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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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铃声声响,似平地一声雷,将花铃惊醒,忙挣脱了手往后退,生怕爹娘看见她在门口和沈来宝牵小手,如此一来她恐怕要被禁足在家了,急忙转身跑进大宅。
  手中暖意挣脱,没有等到答案的沈来宝顿生惆怅。
  我当然什么呢……
  我当然不喜欢你。
  我当然也喜欢你。
  后面的意思简直可以千差万别,沈来宝抬头看着花家门匾,又觉自己变成了苦情诗人——啊,隔壁小花到底喜不喜欢他?
  第67章 缘来难挡
  雨夜的表白没有顺利回应,花铃疾步往房间走时还觉得懊恼。她埋头快走,也没留意脚下。
  进进出出的下人鞋底沾了水,导致地面都有点湿。花铃光顾着走,走得又急,忽然鞋底打滑,往地上摔去。她下意识伸手,可非但没有撑住身体,还听见胳膊“咯噔”一声,疼得她在地上蜷身,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是下人听见倒地的声音跑过来,忙将她扶进里头。
  花平生和廖氏一进门就听说女儿摔伤了,急忙过去瞧看。廖氏见坐在桌前的女儿衣衫脏乱,紧捂胳膊,慌忙问道,“难道是潘孜欺负你了?”
  “没有这事,盘子哥哥今天好好招待了我们来着。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着的,进门时还好好的,可以问管家和守门的下人。”
  “真是笨死了。”廖氏骂她一声,又心疼不已,“疼不疼?娘先给你上药吧,不等大夫了。”
  花铃捂着胳膊,感觉一松手就要卸下来般,痛得额头都冒了冷汗,脸上已无血色。只是见母亲担心,她强笑道,“我没事,娘,您别慌,以前我不也摔过。”
  “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小孩子摔跤正常,哪里有十五六岁的人了还这样摔的。你不好好看路,想什么呢?”
  花铃眉眼微垂,想着沈来宝方才说的那些话呢。
  原来他喜欢她,她还猜了那么久,明明是喜欢的,她都看出来了,可他那日却说没喜欢的人,又让她胡思乱想了几晚。
  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当面跟她说喜欢她,当面!
  她就没从好友那里听说过有哪个男子会这么直接跟姑娘说的,连个过渡也没,他也不怕把她吓走。
  廖氏见女儿又不知在想什么事,可是神情轻松甚至欢愉,才放下心来,女儿果真伤得不重。她瞧着一身脏的女儿,便出去喊仆妇打水来,好等会梳洗,姑娘家可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她吩咐完了,又回到女儿身边,唤她回神,说道,“上回莫家公子的事,你好好想过了没?”
  那莫公子就是知州的儿子,花铃上回还跟沈来宝提过,只是提归提,并没有考虑过那人。她心中已经有了他,如今又知道他欢喜自己,就算是太子来,龙太子来,她都看不上。
  谁都比不过她的来宝哥哥。
  “不喜欢。”
  廖氏对那莫家公子还是挺满意的,可丈夫说了让女儿自己挑,就没提太多,这会满心以为女儿至少会考虑下,谁想竟然直接说不喜欢,“那莫公子家世好不说,人品也好,只比你大两岁,知书达理又博学,今年还要去参加科举呢。莫家也不是现在就逼着你进门,娘也不愿意的,就是想在他秋试前将婚事定下来,好让他专心考科举。”
  花铃说道,“如果婚事没定就不能专心考科举,那何必考了,这本来就是两件事。”
  “这你就不懂了,他念书好,要是在殿试上拔得头筹,被什么大臣瞧上要许配女儿给他,可怎么办?莫家是个安分人家,不想要个不知根底的儿媳,而且还得好好伺候着,捧在手心里,倒不如娶个知道底细的。”
  花铃抿抿仍苍白的唇,“那低娶的就不用捧在手心里了?”
  廖氏瞪眼道,“当然不是,我的女儿不但要捧着,还得含在嘴里,伺候得半点不能马虎。”
  知道母亲不是一味的推自己出嫁,花铃这才欢喜,脑袋轻轻靠在母亲肩头上,低声,“娘……女儿舍不得您。女儿要嫁……也想嫁个近点的,最好是一个巷子里的,这样就能每天回来了。您不要让我远嫁好不好?”
  廖氏哪里舍得,可再不舍得也不能留她到二十七八的,她又笑话她,“就算是嫁在巷子哪户人家里,也不可能天天回娘家,否则夫家会有怨言的。”
  花铃才不信沈来宝会,他别每天带着自己往这钻就好。想着她的脸又一烫,她这是在瞎想什么,两人如今不见姻缘,她却想这些,羞!
  只是有了今晚他那句话,她的情丝已系在他的身上,他心意不变,她也再无他想。
  单是想到这,就觉今晚要失眠了。
  今夜同样要失眠的,还有沈来宝。
  当然什么?
  到底是什么?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几百遍,差点没忍住翻墙到隔壁趴花铃的窗户问个清楚。
  实在睡不着的沈来宝盘腿坐起,在床上沉思许久,才想,小花她该不会是在……撩他吧?
  不知道是被小花撩了还是刮了的沈来宝彻夜无眠。
  单相思真的是太痛苦了!
  沈家下人向来起得早,主子们普遍起得晚,这两年沈夫人想通了,将管大宅的事丢给了几个姨娘,自己只在大事上出来主持下。实权未丢,人却轻松多,似比以前更年轻了。几个姨娘有了事做,连闲话都少说了许多,一举两得。
  今日沈夫人起来,厨房都快备好了早饭,却没看见儿子出来,这着实让她觉得奇怪。沈老爷一早就接了商会那边的来信,看了两遍,也无心留意儿子,说道,“今年各州大雨,恐多地有涝灾,府衙派人去了商会,想让我们捐些银子修筑河堤。”
  沈夫人说道,“修河堤?这是好事,给子孙添福的事。”
  “我们沈家年年都会捐献银子修河堤铺山道,可是今年不一样了。”沈老爷放下书信,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水,说道,“往年都是我们自个捐银,想捐多少随了自己。可现在府衙亲自开口,一众长老兄弟都怀疑是知府要私吞这笔钱,只是借着名头来让我们捐银。”
  沈夫人微顿,“老爷是怕这笔钱捐出去,不是用在修河堤上,而是进了知府的口袋里?”
  “那新任知府之前名声并不太好,刚上任就来这么一出,着实让人怀疑。”沈老爷经商已久,深知行商必然也要依附朝廷官员,知府的官可是一点都不小。而且还是头一回跟他们开口拿钱修河堤,不给的话,自己就成大奸商。可给了,万一他不用在正道,他也不高兴。
  无法避免不给,但可以给少一些。但真要是汛期会决堤,他也想用钱把河堤修结实了。
  商会里的人同样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因此决定今年早一些聚首,共议此事,也顺道将一年一度的会给开了。
  沈老爷沉思一晚,决定带儿子去,这两年他表现颇佳,但官府那边他一直打点得好,看起来顺风顺水的,他倒是一直想给儿子找个锻炼的机会。
  如今正好,让他看看如何在官场进退。
  他这才想起儿子来,“来宝呢?”
  沈夫人不满地瞅他一眼,“现在才想起来。”她又问了一遍管家,管家再次去请人。
  过了小半会沈来宝终于出现了,刚才管家来喊时,他应了一声,人都起来了,谁想穿鞋子的时候,脑袋点在膝头上,竟然就这么睡了一刻。这会脖子疼得很,脑袋更是昏沉。
  沈夫人见他这般模样,担忧问道,“我儿你怎么了?”
  “昨晚没睡好。”沈来宝坐在桌前,问道,“祖母呢?”
  “还在睡呢。”沈夫人说道,“这半年愈发嗜睡了,大夫来过几回都说没事,不用担心。能吃能喝能睡,福气满满。”
  沈来宝也觉得能睡觉是件多么幸福的事,他用过早饭,沈老爷才和他说了去商会的事,三天后就得出发了。
  没有得到花铃回应的沈来宝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去商会,大半个月后才回来,那估摸他就得失眠大半个月。所以他决定这两天问清楚花铃,不能拖泥带水的。
  奈何如今他已经不能直接去隔壁家,只能借着找花朗的名义过去,花家下人却道花朗又去了校场,估摸要晚上才回来。
  他唯有回来,让“小锦”去送蜜饯给花铃。等送蜜饯的婢女回来,他就问,“见着她了么?”
  “见着了,花家姑娘的手受了伤,听说是昨晚回屋时摔着的。”
  沈来宝忙问道,“摔得重吗?”
  婢女说道,“花家小姐让奴婢跟您说,伤的不重,不要担心。”
  沈来宝这才稍觉安心,可又不太放心,翻箱倒柜寻了药让婢女再次送去。
  婢女接连跑了两回,就被眼尖的廖氏瞧见了。她早就觉得这婢女眼熟,之前女儿说是叫小锦,可她思来想去,才想起这丫鬟分明就是沈来宝院子里的人,伺候他的。
  她不动声色地等婢女出去,冷不丁说道,“多谢你们少爷了。”
  婢女还算机灵,多了个心眼没立即回答,眼睛一转镇定道,“咦,夫人,这关我们少爷什么事?”
  廖氏笑笑说道,“是我说错了,是多谢你们的小锦姑娘。”等婢女离开,她便进了女儿房里。
  姜还是老的辣,那婢女再怎么淡定,瞬间变换的神情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什么小锦,来送东西的,接二连三和女儿在家中还要联络的人,分明就是沈来宝。
  廖氏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沈家是个好人家,可她更想女儿嫁给读书人,而不是被人在背后喊奸商奸商的人家。
  沈来宝的确不差,但廖氏心结难开,只因沈老爷实在是花心,算上多年前死去的那个,一妻五妾。有这样的爹,能教出多专情的儿子来?
  她可舍不得女儿独守空房!
  因女儿看不清这事,她这做娘的更是心焦,也着实生气,进去就让嬷嬷关了门,坐下身说道,“是小锦姑娘还是来宝哥哥啊?”
  花铃见母亲气势汹汹有此一问,立刻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便没有遮掩,“您都知道了。”
  廖氏拧眉,“知道了,娘很生气。”
  花铃浅浅笑道,“娘生气什么呀,那‘小锦’就是用来传话的人,还不是怕人说闲话吗?”
  廖氏轻轻摇头,“铃铃,你……你是不是喜欢沈来宝?”
  花铃没想到周围的人原来都这样直白,连不喜欢对她提这种事的母亲也直接说了,颇为惊讶,脸又泛了红晕。
  廖氏一见女儿如此,心里道了一声“完了”,女儿真的喜欢隔壁那小子了。她急道,“你喜欢谁不好,偏偏是喜欢他。”
  花铃以为母亲会高兴,不说其他的,沈来宝对她的好她不信母亲不知道,退到母亲的立场来说,不提他的人品,单是两家距离,母亲就该高兴的。可没想到完全相反,母亲竟然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不好么?”
  “不好!”廖氏斩钉截铁道,“沈来宝的爹可是足足有六个妻妾,你以后可怎么办?”
  花铃蹙眉,“沈伯伯有六个妻妾关我以后什么事?无非就是多几个庶母和妹妹。”
  廖氏痛心疾首道,“他爹如此,沈来宝从小耳濡目染,肯定也会三妻四妾的。”
  花铃嫣然一笑,“来宝哥哥不会的。”
  廖氏冷哼,“男人,德行。”
  “可爹爹就不会呀。”
  “你爹是例外。”
  “来宝哥哥也是例外。”花铃不是认识他一年两年,认识了那么多年,她清楚他的为人。
  廖氏连连叹气,觉得女儿已经陷进那小子的温柔乡里去了。她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女儿跳火坑,男子多妾是不奇怪,但沈老爷也未免太频繁,谁知道他儿子是不是也一个样。
  她不奢求女儿能找到终生唯她一人不可的良人,但至少妾侍不能超过两个。然而沈家应当是做不到的了,所以她不愿女儿跟沈来宝有瓜葛。
  花铃见母亲如此,有些后悔跟她这么早提了,“娘,来宝哥哥真的很好,您清楚的。”
  “他人是好,但娘不能忍受他日后身边有那么多的莺莺燕燕,那样你多委屈。”廖氏叹道,“你大哥大嫂已经够让娘操心的了,铃铃,你不要也让娘操心。”
  花铃想说日后的事现在怎么能给沈来宝扣上帽子,可母亲很少提及大哥大嫂,一提,那肯定就是心情十分难受。她便没有多说,想等着哪一日母亲心情好了再提。
  廖氏欣慰女儿没有顶嘴,出了女儿闺房,又想到她刚才也没说不再念着沈来宝,顿时又心神不定。回了房里,当即和丈夫说了这事。
  花平生笑道,“来宝这孩子挺好的,跟铃铃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又在我们隔壁,要是来宝也欢喜我们铃铃,倒是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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