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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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羽摇头。
  他不是对孤有戒心,他是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是外人。
  朝恩一愣。
  墨羽叹口气。
  真不知,如何才能让这小家伙放下戒心。
  朝恩不免纳罕。墨羽殿下并非古道热肠、爱多管闲事之人,相反,性子可谓十分冷傲,平日与一十四州其他弟子都无甚交集,缘何对这个昭昭如此上心。真论起师兄弟感情,倒是柳氏那个柳扶英,有阵子总是往殿下跟前凑,各种殷勤讨好,殿下反而不领情,从未给过那位柳公子好脸色。
  真是奇也怪哉。
  朝恩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想起此行主要目的,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这是怀璧殿下让属下交给殿下的。
  墨羽这才收回视线。
  接过信,边拆边问:可有话让你带?
  朝恩摇头。
  并无。
  怀璧殿下说,他要说的,都在信里了。
  他急着赶去蜀中,就不与殿下当面道别了。
  墨羽意外:蜀中?
  没错,听怀璧殿下身边的重炎将军说,似乎与龙族的小殿下有关。
  阿愿?阿愿不是经找着了,他还去蜀中作甚。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
  墨羽收起信,沉吟片刻,道:罢了,这世上,再有比阿愿更能牵动他心肠的事了。
  想必是很重要的事,他才要亲自跑一趟。
  还有朝恩觑了觑墨羽脸色,道:天后娘娘来了信,希望殿下能抽空回九重天一趟。
  作甚?
  咳。商议,与玉山的婚事。
  墨羽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梢现出凌厉色。
  旋即冷笑一声:怕是那位西王母,又去母后面前吹什么风了吧。
  朝恩不敢答。
  **
  昭昭顺利找到书阁,可惜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那道传说中的追杀令。
  不在书阁,会在哪里呢。
  这么重要的东西,长渊应该不会随手乱放的。
  昭昭视线落到一个上着锁的抽屉上,试着撬了撬,可惜那锁上设着特定的禁制,任昭昭如何努力,都悍然不动。
  昭昭隐隐觉得,他要找的东西,多半就在里面。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钥匙。
  钥匙,不是在云伯那里,就是长渊贴身存放着。
  他时间不多,须尽快弄清楚。
  昭昭于是出了书阁,回东侧殿,走到廊下,猝不及防迎面撞上个人。
  小公子?!
  来人声音颤抖哽咽,透着惊喜与激动。
  昭昭抬头,只见对面站着个穿银色仙袍的年轻仙官,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不是梵音是谁。
  梵音经听说了昭昭出现在中州,并被长渊带回北宸仙府的消息,然听到是一回事,真正见到是另一回事。
  这百年间,他和君上过得一样煎熬。
  整个雪霄宫上下,也都死气沉沉,罕少闻见欢声笑语。
  刚听到消息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今看到少年活生生站在面前,他才真真切切的相信,小公子是真的回来了。
  曾经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公子。
  昭昭视线却是落到了梵音手里的紫玉匣上。
  这是何物?
  梵音忙答:是君上印信。原本应当昨日一早就送来的,不巧路上遇上点棘手的事,耽搁了一天。
  昭昭点头,忽问:仙官过来,可见着云伯了?
  云伯?
  梵音摇头:属下刚过来,谁也没见着呢。
  昭昭道:正巧我也要去找师尊,我带你过去吧。
  梵音笑着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两人走了一段路,梵音发现去往后园方向,不由有些奇怪,北宸仙府的构造他多少知道一些,后园是汤池景观,似乎并无适意下榻的宫殿。
  师尊旧伤复发,在汤池里疗伤呢。
  昭昭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道。
  梵音便不再迟疑,跟着昭昭一路往园子深处走,快走到汤池边缘时,昭昭忽停下来,道:师尊就在里面,仙官过去吧。
  汤池上雾气缭绕,看不清人影。
  梵音不疑有他,捧着玉匣往深处走,没走两步,忽觉背后一寒,凛凛生风,如千年寒冰劈下一般。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一道元神之剑,尚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人栽倒下去。
  昭昭雪袍轻扬,走过去,将玉匣捡起,纳入怀中,而后将梵音拖到附近一处石洞里,藏了起来。并在洞口设上一道封印。
  昭昭返回东侧殿。
  刚到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说笑声。
  司南、陆星河、谢一鸣还有照月都在。
  司南一直和长渊一道守在昭昭身边,昨夜忙着调整药方,才暂回了自己房间,另外三人则是听说昭昭醒来,过来探望昭昭的。
  昭昭!
  见昭昭进来,众人齐齐围了过来。
  大大咧咧如谢一鸣,眼睛亦有些发红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大家有多想你。那日在一枝春大堂里,司南说看到了你,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是啊,昭昭。
  陆星河一向少言,此刻亦感慨万千。一别经年,没想到能在中州重逢,等回了一十四州,咱们定要痛快的喝一场,不醉不归。
  谢一鸣啧啧:不会吧陆星河,你也忒偏心了,平日我拉着你喝酒,你总说我不务正业,如今换作昭昭,你就要主动破戒,没天理啊。
  陆星河朗然笑道:如此喜事,自然值得酩酊一场。
  昭昭漂亮的瓷娃娃一般,被众人围在中间。听完后,礼貌答道:谢谢你们记挂,我很好。
  只是,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不可能再回一十四州和他们一起喝酒了。
  几人从司南口中知道昭昭修无情道的事,知道昭昭如今于感情上的事经淡漠许多,也不敢太刺激昭昭。
  照月一直站在一边,默默凝视昭昭,等另外两人都说完了,才忍着满腔酸涩道:昭昭,我们待会儿便要启程回一十四州,听说长渊君上午后也要启程,你应当会同君上一道回去吧?
  昭昭还没答,谢一鸣先道:这还用说么,昭昭自然要和君上一道回的,师兄,你也太多此一问了。
  照月也知道,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然经历过百年前那件事,他有种错觉,觉得少年像天上的白鹤一样,不知何时,便会翱翔天际,突然消失。
  昭昭道:看师尊的安排吧。
  谢一鸣三人急着赶路,和昭昭说了会儿话,又留了许多小礼物,便告辞离开,和昭昭约好一十四州相见。
  殿内安静下来后,司南始从袖中取出一粒珍珠大小的雪白丹丸,道:昭昭,这是我新研制出的化魔丹,应当对你背后的伤有效。路上颠簸,你现在就服下吧。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成品,可能无法彻底帮你清除伤口里的魔气。以后,我会根据你用药的效果,继续调整配方。
  昭昭知道研制丹丸的不易。
  化魔丹和其他丹药不同,是需要活人引魔气入体,来实验丹丸效果的。
  昭昭接过药丸,就着清水服了下去,停了会儿,等喉间苦涩随着清水淡下去后,道:谢谢兄长。
  不用客气。
  司南比谢一鸣、陆星河之人更紧张。
  知道无情道最忌情感羁绊,这段时间,一直尽量避免提及以前的旧事。强忍着心痛,问:苦不苦?
  昭昭点头:有点。
  司南笑了笑,忙从一旁药箱里取出罐蜜饯,放在床头小案上。
  早知你怕苦,我提前备着呢。
  司南打开罐,取了颗蜜饯出来,直接送到昭昭嘴边。
  昭昭默默含住了。
  看着这过分安静的少年,司南心中又是一痛。
  第83章 青云之上21
  君上。
  日头刚刚升起,雾霭还未完全散尽,冷雾缭绕的汤池深处,慢慢走出一道玄色身影。
  北宸仙府的汤池自然无法与雪霄宫比,但也不失为一个疗伤的好去处。
  长渊只穿着件玄色绣莲纹的宽袍,乌发松松披散着,面上罕见的覆了张银面,无论手指还是露出的下颌一角,都苍白如宣,透着病态。
  只有旧伤发作极严重时,长渊才会戴这样一张银面。
  然而此刻令云伯更担忧的却是刚刚发生在汤池边的一幕。
  那位小公子,竟然打晕了君上座下的仙官,还盗走了存放君上印信的玉匣。出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长渊沉默立在汤池边上,袖袍迎风鼓动,不知在想什么。
  云伯试探着问:可要属下先去将梵音仙官叫醒?
  不必了。
  更衣吧。
  是。云伯不敢多说什么,恭声应是,忙取了提前备好的常服过来。
  长渊直接回了东侧殿。
  昭昭刚沐浴完,正坐在藤椅上,由司南帮着擦头发。
  少年一头乌发又密又长,如缎般光滑,和那两扇鸦羽般的长睫一样。此刻乖乖静静的躺在藤椅上,乌眸半阖。
  听到动静,昭昭睁开了眼。
  长渊走过来,从司南手里接过毛巾,道:让本君来吧。
  是。
  司南退到一侧,迟疑片刻,道:君上的旧伤
  无妨。
  虽如此,司南眼中不掩忧虑。
  旁人不了解,他却知晓,这些年,长渊旧伤为何发作如此频繁且严重。
  昭昭也才看到,长渊面上盖着面具。
  这张银面让他生出许多回忆,昭昭问:师尊旧伤很严重么?
  长渊摇头。
  手掌轻拢起少年一头乌丝,抻开毛巾,从发顶擦拭下去,道:老毛病了,无碍。
  病还没好,怎么突然想起来沐浴了?
  这回是司南答:昭昭服用驱魔丹后,又出了许多汗,且有些发热,他身上黏腻得难受,想擦洗一下,我便给他配了些药浴。
  长渊伸手,覆到昭昭额上,果然有些烫。
  少年发梢,也的确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长渊默了默,道:既然发烧了,就推迟一日再回一十四州吧。
  这确是昭昭想要的结果。
  只是昭昭没想到,长渊如此轻易就下了决定。
  昭昭迟疑问:这样,会不会耽误师尊的事?
  不会。
  眼下没有比你的平安更重要的事了。
  昭昭点头,好一会儿,道:谢谢师尊。
  午膳直接在东侧殿用。
  长渊直接让云伯在床前支了张小案,并做了几样清淡可口的汤食。
  昭昭靠坐在床上,吃了大半碗鱼糜羹,看起来胃口不错,见长渊依旧戴着银面,只饮茶,并不吃饭,便也搁下碗,问:师尊的面具不能摘么?
  长渊拨弄着茶碗,宽袖浮动,语气寻常,道:现在还不能摘。
  你自吃你的,不必管师尊。
  昭昭道:我不害怕的,师尊摘了吧,不然连吃饭都不方便。
  再说,我也见过师尊的印记。
  在雪霄宫时,昭昭听梵音说过,长渊每回旧伤发作都要戴上银面,是怕额间印记吓着人。但他当年刚刚溜进雪霄宫后山的汤池里时,就误打误撞看见过那道赤色印记。长渊应当没必要避着他的。
  长渊动作一顿,大约也想起了经年往事,继而笑了下。
  师尊不饿。
  你好好吃,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云伯去做。
  长渊终是没有摘。
  昭昭便也没有再坚持,吃完饭,乖乖帮云伯一道收了碗,就躺下去睡午觉了。
  长渊坐在床边守了会儿,等昭昭睡着了,抬头,帮昭昭轻轻拭掉额上新冒出的汗,打量着少年眉眼看了好一会儿,便起身离殿,去了数丈之隔的西侧殿。
  **
  司南已在西侧殿等候。
  见长渊进来,立刻道:我帮君上施针吧。
  长渊颔首,在窗边的小榻上坐了。
  司南将门窗都关上,回到榻边,长渊已摘掉面上的银面,放在了一边案上。
  原本竖在额心,形如血月的印记,此刻汹涌燃烧着,血焰与黑焰缠在一处,几乎弥漫了青年帝君大半张脸。
  司南几乎是颤抖着取出银针。
  长渊卷起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日光透窗而入,连飞舞的尘埃都照得清晰。若仔细看,能看到那截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
  司南动作熟练的将银针沿着臂上经脉一一扎下。
  长渊面无波动,那蛰伏在经脉内府深处摧心裂骨、犹如无数钢针齐搅的痛,并未在他面上掀起丝毫风浪。
  长渊问:药效如何?
  司南知道,他问的是那颗化魔丹的药效。
  忙道:已经在慢慢起效,只是,昭昭背上的伤时间太久,他伤口深处又被人设了禁术压制魔气。想要彻底拔出所有魔气,一粒丹丸远远不够。
  长渊点头,没再问其他的。
  司南心中煎熬,道:君上为何不让我将此事告诉昭昭?
  一十四州上下,包括他师尊碧华君都以为,他为了研制化魔丹,丧心病狂,不惜引魔气入体,自毁身体,自毁修为。然而,真正引魔气入体为他实验药效的,其实是长渊这位高高在上的战神。
  魔气,那世间至怨至煞之气凝成。
  长年累月的任由魔气存于体内,不仅会吞噬人内府仙元,更会吞噬人的意志。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仙族弟子能够承受,更何况是自幼身体羸弱的他。
  司南能看出,百年未见,昭昭入了无情道,性情心志大变,与长渊师徒间相处,看着与往日无异,实则疏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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