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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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施:“!!!”
  “我们隐婚哟,不要说出去哟。”依旧笑眯眯。
  唐施着实惊吓,实在想不到贺明月竟是结了婚的人,更令人惊讶的是,贺明月随口道:“我们结婚十年啦。”
  唐施磕巴道:“你、你十九岁结的婚?”
  贺明月翻一个大白眼:“国内十九岁还没到法定年龄啦。二十岁生日那天结的婚。”笑眯眯道,“我冬至生日。”也没几天了。
  信息量太大,唐施有些受不住。不过唐施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贺明月叫她瞒着,也就什么也不说了。
  上完课,祁白严来接她,看见唐施又裹成鼓鼓一团,目光不自觉柔和。待唐施走到他跟前,小姑娘拿唯一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水亮亮看他,弯了弯。
  祁白严去牵她手,发现触碰到软软的皮肤,讶了一下,“今天没戴手套?”
  小姑娘不答话,小手缩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暖和地蹭蹭。唐施心里想:因为你要牵我呀。才不会说上完课戴手套的时候想到祁白严要牵她于是把戴好的手套又取下来了。
  今日祁白严要回法定寺,于是把唐施送回公寓后就直接开车过去了。
  妙觉大师和祁白严久不辨经,一见面就来了一场。辨经完,妙觉大师道:“你似有许多困惑。”
  祁白严沉默半晌,“多关于男女之情。”
  妙觉大师慈悲一笑,“终是有了。”
  “为何会不同?”妙觉大师如师如父,褚陈似亲似友,众学生多爱多慕,人生行此,有名有利,除了男女之爱,他该是都有了。然而一个唐施,打破了他所有镇定从容。贪、嗔、痴、慢、疑,佛家五毒恶业,五毒俱深。
  “之前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过本性真璞,万物于你心中,皆是死物。你的人生经历,使你于世上毫无羁绊,故常脱心于世。”妙觉大师沉吟半晌,“然现在,你该知一切不同。”
  祁白严现在所处的境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的心万般波动。
  “你的心有羁绊了呀。”妙觉大师叹一声。
  “然人与人之间,不管羁绊如何,都该是独立的个体。”祁白严说出自身最不令人满意的改变,“一个人若试图去控制他人、命令他人,为自我**加深羁绊,使他人的个人抉择的权利受到损害,那么爱,就是坏的。”
  妙觉大师笑了笑,“若人真的是独立的个体,家、国、社会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若人真的渴望独立、自由,成为不受羁绊的个体,那么就不会有夫妻、亲朋、社交了。说到底,人是渴望羁绊的动物。”妙觉大师道,“人因奇妙的意识,渴望最深的羁绊。说到底,社会性,才是人的本质。”
  “人为什么要试图去控制人?”这是挑战祁白严信仰的,“摧残另一个人的独立人格有如此大的快乐吗?”
  祁白严不解的是什么妙觉大师很清楚,他所说的“控制”不是合理范围内的控制,而是超出好、偏向个人占有欲的控制。
  “好,我们换一个角度想。”妙觉大师道,“若此刻因你和女施主聊禅过多,你的恋人发脾气不许你再和女性信徒说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
  妙觉大师笑,又道:“你今日要来见我,但你的恋人不许,要你陪她做其他事情,你许是不许?”
  “许。”
  “那你明白了吗?”妙觉大师道,“羁绊是相互的。”
  人渴望被控制,也渴望控制别人,一方的控制欲超出另一方渴望被控制的度,就会产生矛盾,现在祁白严还没有到那一步,但只要有控制,就会有出格,早晚的事情。祁白严已经察觉了。
  他对自身所有的变化察觉得清清楚楚,然无力控制。他对唐施的占有欲,比表现出来的汹涌得多。
  “度在哪里?”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两个人四目相对,心中俱是澎湃。人一生修行,最难破的,永远是情。
  “当你的**使她伤心、为难、痛苦,就该停止了。”
  禅房无声许久,祁白严起身,“多谢。”
  妙觉大师笑得慈祥,“难得你有困惑。”
  时候不早,祁白严将走。两个人说了一些佛经翻译的事,最后妙觉大师道:“什么时候领回来看看?”
  “快了。”祁白严道,“您见过。”
  “唐老师?”
  祁白严笑,“有这么明显?”
  妙觉大师笑,“不是你。”对祁白严起心思的女性不在少数,但表现出来的人只有一个唐施。或许其他人都藏得巧妙,小姑娘却是藏不住。每次听他二人辨禅时的表情,啧,净水瓶里都开桃花。
  妙觉大师送祁白严到寺门,眼看祁白严要影入黑夜里,叫道:“白严。”
  祁白严回过身来,“什么?”
  “你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是佛门子弟,劝人修行,总是劝好,然此刻,面对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却只想劝坏。任何人都该是不完美的,万事不可能都恰如其分,祁白严看似随和宽容,对自己要求却极高。人的真性,本该是善恶对半的。然祁白严身上没有恶。他宽容别人身上的恶,却不宽容自己。
  “我知道。”祁白严心中敞亮,“自我心中有男女之情始,就做不得完美的人了。”
  翌日,二人相见,饭后散步聊天。午后校园里学生很多,二人很少在学校里有亲密行为,最亲密也不过是走在一起,即便是这样,遇见二人学生,也会引来注目。两个人肩并肩走了一截,踏上银杏道,游人增多,祁白严伸出手来牵住她。身后有学生小声地“啊啊啊”,唐施将脸埋进围巾里——祁先生,你忘了我们在学校里啦。手却没挣开。
  银杏道走完,唐施以为祁白严该放开她了,然祁白严没有放手的意思。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被学生看。唐施热得额头出汗。
  转向更僻静的地方,祁白严突然开口:“要不要去见妙觉大师?”
  唐施侧过头看他,祁白严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也看着她。
  唐施抿抿唇:“是、是见家长……吗?”
  祁白严点头。
  “好、好呀。”唐施回答完就撇过头,睫毛颤了颤。
  “那么——”祁白严道,“什么时候去见伯父伯母?”
  唐施有些不确定,望着他,磕巴道:“要、要见我父母吗?”
  “嗯。”终于把话说出来,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祁白严理了理小姑娘歪掉的围巾,“越快越好。”
  唐施红了脸,低下头去,“我先问问他们。”
  “唐先生说,这个周末他没有事情。”
  唐施看着他。
  “唐太太说,她也没什么事情。”
  唐施不自觉动了动手指,被大手握得更紧。她将脸埋进围巾里,瓮声瓮气,“好呀。”
  ☆、第35章 愿言配德兮,携手与相将
  去见妙觉大师当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妙觉大师送了唐施小叶紫檀珠串,珠子紫红,油亮微香,该是很珍贵的珠串。唐施是不信佛的人,所以妙觉大师也不说珠子开过光什么的,只是道:“是好木,常戴对身体好。”亲手给唐施戴上。唐施道谢。妙觉大师并不多话,送完礼后冲二人点点头,祁白严领人出来。
  来法定寺上香的人依旧很多,两个人从内房出来,一些常来的信众朝祁白严行礼,祁白严也十分庄重的回礼,毫无怠慢之心。两个人穿过大雄宝殿,两颗老银树上依旧挂满红条福牌。唐施走过去,在之前挂姻缘牌的地方看了看,回头冲祁白严笑:“我的姻缘牌之前挂在这里。”又道,“初次听你讲禅后出来,被老婆婆拉住,挂了一个姻缘牌;友人说挂得越高越好,我扔得高,却没挂上,掉在你面前了。”
  “我记得。”
  祁白严走到银杏偏阴一面,伸手将枝节盘亘处系劳的某块姻缘牌取下来,递给她,“是这块。”
  唐施讶然,伸手接过。
  祁白严笑,“当日你说‘离佛祖近了,离自己就远了’,我便想,这个小姑娘该是很想求姻缘的。然法定寺每天来挂姻缘的人太多,两棵树每月都要清一次,你挂在那里,势必是要被清理掉的。你走后我就帮你重新挂了。树上的姻缘牌不会都清走,挂得紧些,偷懒的小和尚解不动,也就留在树上了。”
  唐施抚摸已然掉色的姻缘牌,心里悄声说道:佛祖,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注定啊。唐施抬眼看他,“这个可不可以带走?”
  祁白严点点头。
  于是小姑娘揣走了当日的姻缘牌。
  两个人周末飞去唐施家乡,见了唐施父母。唐爸爸和祁白严在书房下棋,唐施被唐女士拉到厨房讲话。唐施不会做饭,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唐女士这才想起唐施不会做饭的事,问:“要不要学做饭?”私心里是很不想唐施学的。却又认为祁白严不像做饭的人,唐施大抵是要学的。
  唐施抿抿唇,“他不让我学。”
  “一个家里总该有一个人会做饭的,你不学……”
  “祁先生会做。”
  这倒是唐女士没想到的,问道:“以后都他做?”
  唐施点点头,“应该是吧。”祁白严几次的表现,好像都是这个意思。
  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做一辈子饭,可以嫁。
  书房里。
  “施施的性格从小就软,我和她妈妈也不爱逼她,长到如今,就有些过于软了。”唐先生落下一子,“小的时候家里常来客人,每个人都可以从她手上拿走东西,她不哭不闹,再喜欢的东西被人拿走也不会叫。她不爱争。”
  祁白严道:“那是因为您什么都给。”
  唐先生笑,“总归是溺爱了。”唐施从小就不争,是因为她知道缺什么唐父唐母都会补给她,长此以往,就形成“一样东西没了总归有另外的东西”的想法,知道会有,也就对被抢走的东西不在意了。
  所以唐施第一次身陷抄袭风波时,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我们不能陪她一辈子。若是可以,磨磨她的性子,也是好的。”唐先生收掉一些白子,“作为父母,现在才来磨她的性子是晚了,也只好交给你了。”
  祁白严不说话,落下一子。唐先生不忍心的事,祁白严又如何忍得下心?
  唐先生见他不说话,又是一笑:“你们若真走到最后,施施的性子早晚都得磨一磨。”祁白严此刻是不懂的,往后却是深有体会。
  唐先生似有些伤心,心情百般复杂,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拍了拍祁白严肩膀。
  总归会有人带走他的小宝贝,不是他,也是他。祁白严再好,在一个女儿的父亲眼里,也是不好。
  回到c市已然深夜,祁白严送唐施回公寓,半路下起雨,快到公寓的时候雨水渐渐变白,唐施刚开始并未注意,直到看见路边有人掏手机拍照,才惊觉c市竟然下雪了。南方的姑娘很少见雪,见此惊喜道:“下雪了!”扭过头去看祁白严,眼神亮晶晶。
  雪很美,美不过心上人的眼睛。
  “要多看一会儿吗?”
  唐施点点头。
  祁白严便将车驱到附近的一片空地上。
  此刻雪已经很大了。c市的第一场雪,竟然下得这么大。唐施开了车窗,乱飞的雪灌进车里,瞬间化成水,有一小块沾在车框上,唐施亲眼看见它变成细碎冰渣,也有雪沾上脸,冷得沁人。唐施欢喜得很,“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积雪。”薄薄的一层也好,让她亲眼看看没化的雪是什么样子。
  祁白严去过北方,见过鹅毛大雪,北方的雪天,是不打伞的。人在大雪天走在外面,衣服上会披一层雪,头顶、肩膀、帽子上全都是簌簌白雪,进屋前抖一抖,像撒盐一样,利落又干净。祁白严看着小姑娘兴奋的眼睛,道:“蜜月旅行要不要去北方?”
  唐施一呆。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多了一点。祁白严慢慢道:“要先求婚吗?”
  说要还是不要?祁式问题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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