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大敌在前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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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元直让我见的第二个人,竟然是兰半仙,这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兰半仙带着他的两朋友刚走到大门口,郑元直吴昊就一脸谄媚地高呼着兰行长迎了出去。想要遁形是来不及了,我立即严肃地对梁阿满说:“记住!我姓杨,是郑元直公司的员工,你必须听我的,否则后果自负。”于是等客人入席后,郑元直介绍双方人员时,梁阿满抢先按照我的吩咐,进行了介绍。
  兰半仙的容貌,应该说绝丑,其丑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先前我在头脑中,自认为已经将他最大限度地丑化了,但还是没能料到:竟会丑到这程度!先前所见的那局长,虽然又矮又胖,脸上还涂了粉,但不管怎么讲,他脸上那皮肤,那还看得出是正常的人的皮肤。兰半仙呢?仍然是又矮又胖,比那局长更胖,而且脸上除了右脸挨耳的地方那醒目的大大的着毛的黑色肉痣外,然后就是一脸的黑斑或者是黄斑。这人丑是丑,但是丑得相当有气势,丑得自信,丑得盛气凌人,丑得一脸霸气。
  我在心里为立夫狠狠地捏了一把汗,他要真娶了兰梅,可怎么得了!如此丑的岳父,要是立夫将来生个儿子,忠实地禀承了兰家的遗传基因,那可如何是好啊?为立夫担忧一番后,又忽然想:这个兰半仙,丑成这个样子,居然如此自信,还真不容易!是什么造就了他这份自信呢?对了,这就是权、钱、势的威力了!难怪梁阿满反复强调这几个字,他说这几字才是男人立身之本,他说男人的气质正是这三字造就的,失去了这些,男人就不再有气质。
  兰半仙是很霸道,目中无人,目空一切,这突出反应在他谈到其他人时轻蔑的态度上,但是对于郑元直吴昊,他似乎也不是很过分。因为这郑元直,上面是有人的!他亲叔叔是省城一要员,现在来见兰半仙,是打着他叔叔的旗号。自打兰半仙来到座位,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看他的左手,远观以后,为保准确,还得辅以近观。
  观察的结果:我在兰半仙的手上果然看到了伤痕,准确地讲,那是孙思五岁时的牙印,这伤痕历经这么多年,仍然没能消褪。看到那个伤痕,我就开始百感交集了,我就开始义愤填膺了,我就开始怒不可遏了。可怜的孙思,他半身孤苦,就因为眼前这个人贩,就这人改变了孙思一生的命运。想到孙思半生的遭遇,我心里真是心如刀割。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不顾一切跑上前去,狠狠掐住眼前这丑人的脖子,逼他说出真相,那一刻我的手一定是在发抖。
  梁阿满大约看出我眼神里的某种异常,再接合刚才我那临时改变了姓氏的举动,意识到了某个问题。她用力地捏了我一把,在我耳边说:“小妮子,干啥呢?”我看看她的表情,立时明白了一个问题:就算我真有那力气,能够上前制服兰半仙,也仍然是无济于事的!就眼前这几人,包括梁阿满在内,到时没有哪一人会为我说一句话,他们一定是集体倒戈。而且一旦那样做了,我和赵陈孙在这云岫县城,就彻底没有了立足之地了!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道家!道家!‘知其雄守其雌!’但是谈何容易呀!这人发配我到桑榆我可以不计较,但他对孙思犯下的罪孽,我怎么能够袖手不管呢?我要怎样才能从兰半仙的口中,打探到孙思父母的下落呢?
  于是我开始恭维兰半仙,我说:“这古往今来的人,享受这半仙称号的可不多,如今这云岫县城,兰行长你要跺跺脚,地就会抖三抖,敢问兰行长你这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大约以前还没人敢这么说话,大约认为我的语言太过大胆,兰半仙渺视了我一下,不屑地不可一世地大言炎炎地说:“哦!这是那个时代造就的,有一句话,叫做‘时势造英雄’你听说过吧?”又说:“你们这些年青人,不懂,不可能知道。”
  要的正是这个效果,我想把话题扯到六十年代去。我说:“对兰行长而言,那一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年代。”
  兰半仙于是开始大谈文化革命,大谈那时本县的造反派和当权派之间的几次大的战役,讲到在那几次战役中他阵亡了的兄弟伙。他大体是按时间顺序讲解,讲到1967年十月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我看形式不对,该闪得了,于是就闪了,去了一躺外地。躲过了一劫。”我连忙抓紧问:“兰行长当时都去过哪些地方,那些地方当时都是个什么情况,和云岫一样吗?”
  兰半仙略略迟疑了一下,由于他已经讲到眉飞色舞的状态,看看在座的人,都拿期待的眼神看他,所以他选择继续:“当时我去了一趟河南……”我的指尖一定又在发抖了,但我努力维持着面部的表情,只听兰半仙仍然在侃:“河南也一样,都运动过了,红小兵还到少林寺放了火,我去的时候,少林寺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我问:“兰行长为什么选择去河南呢?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朋友一起?”兰半仙盯了我一眼,神情很不友好,迟疑了一下,说:“去河南投靠熟人呀!”我知道不能再问了。其实也勿需再问了。我该怎么办呀?孙思。
  兰半仙却不打算结束,他开始大谈他的为人,他说他在云岫能有今天的局面,那是他会为人,他说文化革命时他救活了很多人,就今天本县的几名要员,都是他当时拼力保下来的,他说他最大的特色就是对朋友义气,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朋友可以不要命。然后就讲到当时的几个和他敌对的人员,他是如何在后来施以了报复,他说:“不瞒各位,这几人当中,现在都还有在这县城的,而且也做着官,而且和我的表面关系还不错,但是我在不知不觉中报复了他,给了他点苦头吃。我这人就这样,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针对孙思的父亲说的,如果是那样,也就说孙思的父亲,如今仍在这县城,而且还是官员,但是本县官场,好像没有姓孙的这号人物呀,或许只是一个小官,一个副职,以后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去了解一下。
  兰半仙的朋友问:“后来不是组织革委会,进行清算了吗?你是怎么躲过那次清算的?”兰半仙狂笑两声,说:“清算?等他清算的时候,我早就闪了,参军去了!68年二月我就参了军,当时和我一同去的,还有我们造反派十多个兄弟伙。办法嘛,都是人想的。”
  第二天,郑元直又早早地来到小食店等候,对我见兰半仙时的表现大加赞赏,他说气氛很好,就这种气氛,才是有利的气氛。我对他说:“你能不能行行好,就放过我了吧!我天生不是和那些官员打交道的料,就前两次那场合,有我没我有什么区别,根本不影响嘛!”他不以为然地表示,我答应过是三次,他现在是在履行合约。我说:“那行,只是你能不能调整一下,或者我更适合见商界的人。”他说:“那怎么行,这人又不是白见的,都是有目的的!”我只好退而求次:“政界也行,只是我真的太不想见‘岳不群’了!有没有那虚伪程度较轻的,稍稍耿直那么一点的,或者有点品味,还恪守着一点道德底线的人,也是可以的!其实也不难,依我看来,人关键还得读书,有那么一点人文修养的人,再差都不会十分离谱。”郑元直表示尽量。
  郑元直让我见的第三个人,算是一个建筑商,修路的,现在正打算修从江城到云岫的公路。郑元直请他吃饭,是企图从他手中分包一段路来。这人姓晁,叫做晁建阳,三十多岁的年纪,模样还凑合,一米七五左右。看上去比较中庸,算是稍微有点追求的那种人。这种情况当然不能用从桌下递信封这些招数了。郑元直说,这人最大的爱好是吹牛、喝酒,只要是吹安逸了,喝高兴了,分包的问题就算是拿下了。晁建阳没带女人来,带了两兄弟伙,大约是他的朋友。
  梁阿满今天状态不是很好。为什么不好,那是有原因的!我们在餐厅里坐着等晁建阳的时候,来了两女人,比较剽悍、比较壮实的两女人。这二人径直朝我们奔来,然后其中一个扭住梁阿满就要开打,梁阿满的头发被那村妇抓扯了几下,脸上也被抓了一爪子。事发仓猝,我脑袋反应还算比较快,加上到底是孙大侠的徒弟,只要确定了眼前这二人不是友而是敌,她想再动手就没什么机会了,于是没等那女人再使出蛮劲来,我就即时拿住了她的手,我递了个眼色,梁阿满就闪到了一边。但闪开时踢了那女人一脚,算是报了一下仇,这样一来两挑衅者就更不服气了,都捋起了衣袖。我用两手分别搁在这两女人的肩上,摆了一个非常亲密的造型,她们也就不能再有所作为了。
  郑元直和吴昊都慌了神,差不多不约而同地说:“傅老师,是自己人!”然后冲两人吼道:“你俩跑来添什么乱?”就这么一句话,就证实了我二分钟前已经得出的判断:这郑吴二人果然都是有家室的!发妻如今就在我们眼前。我看看梁阿满,想观察一下我这位自认为对天下男人都已经透彻了解的好同学加好朋友在谜底揭穿时是个什么表情。梁阿满有十秒钟的迷惑,迷惑之后有十秒钟的愤然,然后就基本恢复了镇定,连吵闹的意思都没有。我简直想为她拍案叫绝。我这才知道,在她那心里,那吴昊简直淡得可以!在她心里,那吴昊纯粹就是金钱的代名词。这梁阿满还真是一个角啊!她怎么能把爱情操作得如此洒脱呢?半分感情都不用投入的!二位嫂夫人开始谩骂。
  我把声音加足了马力,差不多声如洪钟地说:“二位嫂嫂!容我先说句话,说完你们再骂就是!放心,有的是时间。郑老板、吴老板今天晚上要谈一个项目,请了我们两人来帮忙谈生意的,而且是免费,连工钱都没说给。既然你们二位来了,这任务自然就由你们接管了。谢谢你俩了啊!”然后拉着梁阿满准备开路。郑元直拦住说:“你不能走!”然后冲着他的老婆骂道:“还不赶快滚回家去!要是今天这生意谈砸了,我找你算账!头发长见识短!”郑元直在老婆面前还有些威力,那老婆居然就乖乖地不敢说什么了,只是看着我的神情仍然是咬牙切齿的!吴昊那边再把他老婆一骂,这二人就愤愤然地嘀咕着走掉了,走到楼梯口还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了我和梁阿满几眼。然后晁建阳三人就出现了,大家就都迅速调整了表情。
  梁阿满的脸上有一处抓伤,一条红色的丝线一般的伤痕隐隐约约,吴昊和她低语着,显然在陪着小心。晁建阳和郑元直吴昊打过招呼,然后视线在我和梁阿满的脸上掠了一掠,说:“哟!云岫这地方姑娘不错!”
  然后酒宴开始,礼节性地干了几杯后,晁建阳开始和他的两朋友神侃,风格和乔若虚差不多,总之他操的都是大生意,然后就是上上下下的人,没几个是他不认识的。郑元直和吴昊插了好几次嘴,硬是没插进去,可见这二人在晁建阳那里,实在算不得什么葱。梁阿满脸上保持着适当的微笑,但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思。她一定在心里琢磨,该如何就今天这事件,狠狠地敲诈一下吴昊。我的脸上是惯常的淡寞和微笑,那种玩世不恭、冷眼看世界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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