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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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傕这副皮相足以勾引得人面红耳赤。她自问不是圣人,哪里招架得住,虽清醒得很,却不免露了羞怯。
  可她气势却是绝不肯服输的,与他四眸对视,毫不闪躲:“才隔了一个晚上,王爷就肥了胆子,不怕挨揍了?”
  “挨顿揍能换个小妾进府,怎么算都值。”他笑。
  和无赖无理可论,卫子楠干笑:“王爷应付太后,却又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不算解决问题。至于送美人入府,承诺罢了,等王爷何时付诸行动,再谈奖励不迟。”
  他不罢休,反而低垂下脸来,更进一步,又故意将湿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吹得她酥□□痒的:“那帮你从皇后手下解围呢?那些据理力争也不作数?”
  这个倒是作数的,卫子楠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凭心而言,即便是今晚圆房,她都是没有意见的。偏秦傕叫嚣要在三个月内收了她这颗心,然后实现他从不强人所难的原则,她就打算陪他玩玩。
  “这个倒是作数的。”她答。
  秦傕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斜斜勾嘴笑:“所以,本王现在可以一亲芳泽了么?”
  ☆、第16章 双面王爷
  可不可以亲,卫子楠不作表态。至少,昨夜她受了教训,知道在这种事上,女人是最好不要主动的。
  所以秦傕等了半晌,等不来回答。
  “那,本王当夫人默许了。”
  他轻笑着埋下头来,与她四眸相对,便要吻上朱唇。这哪里是俘获人心,根本就是某种上不得台面的交易。卫子楠盯着他越来越逼近的脸,如是理解,却并没有躲闪。
  马车不合时宜地来了个急停。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打扰,下意识地各自抓住车窗檐,这才稳住身形。车很快停稳了,然而那弥漫了整个马车的暧昧气息顷刻间荡然无存。
  车夫隔着帘子解释,似乎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哎呀!惊着王爷王妃了,还请千万恕罪。前面不知哪家的小儿,在路上野狗似的乱跑,小的若要是没勒住马,必得闹出人命。”
  车夫一句解释过后,忐忑地等了半晌,才听见里头王爷干冷的声音传来:“无妨,继续走吧。”
  看着秦傕那一脸的黑云,卫子楠抿了抿唇,唇角的笑一闪而过。这厮不是说情事看氛围么,被马车骤停一搅和,哪里还继续得下去。
  秦傕干瘪瘪地坐在她旁边,瞥见他媳妇儿脸上浮现起“逃过一劫”的笑,当下心头不忿,果断拽住她的手。
  没亲到,牵手当弥补吧。
  卫子楠下意识地便想抽回,却被他出言安慰,说出一句极其讨打的话:“不必不好意思,本王不嫌你的手‘粗’。”
  谁不好意思了……
  “王爷想牵便牵好了,牵个手倒也算不得‘强人所难’。”这女人的手虽是暴露在外,却照样不容人碰触,她这样说立时让秦傕心里堵成了一片汪洋。
  “这么说,夫人这只手是可以随意碰的?”
  卫子楠便是知道他会想偏,淡然解释道:“我的手伤痕、茧子遍布,在军中少不了要与同袍击掌过招,自然没有半分金贵。我因习惯了手的碰触,所以并不抵触,王爷想牵便牵好了。”
  还不如不解释!秦傕听罢浑似吃了只苍蝇进口,二话没说打开水囊就往她手上浇水:“夫人既然已经嫁给本王了,要洁身自好知道不知道,以后你的手绝不可以再碰别人。”
  男人果然是霸道的,一个两个的生怕带了绿帽子。卫子楠晓得,他不是在乎自己,而是在乎他在外的名声,只好任由他折腾,无奈地皱眉:“知道。”
  洗完了手,恒王府也就到了,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傅泽志早已抱着账本等候多时,一见王妃回来了,忙不迭赶上来请安。他是主内的管事,还有个主外的林普,也和他一起等着秦傕回来。
  卫子楠倒没想到还有个主外的管事,想来管的是和府内收支不相干的事,譬如收罗消息、玩物等等。总之恒王玩的东西,在京中当属头一份儿,别人玩的都是他玩剩的。
  她也就没在意,随着傅泽志交接中馈去了。
  那头林普跟着恒王入了书房,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狗腿子模样顿时抹尽了去,换上一身沉稳之气。秦傕在案前坐下,书房未开窗,只有窄窄的一缕光线透过缝隙,堪堪照在他的侧脸上。一改人前的轻浮,他竟突然好似个已黄袍加身的帝王,龙气斐然,唯一缺的只是座下的龙椅。
  “说吧。”
  林普微垂着头,抱拳上来一小步,压低着声音:“回王爷,太子在临城私设地下钱庄的证据属下已经查到了。”
  “嗯。”秦傕点头,微有一顿,似乎并没有对这大好的消息太过惊讶,“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属下懂的,不着痕迹地透露给三皇子,让他们狗咬狗。”
  秦傕又点点头,勾勾嘴角露出一丝诡谲,把玩着手中的玉麒麟。他话少,私下里惯惜字如金,倒是喜欢听属下分析。
  私设钱庄是重罪,太子这些年和三皇子斗得越发费劲,处处需要打点,必是缺钱的,只能打这等歪主意。此事捅到皇帝面前,为了平衡,皇帝必不会重罚太子。但秦傕的目的又岂是针对太子,他不过是在背后慢慢挖掉这两人的势力罢了。
  不管是那一方,一旦露出把柄,他就会透给另一方。故而这两人斗了多年,却都还是羽翼未丰的状态,蹦跶来蹦哒去,大权依旧掌握在皇帝手中,反而叫他一声不吭地拿捏住了水路漕运老大洪彪,民间声望极高的陆路聚义帮十八斋,以及大大小小的商贾。
  当然,他的身份神秘,即便用的是萧任之此名,谁也没有见过他,更多时候是林普在外跑路。
  “只有这一件?”他皱眉。
  林普赶紧又道:“还有江南大户程家的大少爷程松,参加春闱想是不太如意,近日在四处走动打点关系,希望放榜之日能够榜上有名。”
  “程松?”他颦眉笑问,轻轻挑眉,“镇国公府卫夫人程氏的娘家人?”
  “是。那卫夫人是程家二房嫡出,这程松是当年的长房一脉,当年两房闹过矛盾,多年不曾来往。可看这架势,近日却又走近了些。”林普答。
  能不走近么。镇国公府单单指望个太子妃,力量着实单薄了些,程氏也晓得要培植羽翼。那程松春闱不如意,怕是程氏要帮忙打点,只消是来日傍上有名,再借着太子的关系顺竿子往上爬,还怕不能在朝中立足么。
  镇国公府倒是还有几个在朝中当值的宗亲,但多是武官,又可能偏帮同是武官的卫子楠,故而程氏才不得不另辟蹊径,走文官的道。
  “他都走了哪些关系?”
  “皆是程氏在打点,才刚起个头,未曾惊动太子。依王爷看,我们是否要从中阻拦?”
  秦傕略做思索,漫不经心地把那玉麒麟放在细细的一条光线下看,嘴角浅勾:“且由着他们,让本王亲自来处置。”
  倘若这么简单就捅破了,太子出来说好话,他皇帝老爹再卖镇国公府一个面子,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他秦傕要的,却远远不止让程松灰溜溜滚回去。
  只是他的打算,却没有必要同林普细说。
  林普交代完了重要的两件事,想想,又补充道:“对了,红鸾姑娘托属下转告王爷一个消息——查您那重身份的人,已经几乎查遍了整个大昭,现在还没有放弃。”
  “那重身份”指的是“萧任之”。
  “本王知道,有人出钱拜托走南闯北的各大镖局帮着查。出钱的人叫林方,是王妃的手下。你回去告诉红鸾,王妃背后的事可以不必刻意去查。”
  卫子楠如今已经像摊白纸似的摊在他面前,她就算还有什么秘密,他也更乐于自己去挖掘。该怎么说呢,这个女人实在让他感兴趣。
  林普负责查探秘辛,红鸾则着重帮他搜集讯息,这天下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有时候也是很无趣的。
  他忽而想起,自己那位被耍得团团转的夫人,此刻恐怕正在看那本他削减了又削减的账本,不由地深笑。
  却说那头卫子楠回了小院,进门采薇就冲她摇头,意思是“今天传回来的消息,将军的救命恩人还是没找到”。
  她已经习惯了一次次的失望,只点个头表示知道了,便领着傅泽志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粗粗翻了翻他呈上来的册子,听了几句特别交代,这中馈就算收了。傅泽志忙着回去照顾妻子,她就算有什么不明白,也不打算追着问,过段日子自会明白的。
  册子太多,她一时也翻不完,这才翻了一半而已,恒王府的家底就叫她不得不重新再评价秦傕这个人。那秦傕不知是用对了人还是自个儿就爱好赚钱,光是庄子就是五六个,还有两家酒楼,一个布庄,两个酒庄……虽算不得泼天富贵,但也算得上殷实,满足日常的奢侈是够的。
  傅泽志交了中馈,见王妃不需多教便懂得看账,时不时问几个问题皆问在点子上,于是放下心去,说了不少奉承好话便回去了。
  卫子楠看完了账本,心中另有所思,觉得那秦傕也并非完全的游手好闲之辈,日子虽然奢靡,钱却是自己挣的。细细想来,除了风流不上进,喜欢泡在女人堆里,暂时还没发现他别的坏毛病。
  “采薇,研磨。”她进屋去,在案前坐下,打算从账本里列几个名目出来,方便记住。
  采薇磨磨蹭蹭的,不知在想什么,一圈一圈研着墨,眉头皱得好紧。这丫头一天到晚尽琢磨些有的没的,操起心来哪像个丫鬟。
  卫子楠拿起笔,瞥了她一眼,随口一问:“在想什么?”
  采薇嘟着嘴,老气横秋地叹口气,多大愁似的:“哎……太多愁的了,都不知该怎么和王妃说。”
  “哦?”卫子楠才写了一个字,就搁下笔去,“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怕了你这小哭包,现在不让你说,指不定晚上哭霉了被子。”
  采薇昂头“哼”了一声:“谁哭了,还不都是为了王妃!”
  “好好好,为了我!”对跟着自己吃苦头了多年苦头的采薇,卫子楠有用不完的耐心,“那快说说。”
  采薇依旧嘟着她那樱桃小嘴,显得不高兴:“今早王妃和王爷说的话,奴婢都听到了……愁王妃和王爷夫妻有隔阂,还愁那个顾氏,谁说得清她是真的想开酒楼,还是借机接近王爷啊……哎呀,还有!王妃都嫁了,还惦记着萧公子,是不是不太好呀……”
  卫子楠愣了愣,实在是哭笑不得。这点破事儿,难为采薇操碎了心,便又执起笔来,继续列她的清单,徐徐道:“我和王爷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恒王妃的位置也是别人抢不走的,别太贪心。至于萧公子,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自然还是要找的。”
  “夫人要找什么?”
  却听门口突然传来秦傕的声音,卫子楠应声抬头,见他风风火火走进来,几步站到案前来冲自己笑。
  ☆、第17章 羞你大爷(改错)
  鉴于这位王爷是个极其害怕绿帽子的,连采薇都误会了,她自然是不想让他把萧公子当作假想敌的。
  “没什么——王爷的事情也妥了?”
  秦傕依旧是盯着她笑,顿了顿,才耸肩道:“哎,林普这混账,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没给弄回来,再有下次敷衍了事,就给本王卷铺盖滚蛋——咦,夫人在写什么?”
  他说着便凑过来看。
  卫子楠停了笔,神情轻松地拍拍堆在案头的册子:“傅管事方才来交了府中的账目,我先列个名目,明日把下头几个小管事的叫来认个脸。”
  “嗯,记得再给院里选几个使唤的。原来伺候本王的那两个贴身丫头给脸给惯了,怕她们没了规矩惹着你,便都放出去嫁了人。夫人看着哪两个顺眼,就给本王挑来补上……不,一个就够了。夫人嘛,也再挑两个,仔细累着你那当心肝疼的采薇丫头。”
  采薇在旁心花怒放。王爷都看出来了,主子就是疼她,就是待她和别的下人不一样。这多年以来,一次又一次共渡难关,其实就跟姐妹似的。
  卫子楠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自己习惯亲力亲为,秦傕却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万事要人伺候。院里使唤的人稀松,着实不像个样子。昨日她还曾犯疑,为何他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原来都放了出去,把挑人的大权交到她手中。
  顿时,这心里头便生出几分说不清的异样。
  “也好,明日先粗略看看,后天回门,大后天定给你挑两个出来。”她一壁说着,一壁埋头继续写她的清单。
  秦傕低下头来仔细看她写字,只看了那么两眼,便连连摇头:“啧啧啧——”竟是十分嫌弃的语调,待到她写完,只用两根手指捻起纸张,既是叹又是笑,“人说字如其人,没想到夫人的美貌却和夫人的字南辕北辙,瞧,这字也只比那毛毛虫好看一丁点儿。”说着,还掐了指甲盖长的小拇指给她看。
  卫子楠很有自知之明,她写的字吧,就是采薇想奉承两句,都没好意思下口。她浅淡笑笑,摸着下巴:“嗯,的确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待往后得空,倒可以多练练。”
  秦傕又瞅了两眼,操着手,看得不住叹气:“这镇国公府也忒小气了,连个西席也不给夫人请。有些人生来眼皮子浅,殊不知惹着了夫人,不就是惹着了本王么。”
  卫子楠一副你又懂了的表情,算是认同他对镇国公府的评价。程氏可不就是眼皮子浅么,堂堂镇国公一品诰命夫人,走出去也是风风光光,外带一副风光霁月之像,实则却非要盯着后院那一小块地折腾。
  “王爷这话,我可爱听。”她笑,深觉秦傕拍马屁的本事,足够采薇学一辈子。
  “哈哈——”秦傕开怀大笑,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点点她下笔的纸张,“夫人不如现在便练练字,省得十日后在太子妃的赏花诗会上尽丢脸去了。”
  提到赏花诗会,卫子楠心头便不痛快,到那日太子妃必是要针对她,她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去不行。她短短想了想,蹙眉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练怎么来得及。再说了,那赏花诗会一听便是文绉绉的,岂能光比字。我自有打算,王爷就别操心了。”
  “本王教你啊。”秦傕抽出两只手,摊道,“夫人不怕丢脸,本王却怕得很——采薇,愣着做什么,快研磨。”
  不由分说,他煞有介事地在桌上铺开宣纸,蘸好墨水,说来便来。卫子楠拗不过他,只好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他写。
  秦傕的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长卫河山”四个大字眨眼间落于纸上。四字落入卫子楠的眼,令她顿时心神激荡,胸中有一股豪气就要喷薄而出,头脑之中须臾间飞闪而过数个磅礴豪迈之情景。
  这四个字是当初先帝赐给卫家军的。那时候的卫家军,五万雄狮,军势磅礴,征讨各方蛮夷部落,为大昭立下汗马功劳。那铁甲铮铮,豪气万丈,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想到,都能让身体里的热血立时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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