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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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若离看向太后,额头的汗一直没有停过,手上的血迹渐渐干了,黏在手背上,像是染上的颜色。
  她一直没有说话,脑子里几乎将所有知道的,有关于生产的知识,一件一件一桩一桩翻出来,过一遍……
  剖腹不行,风险太大了,现在的条件就等同于杀鸡取卵,去母留子。
  以赵凌对沈橙玉的喜爱,但凡出了事故,他一定会嫉恨她一辈子。
  嫉恨她没事,可是他和赵勋的关系……
  她想到岑琛那次的剖腹放血,虽理念和出发点是对的,可是结局呢……条件太差,他们根本做不了这种大手术。
  只能,只能再想办法。
  有没有办法,既能保住大人,又能保住孩子呢。
  “你们……你们等等我。”她说着,掀了帘子要回房里,又想起什么来,对欢颜道,“让孙刃回去将我的药箱取来。”
  欢颜应是跑着走了。
  房间里,紫苏抱着昏昏沉沉的沈橙玉,一个哭肿了眼睛,一个气若游丝。
  顾若离和紫苏道:“我开一张方子,你速速取药煎来置温。”她说着,立刻拿笔写了橙叶,茱萸等几味药,“快去。”
  紫苏拿了方子,点着头跑了出去。
  顾若离去扶了沈橙玉的脉,比先前又弱了一些,再耽误下午,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县主!”沈橙玉闭着眼睛,声音很轻,但语气并不好,“商量的结果如何,是去母留子,还是去子留母?”
  顾若离就看着她,回道:“我还在想办法,沈夫人,希望你也能积极一些,如果能,没有人愿意在你和孩子之间做出选择。”
  沈橙玉猛然睁开眼睛看着顾若离,不过一道门帘子隔着,外头说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太后要母子都不留,皇后要去母留子,唯有赵凌苦苦哀求着保她活命。
  顾若离是方朝阳的女人,和太后关系匪浅,此刻,她恐怕也是希望她能自己死了,而不用让她背负恶名吧。
  她嘲讽的一笑,闭上眼睛,道:“县主要我怎么配合都行,只要能救活我们母子。”
  顾若离放了她的手,在床头拿了参片压在她的舌头下,回头和两个稳婆道:“两位妈妈,除了刚刚说的方法,还有什么法子?”
  “还有……还有推按法。”一个稳婆回道,“揉肚子,不计后果。”有的胎儿骨头被揉断,软了,也就好生了。
  但是这个方法产妇也受罪,不如直接搅碎了对于产妇的影响小。
  顾若离皱眉,看向另外一个稳婆,那位稳婆就道:“我小的时候听我娘说,可以鞭打,抽的疼了,产妇和孩子就会动……说不定就……”
  疼?
  有什么,从她心头一晃而过,她搓着手来回的走,就听到赵凌在外头喊:“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她不想理她,对门外怒喝道:“闭嘴!”
  赵凌果然闭嘴不再说话,她停下来拧着眉重新打水洗手,伸手探了产道,孩子的脚还在,但是宫缩却是越来越弱……
  要想办法刺激宫锁,她抬头看着紫苏:“药好了没有,不必煮太久,成汤出味即可。”
  “奴婢去看看。”紫苏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端了药壶回来,顾若离倒了一些试了温度,便提着壶准备往沈橙玉的肚子上倒,对方一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用温药让你血气通常起来。”她说着,将药水一点一点倒在沈橙玉的腹部,缓缓的,沈橙玉感觉到舒服,人便有些软了下来,门外,欢颜喊着道,“县主,药箱来了。”
  顾若离看了一眼紫苏,紫苏忙出去拿了药箱进来。
  “我给你施针。”顾若离说着,又对两个稳婆道,“先让她重新宫缩起来,我用针,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点头道:“和……和县主一样用针,用针扎乳头。”
  “那就用吧。”她递了针给稳婆,自己找了几处穴位落了针,沈橙玉轻轻喘着气,眼睛一直不离顾若离,“你……你打算怎么做?”
  顾若离喊另一个稳婆:“帮我看着针,轻捻着。”
  话落,她出了门在门口和赵凌说了几句又转了回来,在药箱里取了手术刀,拿了药水擦拭消毒,又给沈橙玉产道口消毒,她捏着小小的锋利的手术刀,沈橙玉脸色大变:“你做什么?你想去母留子?太子,爷……”
  “我在,我在,你别怕静安都和我说了,你忍一忍,不会有事的。”赵凌在外头应着,顾若离冷声道,“你还是留点力气,一会儿生孩子用。”
  沈橙玉一怔,咬着牙,就听顾若离道:“我现在要侧切,切口会比普通的要大一些,很疼,你忍一忍。”话落,她在伤口涂了有些麻醉作用的药,便下手侧切。
  很疼!沈橙玉嚎叫一声:“爷……妾身要死了。”
  顾若离扫了她一眼,放了手,又洗手消毒了自己的手,捏了一根针,喊了一个稳婆过来:“过来帮忙。”
  稳婆应是过来,她道:“按着她的腿,不要让她乱动。”
  她拿着针,摸到胎儿的脚,就不轻不重的扎了一下,胎儿吃疼条件反射的就缩了一下自己的脚,往里头供,她换了一回手去摸,还是能碰到,便又用针扎了一下……
  胎儿就又往里头挤着。
  脚收了回去,就露出了一点空隙,顾若离抬头和沈橙玉道:“你忍一忍!”话落,她退了自己所有的外衣,只留了一件裹衣,露出胳臂擦了药水,便就探进了产道里。
  她要在里面将绕颈的脐带松开,便找到孩子的头,挪下来。
  因为看不见,产道又紧,她只能一点一点的摸。
  这样的感觉,沈橙玉觉得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紧紧扣着床边的扶手,瞪大了眼睛,眼泪和汗大滴大滴的落,她疼的喘不过起来,身体不停的发抖,紫苏看着害怕抱着她安慰道:“夫人,夫人没事的,一定会母子平安。”
  “不要了,我不要了。”沈橙玉盯着顾若离,“按稳婆说的做的吧,求求你了。”
  顾若离喊稳婆:“帮我擦汗。”
  “是!”稳婆也抖着手,她们做了一辈子的接生婆,顾若离这样的手法她们听过,可是从来不敢这么做,最多就是手探进去抓了孩子的手脚掉个头,也有难产不顾孩子的,他们将胎儿锁骨折断硬生生扯出来的。
  可是像她这样,直接伸手进去在肚子里摸,真的是头一回。
  “找到了。”顾若离摸到了头,摸到了脖子上缠着的脐带,松了一口气,绕开脐带,手轻夹胎儿的脖子往下一点一点的挪。
  沈橙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狠狠的瞪着顾若离,咬牙切齿,她觉得顾若离就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
  她分明就是打算要了她的命,要留住孩子。
  顾若离的手就像是一根棍子,她甚至怀疑她一会儿能从她的嘴里探出来,像是要讲她整个人串起来,涨,疼,酸……
  没有一个词能形容这样的感受。
  简直是生不如死。
  “静……静安县主。”她眼泪忍不住的流,人已经几乎快要晕厥的样子,“我说了……我要按照稳婆的方式来。”
  顾若离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在床沿下跪坐下来,两个稳婆一惊,一个扶着她,一个给她擦汗,问道:“县主……怎么样。”
  “好了。”顾若离抽出胳膊来,喘着气道,“去教她怎么生孩子。”
  稳婆惊讶失色,一个忙去扶着腿,另一个沈橙玉道:“夫人,您跟着奴婢一起呼气,用力……”
  沈橙玉终于觉得略轻松了一些,她点着头,跟着稳婆开始用力。
  顾若离爬着起来,满身的血开始捻针,沈橙玉的宫缩明显去方才频繁有力许多,她喊着,哭着倒在床上。
  “我再开个方子,你让人去煎来,等孩子生下来就将药端来。”顾若离吩咐紫苏,紫苏看着她有些害怕,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神情和样子,“好……好!”
  顾若离取针开了方子给紫苏。
  “静安,静安,怎么样了。”赵凌又听到了沈橙玉的哭声,他隔着门喊着,顾若离没理他,就听樊氏道,“你喊什么,添乱。”
  赵凌就没了声音。
  顾若离又压了一块参片在沈橙玉的口中,她瞪着顾若离随着稳婆用力……
  这一次,就要比方才顺利不知多少,稳婆高兴的道:“县主,奴婢看到孩子的头了。夫人,您用力,用力啊。”
  “啊!”沈橙玉大吼一声,孩子的头便伸了出来,稳婆一拉,连着脐带一个圆滚滚的男婴就已经在她手中托着。
  顾若离飞快的上前用剪刀剪断脐带,随即在屁股上一拍。
  孩子就跟一只小猫一样,喵喵的叫了两声。
  还活着,顾若离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过这体重确实不轻。
  也是命大早产,若不然等足月了以后,就真的只有绞死在腹中了。
  她将孩子交给稳婆,看着沈橙玉的胎盘滑落出来,便取了针和沈橙玉道:“你忍一忍,我给你缝合侧切的伤口。”
  沈橙玉没有说话,咬牙忍着,她能感觉到针刺进去线拉出来……
  侧切的很大,顾若离缝了一会儿收了线,让稳婆清洗了下身,稳婆哆哆嗦嗦的道:“县……县主,这出血量有些大啊。”
  “嗯。”顾若离道,“问题不算严重,后期仔细养着就好了。”
  和难产比起来,这样不算大量的出血,已经算不的什么了。
  “你们将孩子给她看看。”她说着,又取了针,将沈橙玉翻过来在她后背施针治血崩……
  稳婆将孩子抱去,沈橙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孩子,问道:“手脚可都在?”
  “在,一位健康的公子。”
  沈橙玉就闭上了眼睛,顾若离走到前面,在小腹上扎了针,沈橙玉依旧攥着她的手,问道:“此事,有什么后果?”
  “此番你伤的很重,以后再受孕恐会不易。”顾若离捻着针并不看她,孩子太大,一来一扯……但这样的情况,能保住母子的命,已经是万幸了。
  沈橙玉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道:“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顾若离取了针收好,在一边的盆里洗了手,那边稳婆已经抱在孩子在门口给赵凌看过一眼,她走过去扶了孩子的脉,听了心跳和肺部的呼吸,没发现问题,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县主。”紫苏端药进来,顾若离颔首,“此药方你按方抓十贴,每日一帖。先将药喂了吧。”
  紫苏点了点头。
  沈橙玉的血已经比方才好一些,她掀了帘子出去,赵凌就迎了过来,道:“玉儿呢,没事吧?”
  “有轻微血崩之势,我开了药,最好能每日午时施针,此事您可以请太医来做。”又道,“母子暂时平安,剩下需要你们后期护理,侧切的伤口我十日后来拆线。”
  赵凌人就跟洗了个澡一样,长长的松了一口。
  樊氏也吐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快去让人去奶子府挑两个乳母回来。”
  赵凌应是,忙吩咐嬷嬷去办。
  “辛苦你了。”樊氏携了顾若离的手,“去正厅里坐会儿,太后还在呢。”
  顾若离点头去了正厅,太后看着她问道:“生了?”
  “是个男孩。”顾若离走过去坐在太后身边,“您生我气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虽老,可好赖还分得清,你是个大夫,只管做你该做的,恩怨对错本就不能和治病救人掺和在一起。”
  顾若离笑笑,第一次抱着太后的胳膊,道:“我就怕您生气,此事不瞒您说,我确实很为难,若是您真的不同意,我势必不会理的。”
  “你不必为了我得罪太子。”太后含笑道,“你表妹虽要嫁进来了,可最后过的怎么样,也还是要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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