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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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枫道:“我没等你,我玩手机呢。”
  周敬年是不知道这年头的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他拉过方争道:“这是我朋友,方争。”然后他晃了晃方争的肩,“叫舅舅。”
  方争就有点结巴地叫了一声:“舅、舅舅好。”
  “方争是吧,你好你好。”柳枫跟兔子似得蹿过去,拉着方争的手无比热情地摇了两下,摇得方争一愣一愣的,然后柳枫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敬年,心说你小子动作也太快了吧,这就把人带回家了?
  周敬年冷冷地瞥了他这不靠谱的舅舅一眼,让他收敛点,推着方争转身往浴室走,“舅舅你快睡吧。阿争你先洗澡,我给你拿衣服。”
  等方争进了浴室,柳枫立即跟着周敬年进了屋。他把门关上,冲周敬年比眼色,“长得不错哦。”
  周敬年把自己干净的睡衣翻出来,又拿了一条新内裤,转头看着柳枫,正色道:“话我先说在这,不管你信不信,这辈子我离不开阿争,他是我的命,我不想再听你以后要用这种吊儿郎当的口气说阿争。”
  柳枫见周敬年都生气了,赶紧道歉:“诶呀别生气,你又不是不了解你老舅我,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周敬年神色缓和了些,不过还是眼神还是冷飕飕的,拿着衣服出去了。
  柳枫打个冷颤,“这小子这么冷冰冰的到底像谁啊。”
  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新来的短信,柳枫的全部心神立即转移过去了,本来就不困的他这会儿更精神了,跑去跟周敬年和方争说了晚安后,就颠颠儿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方争已经在洗澡了。
  周敬年敲了敲门,“阿争,衣服拿来了。”
  然后门被开了条小缝儿,水汽混着沐浴露的香气窜了出来,方争的手臂伸了出来,“谢谢了。”
  方争皮肤比一般男生都要白,绒毛也少,那条细长的手臂还带着水珠,在灯光下格外光滑细腻。周敬年定定地看了两眼,在方争疑惑地摇了摇手后才将衣服递过去。
  没一会儿,方争就出来了,他头发还滴着水,脸红红的,眼睛特别明亮,他手里攥着一条洗干净的内裤,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周敬年要晾衣架。
  周敬年拿了个给他,他自己房间里就有阳台,平常晾衣服就晾自己屋里。方争把裤子挂好,周敬年手里拿了条干毛巾过来,仗着身高优势直接捂着方争的脑袋给他擦了几下,然后拿了吹风机给他,“把头发吹干,我先去洗澡。”
  周敬年拿着睡衣出去了,方争关了门吹头发,以免打扰其他人。吹着吹着,他忽然看到了这个房间的布置,以及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周敬年的房间,他今晚是要和周敬年睡一张床上。
  他之前完全没想起这茬来!
  尴尬,害羞,难为情。方争这会儿心里什么情绪都有,他猛地扒拉了几把头发,在吹风机噪音的掩饰下发出无力的呻.吟。周敬年不是还在追求他的过程中吗,怎么就到了同床共枕这一步的?
  周敬年洗澡的速度比方争快多了,他披着一身水汽走进来,一头湿发被他用手都扒拉到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眉眼没有丝毫的遮掩,像一柄锋刀,带着极大的攻击性,气势凌厉无比。
  周敬年一进来,看方争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站在床边看着他,道:“不冷吗,进被窝。”虽然家里开着空调,但也没多暖和,穿一身睡衣还是会有冷意。
  他用方争擦了头发的毛巾擦掉水珠,然后面向着方争开始吹头发。
  然后他就看到方争此时的姿势,靠在床头,被子拉到下巴处,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周敬年忍不住笑了:“你干嘛,我有那么可怕?”
  方争被戳破心里隐秘的紧张,瞬间脸红,“你家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我睡姿不好的,可能会跟你抢被子。”
  那意思就是,咱还是一人一床被子盖着睡吧。
  周敬年点头:“有啊。”然后在方争眼神亮起来的时候,继续道,“不过都在我外婆那屋的衣柜里,她已经睡了。”
  方争顿时瘪了,反应过来周敬年又在逗他,气得瞪他一眼,身子往下缩,缩到被子里,浑身盖着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敬年。
  周敬年吹干头发,坐上床鞋子一脱被子一掀就躺了进去,然后一翻身和方争面对面,说:“我睡觉也不老实,你可能要多担待点。”
  方争扒着被子狞笑:“我觉得你抢被子肯定抢不过我。”
  周敬年给了他一个“那你很厉害”的眼神,看方争紧张地缩在床沿边那小可怜的样子,不忍心再刺激他了,和他保持着中间还能躺下一个人的距离,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周敬年关了灯,在漆黑的环境下,方争听到周敬年轻轻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被子,感觉到处都是周敬年的味道,熟悉又安心。
  已经过两点了,明天还要早起,方争也着实累了,放松了神经,躺在暖和的被子里,眼皮很快变得沉重起来。
  周敬年等着人彻底睡熟了,才伸手将人捞了过来,满足地叹息一声,这才闭着眼睡了。
  两人一觉睡到闹钟响,周敬年关掉手机闹钟,使劲眨了眨困顿的眼睛,低头看着还窝在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方争,周敬年在他头上亲了一下。
  两人的下身都直挺挺的,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不过对于今天的周敬年来说,就有点不同,里面还夹杂着点蠢蠢欲动。周敬年小心地放开方争,自己下了床,给方争掖了掖被子,自己打着哈欠去洗漱。
  洗了把冷水脸,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周敬年出去了一趟,买了一家人的早餐回来,然后把牛奶热上,回房准备叫醒方争。
  方争已经起了,正搂着被子坐在床上,万分困顿的模样。
  周敬年靠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儿,才关了门走过去揉了两把他的脑袋,“起来了。”
  方争闭着眼睛点头,伸出食指,有气无力道:“一分钟,再给我一分钟。”
  冬天总是个起床靠毅力的季节,这会儿外面天都还是雾蒙蒙的,方争又坐着眯了一分钟,然后一掀被子下了床。
  房间里开着空调,衣服周敬年给他放在出风口吹了好一会儿了,穿起来就没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了,倒是不那么难受了。而且因为周敬年这些贴心的举动,方争更是从身体暖到心里。
  方争打开门,一眼看到正在蹭门框的小姨,高兴地把它抱起来吸了两口,然后听见老太太慈祥的声音:“阿争起来了呀。”
  “外婆。”方争不好意思地放下小姨,走过去跟老太太问好。
  老太太原本对方争的印象就很好,又听周敬年说过他努力挣钱供自己读书的事,所以很是欣赏这种自立自强的小孩子。周敬年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也醒了,周敬年跟她说了方争昨晚住到家里的事情,这会儿她就笑道:“快去吃早饭,天这么冷,得吃饱了暖呼呼的出门才好。”
  方争看她手上拿着猫梳,就把雪儿放下。周敬年把早餐摆好了,叫他过去吃,“去洗漱,牙刷拿出来了,还没拆。”
  “好的。”方争应了声,蹿进浴室。
  柳枫只有公司特别忙的时候才会起得早早的,他最近都比较闲,今天却起来得很早。既然外甥对方争那么重视,那他这个做舅舅的也得摆出态度来。和两个少年人吃了早饭,外面还在下雨,柳枫主动提出开车送他们去学校,两人都拒绝了,选择搭公车。
  周敬年是想和方争多点相处时间,方争则是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柳枫送两人出门,都看不到人影儿了还一个劲儿的招手:“以后常来玩啊,常来啊!”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下雨,搞的这个圣诞节都显得冷冷清清的,狂欢夜那晚反而比平安夜还轻松些,这几天方争就是一直住在周敬年家的,两人每天搭公交车上学,然后搭车回来,再骑车去酒吧。因为没时间回家拿衣服,方争就穿了一套周敬年的,虽然衣服裤子都有点大,但冬天方争都穿两条裤子的,所以倒也显不太出来。
  元旦原本是周二,调休调到周五,学校连放三天。周五白天周敬年和方争去游乐园兼职,下午下班后,就回家和老太太吃饭,老太太特意跟方争打过招呼让他元旦来家里一起吃饭。周家太暖了,他们身上有方争渴望已久的亲情,方争不想拒绝,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十二月月底的月考,周敬年的全校排名依然稳定上升,柳枫和老太太知道了很高兴,他们两个可是知道周敬年那成绩是什么样儿的,就没认真念过一天书,虽然他们从来不干涉周敬年学习事情,但成绩单能漂亮点,以后出去炫耀外孙/外甥的时候成绩这一项终于拿得出手了。
  不过等他们看到方争的成绩单后,更喜欢他了。柳枫心想大外甥毕竟是大外甥,找个男朋友都这么不一般。老太太则更心疼方争了,这得辛苦成什么样儿才能回回保持这么好的成绩,心思都放在方争身上去了,也就没想到她外孙回回名次提升,那也是下了苦力气的。
  不过他们对方争的喜欢心疼,周敬年是乐见其成的。老太太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性向,不过就凭他与方争的形影不离,以及柳枫的例子摆在那里,相信要不了多久老太太就会知道。
  老太太虽然豁达,但这条路终究是难走,一个儿子就够她操心了,再多一个外孙,难过是绝对的。
  时间进入一月,这学期的学习气氛又紧张了起来,老师们也开始占课了,什么体育课、班会活动、自修课之类的,通通没了,不占用下课休息时间学生们就谢天谢地了。
  忙碌的学习空余,方争偶尔会思考一下他和周敬年的关系。
  答应周敬年的追求时,他就已经在心里给自己留了后路,但这条路现在变得越来越窄,虽然他已经在尽力克制,但面对周敬年不动声色的攻势,却总轻而易举地就沉沦进去,越陷越深。
  大课休息时间,周敬年在找下节课老师要讲的试卷,忽然听方争问他:“阿年,你想考什么大学?”
  周敬年道:“和你一样,q大。”
  “是为了我吗?”方争有点不安。
  周敬年几乎知道方争所有细微的表情代表什么情绪,他如果说是的话,那只会给方争造成不小的压力,毕竟在方争看来,未来大学的好坏,大部分都决定着整个人生走向的好坏。虽然周敬年选择报q大确实是因为不想错过任何和方争在一起的时间,但这也不是全部原因,他道:“是有这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我长这么大很少在她身边陪她,她每次和别人炫耀我的时候,从来不会提我的成绩,因为我那时候成绩非常烂。那天外婆看到我的成绩单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很高兴,很自豪。我学习能力是有的,我想努力一把让她老人家更高兴一点,这样以后她再跟别人说起我,就可以很自豪地说她有个读q大的外孙。”
  丽城考q大难度还是挺大的,拥有能考q大实力的学生数量不少,奈何录取名额太少,这就得抢破头。
  听到并非全部都是他的原因,方争就放心不少,他想到周敬年目前在学校的排名,“那你还要加把劲儿了,你目前这个成绩排名,还是有点危险。”
  周敬年道:“我会努力赶上你的,你不要放松。”
  方争笑道:“我可不敢。”他一放松,那松的就是他整个人生。
  ——
  一月中旬的时候,陈桉跟方争说了个八卦,是关于江勉的。
  江勉和谢柠交往后,两人倒是热乎过一段时间,不过因为两人都不是安分的,背着彼此和别的人玩暧昧,然后被江勉新勾搭的一个妹子就去找谢柠麻烦,谢柠觉得自己被扫了面子,就告诉了在追求她的男生,那男生是个火爆脾气,为了给小美人出气,就带着几个同学把江勉揍了一顿。
  江勉也不是啥软柿子,两边就打起来了,这次动静可大了,被教导主任知道后,直接请了三方家长。谢柠她妈知道自己女儿早恋,怪江勉拐着自家乖女走坏路,江勉她妈不干了,指着谢柠骂她勾着自家宝贝儿子走坏路,又骂打人那家的家长没家教教个儿子乱打人,打人那位呢怪谢柠诱惑自己儿子做坏事,三位家长互相指责对方没家教,直接在办公室里撕起来了。
  这下全校都知道这三人之间发生的事儿了,听说江勉又被要求写检讨,行为规范罚了好多遍,这下可够他抄个爽了。
  学校里有八卦,方浩然家也有八卦。
  方浩然偷钱了。张蕾要参加同事的一个酒宴,头天取了两百份子钱,被方浩然看到了,就趁张蕾不在的时候全拿走了。张蕾第二天早上发现钱不见了后,唯一想到的这事肯定是方争干的,因为在她眼里,这家里只有方争是外人,还缺钱得很。
  周敬年那天晚上送方争回家,很奇怪地看到他家灯居然是亮着的,一听到他们的动静,门立即打开了。张蕾和方良彬堵在门口,一张脸黑得吓人,而方浩然就缩在他们身后,跟他爸妈做出一个样儿,充满仇恨地看着方争。
  方争被这三人大晚上摆出来的阵势搞得莫名其妙,直觉这家人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周敬年也就不急着走,把车挺好后站在方争身后。
  方争也不进屋,站在原地问他们:“大晚上的,摆什么阵法呢?”
  张蕾率先破口大骂,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里突兀得很,“丧良心的兔崽子,养你这么久居然养出一只白眼狼出来,现在居然动手偷东西了!”
  因为丢了钱的事,张蕾今天吃酒都吃得没滋没味儿的,等了一天等方争回来算账,这会儿胸口还气鼓鼓的。
  方良彬立即跟上:“小争啊,把钱拿出来,不然明天叔叔婶婶就去学校找你们老师,问问她教得什么好学生!”
  方争都气乐了,他还没说话,周敬年上前一步,看着面前这两人:“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丢钱了,而偷钱的,是方争?”
  方浩然跳出来指着方争:“不是他是谁,家里只有他一个外人,快把钱还回来,不然闹到你学校去,丢脸的可是你!”
  方浩然心虚得很,恨不得堵住方争的嘴不让他说话,直接坐实了就是他偷的钱。
  周敬年看方浩然那虚张声势的姿态,眼神飘忽不定,完全不敢和他们对上眼,这是心里有鬼的表现呢。
  周敬年道:“你们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给人定罪,未免太随意了点。报警吧,让警察来看看,偷钱的究竟是谁。”他盯着方浩然,似笑非笑,“让警察查查指纹,看方争到底有没有碰你们家的东西,有没有偷钱。”
  方浩然一听指纹的事儿,整个人更加慌了,瞪着周敬年:“你谁啊你,我们家的事儿哪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话!”
  “方浩然你凶什么!”方争怒道,在场的人估计就张蕾和方良彬看不出方浩然的不对了,方浩然已经连续很久上网晚归了,也就他心大的父母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们其实很少花心思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认为孩子只要有吃有喝就可以了,“我可记得高一的时候你翻我书包的那几次,偷钱的还不一定是谁呢。报警,必须报警!”
  上高中后,他们的同学圈子更大了些,生活消费也普遍提高了,方浩然每天得到的零花钱不多,就把注意打到方争身上,好几次趁方争半夜睡着了起来翻他衣服书包想偷拿他的钱,最开始方争没想到他会偷钱,所以也没怎么防备,丢了十几块钱,后来发觉不对后就长了个心眼,躺在床上装睡,方浩然直接被他抓了个正着。
  因为有外人,提到此事让方浩然倍感没脸,嘴里骂骂咧咧的就要扑过来打方争。
  周敬年用手一推将方浩然推了回去,方浩然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被张蕾和方良彬扶了一把。
  看着要来帮儿子的方家夫妻,周敬年直接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
  方浩然一看对方,认为他果真要报警了,更加凶猛地扑过去:“不许报警!”
  周敬年一脚将方浩然踢开,张蕾和方良彬上前护住自己儿子,大骂:“你怎么打人呢!”
  周敬年看着抖个不停的方浩然:“不报警,怎么抓偷钱的人。”
  “不能报警!”方浩然大吼一声,平头小百姓的,派出所都从来没去过,可能打110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是因为偷钱而进去的。两百块钱不足以立案,虽然方家人生活在这个大城市,但他们是底层的那类人员,没见过什么市面,一听说报警,方浩然腿都软了。
  张蕾和方良彬原本也是不同意报警的,总觉得因为两百块钱把警察牵扯进来太晦气,这会儿也终于发现儿子的不对劲了,他们家儿子以前确实没偷过自家的钱,那是因为他们不睡一屋,张蕾平常钱也是用点取点,也藏得紧,方浩然想偷也偷不到,但他偷方争钱的事儿,他们确实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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