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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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是在嫉妒陆宝林?”蒋梅华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对着镜子里人自嘲地一笑。铜镜新磨,能清楚地看见里面那个女子,虽比前些日子苗条了些,可还远不到最初时梅花般的骨瘦神清,“我这样子,还能嫉妒谁呢?”
  沉香柔声道:“娘娘怎说这样丧气的话?娘娘自用了这药,奴婢们眼瞧着娘娘气色就好了许多,老太爷送进来的信不是说了,娘娘照着信上说的那个——锻炼,体形自然会纤瘦下去的。”
  蒋梅华沮丧地摇了摇头。她是缠过足的。
  缠足,其实不完全是后世所谴责的那种硬生生折断脚趾骨,甚至还要让它烂上一烂,以求骨肉瘦削的残忍方法。那种方法一般用于半路出家的女子,脚已经长大,硬要让它看起来小,遂不得不血淋淋。
  如今一般的讲究人家,乃是自女孩子四五岁起便时时用布将脚裹起,以使其不要恣意生长,尽量长得纤如月钩。这种缠足法没有那么痛苦,但毕竟也是阻碍了双足的自由生长,虽能走路,却终究是及不上一双天足那么健康。
  蒋梅华自幼喜静不喜动,那时一双新月莲钩,盈盈细步,自然美观。可现在让她锻炼,每日在院子里走半个时辰都是困难之极。不要说像信中所说一息至少走两步的速度,便是慢慢地走,一天下来双脚也疲惫疼痛,连小腿都要酸胀难耐,她受不了。
  “娘娘慢些走也可以的呀。”檀香忙道,“奴婢瞧着,娘娘现在这样也瘦了好些的。”
  蒋梅华还是摇头。檀香识不了几个字,并没有仔细看过那信,信中写得明白,这所谓的“锻炼”,必得达到信中所写的要求,才能有极好的效果。这道理她懂得,就如用药一般,若药量不够,药效便不佳。她这样“偷工减料”的锻炼,固然还是有效的,却永远不能达到自己所希望的目标。更何况,就算最后能达到,那需要多久?不要说三年五年,就是半年,也怕皇帝不知将她忘到哪里去了。
  沉香扯了一下檀香,将她打发出去熬药了,自己关了房门,小声道:“娘娘,还是得让夫人带三姑娘入宫才好。”
  蒋梅华略有些烦躁:“我何尝不想?可祖父就是不肯!”她已经托人传话出去,示意小于氏再带桃华入宫,可被蒋老太爷挡下来了。
  因为金樱子膏的事,太后不但派人去申斥了承恩伯府的姬妾,还叫人传话给于阁老,叫他约束着于思睿,不许再肆无忌惮地去花柳丛中厮混。因此这段时间,于思睿也老实了许多。再赶上太后因为黄太监的事心情正差,他不敢这个时候撩虎须,居然都不怎么出门了。
  既然如此,桃华当然不想再进宫了。蒋老太爷虽然觉得略有些不太稳妥,但看桃华十分反感进宫的样子,也就替她挡了。任由小于氏干着急,各种理由都想了出来,只是没用。
  “这,如今可是机会……”沉香有点着急,“钟秀宫那边,可是已经召家里人进宫一回了。”
  钟秀宫指的是袁淑妃,袁夫人前几日又带了一个本家姑娘进宫,说是妹妹们想念姐姐,其实为的什么大家还不是心知肚明。
  蒋梅华不由得焦躁起来:“我岂不知道这是机会!可祖父不肯又能怎样?”皇后因为身边大太监的事也被打了脸,这些日子都不大好意思在嫔妃们面前作威作福了。且太后身子不适,她既是儿媳又是内侄女儿,正要去侍疾。
  沉香想了一想,低声道:“奴婢倒觉得,或许有个法子能让三姑娘自己要来。”她抬手指了指听雨居的方向,“上回三姑娘进宫,曾经向奴婢打听过陆宝林的消息。她说是在无锡的旧识,可奴婢看,若仅仅是相识,不会如此。”
  蒋梅华眼睛一亮:“你是说,告诉三妹妹,陆宝林病重?”
  “三姑娘会诊脉,若知道这消息,定然想进宫来看陆宝林的。”
  “这个主意不错。”蒋梅华喃喃道,“三妹妹懂医术,若是她能求着祖父治好陆宝林的病,我在皇上面前也算是立了一功。”
  比起让姐妹得宠来稳固自己的位置,自然不如自己在皇帝心里留下位置的好,哪怕不是宠爱。
  “陆盈得了女儿痨?”桃华吃惊地看着荷素,“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怎么敢哄骗三姑娘。”荷素规规矩矩地站着,“是宫里婕妤娘娘递出来的消息。陆宝林如今已经从群香殿偏殿挪去听雨居了,就是怕病气过了于昭容和大公主。婕妤娘娘离听雨居近,因听说三姑娘跟陆宝林是旧识,打发沉香去看了陆宝林。陆宝林咳得撕心裂肺的,听说婕妤娘娘是三姑娘的姐姐,还说,还说让三姑娘不要惦记她……”
  桃华呼地站了起来:“大伯母前几日不是说要进宫吗?”
  “原是预备要进宫的……”荷素垂下眼睛,“因老太爷不喜欢,又放下了。”
  “我现在就去见大伯母!”
  荷素抬起眼睛看了看桃华:“三姑娘,痨病怕是要过人的……”
  “我会仔细。”桃华抬脚就走,才到门口,桔梗儿就跑了来,“姑娘,五太太带着表姑娘来了,哭哭啼啼的,看着怪狼狈的。”
  “五太太?”桃华这会儿可顾不上她们,“让白果瞧着点,等我从大伯母院子里回来再说。看好了柏哥儿,别吓着他。”蒋柏华从上次在兴教寺里被于思睿吓了一回之后,虽然没生病,胆子却变小了,听见有人哭喊叫唤的声音就会害怕,桃华没办法,也只能慢慢哄着他,希望等他再大一点儿会把这件事忘记。
  桔梗儿在读书识字上笨,于这些事上却细心,听见曹五太太的哭声,早就把蒋柏华哄到房里去玩识字卡片了。这会儿得了桃华的话便退出去,顺道在曹氏窗下走过,只听里头曹五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妹妹,这回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哥哥!”
  此次贪污事件数额并不惊人,不过几万两银子,但因此而掀起的风波却范围极广,尚宝司也被波及了。
  尚宝司管着宫内御宝,什么玺、印、符、牌,全由他们经手,以及使用这些御宝的事务及活动,他们也都能插一手,算得上是个有油水的地方。既然有油水,岂有不贪的?尚宝司的正卿和少卿本来不和,借此机会相互倾轧,曹五的顶头上司就被踢了下来,连同他这个狗腿也不曾幸免,一并下了狱。
  说起来曹五也不算什么大罪,他分的那点银子算是九牛一毛,只要把银子赔出来,再给主管本案的官员打点一二,也就无事了。偏偏曹五太太没钱。
  曹五自进京之后,的确捞到一些好处,然而他要拿钱来给上司送礼,曹五太太又要往靖海侯府里去孝敬太夫人并打赏下人,一家子还想要好吃好穿,哪里攒得下银子来呢?
  自上回那玉雕水仙的事被揭破之后,曹五太太再登门,靖海侯夫人就以身子不适的借口拒见了。这次再求上靖海侯府去,靖海侯夫人索性将她们母女拦在了门外,遣人明白地告诉她们:靖海侯府绝不包庇违法之人,叫她们赶紧去赔银子。可曹五太太手里连五百两银子都凑不起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又来求曹氏了。
  “妹妹呀,嫂子我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你哥哥对你却是一片真心。”曹五太太拿帕子掩了脸大放悲声,这倒不是假哭,想到男人若出了事,一家子都要完蛋,她是真哭得撕心裂肺了,“如今上头说,交上两千两你哥哥就没事,可我手里——把衣裳首饰都当了,拼拼凑凑也只有五百两……妹妹,你若不帮忙,你哥哥怕就得流放了!流放呀,西北一流三千里,那地方可是人呆的么?你哥哥那身子,怕是用不了一年就死在西北了呀!”
  曹氏虽恨曹五太太,却还是关心兄长的,闻言不由吓得呆了:“流放?怎么就,就流放了呢?”
  曹五太太暗恨小姑糊涂,听话都听不到重点,怎么就流放的有什么可问的,不就是因为贪了钱吗?
  “妹妹,现在要紧的是筹银子救你哥哥出来,我昨日去看过,他人都瘦了一圈了。那狱里头又脏又臭又有耗子臭虫,再耽搁些日子,只怕不用流放他就受不了了!”
  曹氏手足无措:“两千两!怎会那么多?”
  ☆、第75章 决心
  曹五来京城才半年多,又是无名小卒,哪里贪得到两千两银子,真正所得其实也就一半,加上打点上下人等,大约有一千三百两也就足够了,其余的数额,乃是曹五太太多报的。因若真是按着一千三百两筹备,曹五出来,他们也是身无分文了。
  多从曹氏这里要一点,等曹五出狱,就算不能留在京城,至少也还有钱返乡过活不是?曹五太太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哭得泪流成河:“妹妹,要赔多少银子,还不是由着上头说?你哥哥不过是替人跑腿的,哪里有什么钱可拿,可如今出了事,上头硬要两千两,咱们能说什么呢?”
  “我,我也没有呀……”曹氏是真没有。从前她就只拿月例银子,不过在蒋家账房里还有权力支取十两以下的散碎钱,若有出外逛街或上香,蒋锡也会给她一些银子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加上日常所需都有公例,曹氏没什么钱,却也并不觉得手头紧。
  可如今她剩下的那点嫁妆都已经陆续贴补给了曹五一家,因着屡次办的那些糊涂事,蒋锡已经不跟她亲近了,更不必说掏银子。至于说账房——蒋家二房的账房远在无锡,这里是蒋家长房,她可没权力去支银子。如此一来,手头不说捉襟见肘,也是没有多少余钱的。别说一两千两,就是一百两都没有。
  “白果,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白果不用去看账就能答得出来:“太太,还有二十两整的,并三四两碎银和几百钱。”
  这差得简直太远。曹五太太呜地一声就要放开嗓子:“妹妹,凑不上钱,你哥哥就完了!你那些首饰呢?去当一当,凑一凑呀!再,再求求妹夫……”
  “舅母又来缠着我娘说什么呢?”蒋燕华冷冷的从门口进来,“如今不是当着靖海侯太夫人拿我们娘儿俩取笑的时候了?舅母这般奉承靖海侯府,如今有事怎么不去求太夫人和侯夫人呢?”
  要是能进得去,早就去了啊。靖海侯府可是门禁森严,只要侯夫人一个示意,她们母女的消息根本就递不到太夫人耳边,更别说求了。曹萝还曾想过去见曹蕙,可是侯府小姐出门前呼后拥,哪里能让她凑得上前?
  “燕姐儿,舅母那也是不得已……”曹五太太硬着头皮,这个外甥女儿可不像小姑那么好糊弄,心硬得很,“那都是靖海侯夫人搞的鬼,非逼着我当面……这就是想让咱们自己闹起来啊。”
  “舅母不想让我们进靖海侯府,也是靖海侯夫人逼的?哄着我娘拿玉雕水仙去给舅母送礼,也是靖海侯府逼的?让舅舅在外头捞银子贪钱,也是靖海侯府逼的?”
  “这——”饶是曹五太太脸皮再厚,也答不出来了。
  曹萝在一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姑姑,如今且别说这些,先把我父亲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啊!”一家子已经好几天吃不下睡不好了,曹海天天跑衙门打听消息,人都瘦了一圈,晒得脱了皮,再不把曹五捞出来,一家子都要完了。
  曹氏想起哥哥,心里一阵发慌:“这,这,可我真是没有钱啊……”
  曹五太太连忙道:“妹妹,你那些首饰呢?妹夫总给过你不少好东西,拿出来当一当,先救救急。”眼角余光扫到蒋燕华一脸冷笑,忙补了一句道,“等你哥哥出来,好歹总要想办法给你赎回来。”
  曹氏正犹豫,蒋燕华已经冷冷地道:“娘,你可有能当一两千银子的首饰?”
  这怎么可能有。蒋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药堂和庄铺一年出息加起来不过三四千两,虽然家里人少,蒋锡手也松些,时不时的给曹氏些东西,但她毕竟才嫁过来几年,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不过值个五六百两银子,要送进当铺还只能抵得一半,去哪儿找一两千银子。
  曹五太太心里急急一算:曹氏的首饰,该能抵得三四百两,若再加上蒋燕华的,至少也有七八百。若是说动了曹氏,再去向蒋锡讨一些……心里想着,手上悄悄掐了女儿一下。
  曹萝往前膝行两步,抱了曹氏的腿哭道:“姑姑,如今只能求你了。就看在当初姑姑在家里住过几年的情份上,救救我爹吧。等我爹出来了,我宁愿卖了自身还姑姑的银子。”
  曹氏素来心软,又真是疼爱侄子侄女,闻言不禁也红了眼圈:“萝姐儿,姑姑实在是没有这许多银子。”
  曹萝哭道:“求姑姑想想办法吧,不然我爹就要死在牢里了。”
  蒋燕华冷笑道:“表姐说得好生轻松,两千两银子,舅舅当着差事都没有这许多钱,我娘一个内宅妇人,去哪里筹来?”略顿一顿,讥讽地道,“若是当初我娘那些陪嫁不曾拿去给舅舅捐监生,大约今日还能凑几百两罢。”
  曹五太太被她刺得脸红,忍不住道:“燕姐儿,你也太狠心了。只计较着那点陪嫁,却不想你和你娘从陈家出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若不是有你舅舅,你们母女两个怕早就饿死街头了,哪里能嫁到蒋家,享这样的福?”
  说着,又转向曹氏:“妹妹,燕姐儿看她舅舅不亲,你难道看着你哥哥也不亲?你和燕姐儿的首饰拿去当一当,怕也值个七八百两,再向妹夫讨一些,先把你哥哥救出来再说。难道将来我们还会欠着不还不成?”
  曹氏犹豫不定,蒋燕华却是心硬如铁,冷笑道:“娘,你觉得姐姐肯拿银子出来吗?”
  这一句话打消了曹氏所有的念头。蒋家的银钱都握在桃华手里,让桃华拿出几百上千的银子来救曹五?曹氏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不可能。
  曹五太太却叫了起来:“为什么不肯?妹妹,你是她的继母,你哥哥就是她的舅舅,对舅舅见死不救,说出去她的名声也不好听!”
  蒋燕华嗤笑了一声:“舅母这么理直气壮,自己去跟姐姐说好了。”
  曹五太太噌地跳起来:“妹妹,我知道你为的是什么。可是你别忘了,当初那玉雕水仙是你亲手给我拿出来的,这事儿真要是传出去,你偷盗原配的陪嫁,一样要被休回家!”
  “怎么,五太太买通下人偷了我母亲的陪嫁,现在还要诬赖太太吗?”声音从门口传来,白果打起帘子,桃华就走了进来。
  她是带着一肚子气回来的。小于氏前几天千方百计想带她入宫,这次她找过去,小于氏反又拿起了架子。桃华忍气听了她一番教训,心里明白,曹五太太能进门也是小于氏的授意,这是特意来恶心她的。
  本来就恼火着,一到门口还听见曹五太太这泼皮无赖的话,桃华那股子火真是腾腾往上拱:“五太太是不是觉得青果母女已经被卖出去,就死无对证了?五太太倒不妨出去说,看看大家是不是会相信,有人傻到拿了前头原配的陪嫁不留给自己儿女,倒去贴给侄子侄女的?倒是五太太买通下人偷盗别人家的东西,听起来更可信些吧。”
  曹氏缩了缩身子。这几句话她倒听明白了,桃华分明就是在骂她傻呢。
  曹五太太却是噎得说不出话来。曹氏就是这么傻,可是偏偏这听起来真的不如她偷盗更能让人相信。毕竟继室偷盗原配的陪嫁可是极难听的名声,为了自己的儿女倒也罢了,为了侄子侄女……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会傻成这样。
  桃华淡淡地看着她。这半年她又长高了一些,曹五太太则本来就身材不高,现在两人几乎是一样高,桃华腰身笔直,甚至还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意思了:“白果,拿二十两银子给五太太,权做返乡的程仪吧。”
  “不用了!”曹萝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一张清秀的脸都扭曲了,尖声道,“我不要你们的银子!娘,我们走!”
  她生得身材娇小,此刻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不情愿的曹五太太硬拉了出去。曹氏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被蒋燕华死拽住了。
  白果随着出去,过了片刻回来道:“五太太走了。”
  桃华点了点头,转头看一眼还在发呆的曹氏:“太太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啊?”曹氏茫然,“我,我只在房里,没有出去过……”
  “太太就整日闲坐着?”桃华不得不又点了一句。真是不经事不知人,曹氏刚嫁进蒋家的时候只围着蒋锡转,现在蒋锡对她如此冷淡,她居然只会坐在屋子里发呆,难道真要逼得蒋锡再纳个人回来照顾自己起居吗?
  妾是很麻烦的,不到万不得已,桃华实在也不愿意自己家里出现这么个生物,没办法,只能她来点一点曹氏了。就算是算盘珠,拨一下也该动一动了。
  曹氏怔怔地看着桃华走出去,脑子里还乱昏昏的,不自觉地向蒋燕华道:“燕姐儿,你舅舅——”
  “娘还是先想想自己吧!”蒋燕华快气死了,“若我不过来,娘是不是就打算把首饰都拿去当了?那娘今后是打算光着头出门见人吗?还是以为姐姐还会让人给娘重打首饰?”
  曹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蒋燕华续道:“刚才姐姐说的话娘你没听懂吗?姐姐是问你,这些日子你都没给父亲做过什么针线吧?父亲仿佛已经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说到这个,曹氏就低下了头:“就因那水仙的事,你爹——老爷他恼了我……”
  “娘还知道是水仙的事害了娘?那水仙不是舅母撺掇着娘偷的吗?如今父亲都疏远娘了,娘还在想着舅舅,是不是想哪一日我们就像从前被陈家赶出去一样,还要去舅舅家住?”
  “不不不!”曹氏可不想再被赶出去,“我,我有柏哥儿……”
  “不赶出去,可也不见得就能过好日子。”蒋燕华冷冷地说,“娘,我们现在只能靠着父亲了。”走一趟靖海侯府,让她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发现,能像蒋锡这样接受继女的,也是很少见了。
  “那,那我……”
  “您怎么还不明白呢!”蒋燕华快要没有耐心了,“从前姐姐对我们还好的时候,您是怎么做的,现在就还怎么做!”
  曹氏被女儿展望的冷酷前景吓住了,终于想起来自己从前是怎样服侍蒋锡的,连忙去翻针线:“天热起来了,该给老爷做几身夏布的中衣替换了……”
  于是蒋锡这一日才回屋子,曹氏就带着布料过来,要替他量身做中衣。蒋锡虽然冷淡以对,但曹氏就像没看见他的冷脸似的,嘘寒问暖,小意逢迎,又如刚嫁进蒋家时一般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且说曹五太太母女从蒋府出来,一路才回到住处,就见院门大开,有人在搬东西。曹五太太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拦:“你们是什么人!”
  “五太太——”院子里走出个婆子来,“过些日子府里还要来几个亲戚,夫人打算把人安置到这里,东西自然是要换一换的。”
  “这,可是我现在住在这里——”这宅子是靖海侯府名下的,里头的摆设当然也是靖海侯府的,想怎么搬就怎么搬。
  “哦,夫人说了,太太可以住完这个月,六月之前把宅子空出来就可以了。”婆子笑着,指了指屋里,“夫人还让奴婢送了件东西过来,还给五太太。”说罢,带着下人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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