲自送女儿过去,再顺路去见见常院士。花铃念了许久的书院,现在真要去了,才紧张起来。
  “书院的先生好吗,会打人手板吗,蔺姐姐说教她的先生可凶了,还拿戒尺打人。”
  花平生笑道,“墨香书院的先生不打人,而且他们要是真的打人了,你就装晕,然后就回家来告诉爹。”
  花铃笑点头道,“装晕我会,可是告诉爹干嘛?”
  “告诉爹爹,爹爹就帮你骂他一顿,再换一个书院念书。”
  花铃讶异,觉得爹爹真是厉害,竟然敢骂老师。也对,印象当中就没有他不敢骂的人,连神仙都敢骂的。
  她放下心来,将装晕的事牢记在心。
  到了书院,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花平生下了车,抱着女儿放到地上。后面马车也很快下来了人,沈来宝牵了花铃说道,“那我们进去了,花叔叔。”
  “嗯,去吧。”花平生看着女儿跟沈来宝进去,竟然生出一丝忧虑来。当初将儿子扔到千里之外念书他也没什么想法,两个崽子哭着嚎着要回家他也是把他们推回去。现在女儿就近在咫尺,他倒不放心了。
  不会……真的碰到会打手板的先生吧?
  花平生站了许久才回家,等会妻子要是问起,他一定要镇定,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来。否则非得被她笑上一辈子,这可不好。
  花铃之前没有来过墨香书院,这会处处都觉新奇。而且七月初一是小小班开课第一天,她还见到了许多同龄的小姑娘。
  沈来宝对这里已经没了好奇心,几乎是被花铃拽着走,变成她牵着他了,“小花你走慢点,小心摔着。”
  “来宝哥哥我走得很慢了。”花铃肃色,“娘说第一天不能迟到。爹爹也说了,早一点进去,可以多认识些人。”走着走着到了岔路口,她就不知道往哪走了,殷勤的看着他。
  沈来宝拿她没办法,往左边拐去,走得也快了些。
  花铃忽然想起来,“来宝哥哥,文文不来吗,她跟我同岁呢。”
  文文是沈来宝的妹妹,她都问起了,他又怎么会没跟沈夫人提过。沈家的姑娘都是在家里念书的,按照沈老爹的话来说,七个女儿都能凑一个学堂了,所以干脆请了女先生来教,也让人更省心。
  “在家请了女先生教。”
  “原来是这样。”
  沈来宝带她到了小小班,一眼看去,全都是小豆子,叽叽喳喳的团在一起说话,大多都不拘谨,时而能听见咯咯咯的笑声。他松了手摸摸她的脑袋,“去吧。”
  花铃迟疑片刻,这才进了里头。沈来宝退出课室,走到窗户那往里边看去,花铃已经和他们说上话了。他又站了一会,直到见她也咯咯咯的和他们笑起来,才被传染似的笑了笑离开。
  从小小班出来,还要路过小班,同一条路,很轻易的就看见以前小班的同窗了。迎面相对,他们略有迟疑,沈来宝快到近处,微微点头。他们一瞬惊讶,又连忙向他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沈来宝是不喜欢他们不正直,可是人基本都是欺软怕硬的,帮了他,柴启就会转而欺负他们。所以这种自保的心情沈来宝理解,虽然不喜欢。所以日后肯定无法深交,只能是认识,平时见面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刚想到欺软怕硬,他就看见秦琴了。许是方才见到了那些同窗,顿时有了更鲜明的差异感。他快步上前,笑道,“秦琴。”
  秦琴闻声看去,见是沈来宝,紧绷的脸上也见了笑,“你怎么走这条路了,中班不是往右边小道么?”
  “小花今天开始上小小班,我送她过来。”
  “哦……”秦琴说道,“那以后你们可以从这里直接去马场了。”
  沈来宝也道,“对,你也能跟小花一起去了,跟我一起不方便,但跟小花同乘一辆马车就无妨,你也不用再走着去,天热,又远。”
  秦琴想拒绝,可沈来宝又说了一遍,叮嘱她放堂后在岔路口等。她支吾一声,算是答应了。
  她总觉得,沈来宝跟花铃的感情好得过分,明明两个人不该有交集的。她皱了皱眉,细想却无解。
  七月初七,七夕佳节,月牙垂挂天穹,隐约银白,已被街道上的各式花灯给遮掩了光芒。
  沈家用过晚饭,沈夫人还在叮嘱下人收拾残羹,就被沈老爷念道,“别忙活了,准备出门。”
  沈夫人应了声好,就打算跟他出去,沈来宝一看,猛地站起身,桌子一晃,那茶杯倾洒在地,溅湿了沈夫人的裙摆。她忙问道,“来宝,你磕到了哪里没?”
  “没事,不过娘,你的衣服湿了点,去换一身再出门吧,夜风太凉。”
  沈夫人说道,“不碍事,就打湿了一点。”她又瞟了丈夫一眼,“不然你爹非得像个催命阎王。”
  沈老爷正要说是是是我就是催命阎王,就听儿子插话道,“爹肯定不会在意的,不然让祖母出来评评理。”
  沈老爷:“……你就去把衣服换了吧,我等你就是了。”
  沈夫人拗不过儿子,只好进去换衣服。两个嬷嬷也跟在后头,等她进了屏风伺候她将衣服换下,就抱了另一身衣裳来。沈夫人伸手让她们穿好,系上腰带时才低头瞧了瞧。这一看立刻一顿,“这不是我的衣裳吧?”
  嬷嬷笑道,“当然是太太您的,是不是衣服做得太久,您忘了?哎呀,夫人穿这身可真好看,人都明朗了许多,老爷肯定会喜欢的。”
  沈夫人只觉这身锦绣云纹上衣,蓝面绣花裙摆着实明艳,穿在身上都不自在了,“不行,得换一身。”
  “太太。”嬷嬷说道,“您再换就来不及了,这不是还得梳头发,老爷要生气了。横竖就这一晚,而且夜深,没人看得见的。您们是去桃花庄,难道神仙还要品评您的衣裳不成?”
  沈夫人还是觉得别扭,可她说的也在理。罢了,反正是晚上,没人会细瞧的。她走到梳妆台,让嬷嬷拆了发髻重新梳理。她正看着镜中自己,嬷嬷却把镜面挪高,她都看不见了。她伸手要压下,一个嬷嬷就闪身到她面前,似在打理刘海。
  今晚这两人怎么这样怪,要不是她们伺候自己多年,沈夫人可要生气了。她干脆闭上眼,让她们折腾,再折腾还不是那个发髻。
  嬷嬷手快,很快就将她的发髻梳好。沈夫人颇觉不习惯,觉得额头有头发没梳好,抬手一拨,竟然发现自己向来光洁的额头上有了细碎刘海。再一拨,发髻全然变了!
  “哎呀,夫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走到街上谁都不敢说您是个有十岁孩子的人。”
  她还没看见自己的模样就被嬷嬷左一句右一句的猛夸,夸得她一愣一愣。等嬷嬷拿了铜镜来,她“呀”了一声捂住脸,“我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打扮成这样是做什么。快将我的金钗拿回来,将顶上这支玉簪拔了。还有我的碎金坠子去了哪里?”
  她一连问了七八件平日戴惯了的首饰,可她们却都不说话。看得她生气,“你们今日这是做什么?我还要脸的,当家主母打扮得花里胡哨像什么话?”
  嬷嬷扑通跪下,“是少爷吩咐的,少爷说听说您要和老爷去桃庄过七夕,想送您份礼物。可是不知道要送什么,就问了我们,我们是女的,当然是喜欢首饰什么的。少爷一听,就跑去买了,许是掌柜挑的吧。”
  听见是儿子的心意,正拔着发簪的沈夫人停了手,有些哭笑不得。那掌柜也是糊涂,他总该知道儿子十岁,那母亲的年纪肯定也不小了,却还挑这么淡雅的首饰。
  她左思右想,沈老爷也等得不耐烦了,催下人来喊。她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沈家什么都多,下人更多,这一路出去,下人纷纷瞧看,看得沈夫人无时无刻不想回屋去换了。走到大堂,等了许久的沈来宝闻声下地,一见沈夫人就觉眼前一亮。
  他早就看出来了,沈夫人的模样一点都不比姨娘们差,就算的确是比不上姨娘们年轻了,可打扮起来还是能艳压群芳的,奈何碰见了沈老爹这样的花心大萝卜,白瞎了沈夫人的贤惠。他看出沈夫人的窘迫,便上前笑道,“娘,你这样穿可精神了,首饰也好看。”
  当娘的在儿子心里头肯定什么都是好的,沈夫人心里没有得到多少安慰,嘱他快去洗漱睡觉,就忐忑地往外面走去。
  在马车里等着的沈老爷还在盘算着等会走下过场就回来,总不能真在那待一晚上。她又不愿和自己说话,会闷死的吧。
  车帘被人撩开,一个俏丽女子俯身上来。沈老爷顿了顿,“那个……你上错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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