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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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前路茫茫,全天下都知道废太子的幼子还活着,全天下都知道琅琊王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出现,即使虞文竣等人满腔热血,并且为之积极奔波着,但慕容檐却知道,他面对的,只是星火荧光一般微薄的可能。政变容易,可是造反将已经登基的叔叔拉下来,却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三年前慕容檐从东宫那场流血变故中逃出来的时候,他想着,死了就死了,让他一辈子隐姓埋名地活,他宁愿仇家遍地骂名千古,也要让全天下都不得安宁。可是现在慕容檐开始不甘心了,他在虞家近一年,忽然看到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他想,如果以后所有的人生都有虞清嘉陪他,那会是什么样的呢?没有得到就死去总觉得不甘心,尤其是慕容檐想到,如果他提早死了,这种可能就要让给其他男人了。
  慕容檐只是在脑海里假想都觉得完全没法接受。虞清嘉眼睁睁看着慕容檐目光深沉,最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越来越可怕。虞清嘉吓到了,悄悄碰了碰他,问:“你怎么了?”
  慕容檐突然伸手反握住虞清嘉的手,虞清嘉想要抽出,却一点都动不得。慕容檐凝视着她,慢慢地说:“记着,你还答应了我一件事情。”
  虞清嘉微愣,过了一会才想起慕容檐指的是他们那天夜里的约定。那个时候他们刚从颍川王的宴会上回来,慕容檐身上的伤口崩开,虞清嘉替他包扎伤口。或许是深夜人的心防脆弱,慕容檐负了伤都愿意回来陪她弹长鸿曲,其实虞清嘉特别感动。也就是那个时候,虞清嘉悄悄将自己的世界打开一条缝,告诉了他系统和虞清雅的事情。
  之后虞清嘉许约,等所有的不确定过去,慕容檐愿意告诉他名字的那一天,虞清嘉就将自己曾梦到前世的事情告诉他。那个时候虞清嘉还自欺欺人地将慕容檐定位成朋友,可是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慕容檐突然提起两人的约定,显然不会是朋友该做的事情了。
  虞清嘉似乎有点明白,但似乎又什么也没明白。慕容檐点到而止,相比于承诺约定这种毫无束缚力的东西,他更习惯自己来拿。他说这样的话,只是为了安虞清嘉的心,顺便提醒她。
  慕容檐从不要求自己守约,但是他对虞清嘉的要求却相反。虞清嘉说的任何话,他都会当真。
  虞清嘉并没有点破,但是多日堵在心中的阴云却一扫而空。她装作没听见,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盏,脸上却不由带上笑。
  雪落在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室内茶香袅袅,锋利美丽的少年身姿笔挺,对着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个鲜妍姝美的少女轻轻撇了撇嘴,然而低头的时候却含笑。
  茶水烧开了,虞清嘉将水撇掉,问:“你要新茶吗?”
  慕容檐挑眉:“你烧的茶吗?”
  虞清嘉想起自己加在慕容檐杯里的盐块,脸颊不由变红。她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幼稚,尤其是被苦主当面戳穿。虞清嘉脸颊绯红,不服气地瞪了慕容檐一眼,眼波流转,顾盼神飞:“谁说是我烧的差?”
  慕容檐看着她笑,用眼神示意她:“要不你来试试?”
  虞清嘉下意识地想反驳,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她干脆站起身,坐到茶具后,说:“小看人,我再煮一壶就是。”
  窗外新雪,茶炉里热气袅袅。慕容檐看着虞清嘉净手,一道一道加水加茶,深觉有趣。他也坐到虞清嘉身边,按照刚才的记忆给虞清嘉递茶具。虞清嘉见他每次都拿得恰到好处,惊讶问:“你也会烹茶?”
  慕容檐摇头,慕容是复姓,祖上曾是鲜卑族的一支。饮茶是南朝传来的习惯,烹茶这种讲究又精细的活更是稀奇,慕容檐当然没有这种爱好。相比之下,他更习惯酪浆。
  虞清嘉听到慕容檐的回答越发惊奇:“那你为什么知道煮茶工序?这是父亲和一个品茶圣手学来的,之后又教给我,你怎么也知道?”
  “我不知道。”慕容檐将茶具递给她,说,“可是我记住了你方才的顺序。”
  虞清嘉怔了一下,问:“你那时候不是在和父亲说话吗?你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情?”
  “说话只是顺便罢了。”慕容檐语气淡淡,有虞清嘉在,其他人于他都是背景。她的一举一动,当然都在他的注意下。
  虞清嘉脸颊有点热,她飞快地看了慕容檐一眼,说:“那要不我来教你烹茶?”
  “好啊。”慕容檐欣然应允,他并不喜欢茶饮,想必日后也不会用到,天底下还没有人有资格让他烹茶。但是,只要是虞清嘉喜欢的东西,他都要了解。
  虞清嘉往侧边坐了坐,一边熟练地点水,一边给慕容檐讲解每一样工序的技巧。落雪无声,白蓉给虞清嘉取了斗篷过来,她站在屋外看了看,又无声地退出去。
  里面的世界太过和谐,白蓉从未见过公子这样柔和的表情,在她的印象里,公子从来都是冷淡理智,杀伐决断。时间长了,导致他们也忘了,慕容檐其实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白蓉悄悄地退了出去,没忍心打碎这两人的氛围。她抱着斗篷站在廊外,细雪纷纷,白蓉突然生出一种希望时光慢一点的感慨。
  公子小小年纪就背负着国仇家恨,等日后战火又起,他未及弱冠就要奔赴战场。战场刀剑无眼,起事成功不知道要多久,公子和六小姐这样的平静生活,又能持续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之前 煮茶加盐甚至加葱姜蒜,所以虞清嘉给慕容檐碗里加盐并没有问题。
  第81章 过年
  虞文竣本来叫虞清嘉一同烹茶说话,结果关于慕容檐的正题还没开始,他就被奴仆叫走了。反而是虞清嘉和慕容檐赏雪烹茶,共度一个下午。等傍晚的时候,虞清嘉终于知道为什么虞文竣中途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传来消息,虞老君的病情突然恶化,现在已然昏迷不醒。虞文竣作为两房唯一的继承人,这种时候当然要守在虞老君身边,连晚上都不得脱身。
  虞文竣不回来,二房庭院又空空荡荡的,虞清嘉坐在房里等,听到丫鬟的传话,她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就让白蓉去后面叫慕容檐过来,他们两人先行用饭。
  虞清嘉吩咐完后,自己都愣了愣。因为虞老君和大房的缘故,虞文竣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反而像是虞清嘉和慕容檐两人共同居住一般。虞清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甩头,赶紧将这个主意甩出脑海。
  慕容檐进来时正好看到虞清嘉一边摇头,一边虚虚握着拳磕自己的脑袋。慕容檐问:“你怎么了?”
  虞清嘉看见慕容檐过来了,连忙坐好说:“没什么。父亲刚刚派人传话回来,让我们先吃饭,他留在老君身边,恐怕不回来了。”
  慕容檐对此丝毫不意外,因为虞老君突然病倒就是他吩咐的。趁着丫鬟摆盘,虞清嘉和白芷等人讨论:“老君最近身体不太硬朗,总是生病,这一次不知道怎么样了。”
  毕竟能让虞文竣那样失态的,恐怕不是小病。
  白芷对虞老君也没什么好感,她安慰虞清嘉:娘子不要着急,虞家请来了最好的郎中,一定可以很快治好,说不定还能赶上过年呢。
  “唉。”虞清嘉叹气,因为虞老君的事,一整个冬天虞家都气氛压抑。虞清嘉虽然不喜欢虞老君,可是也没有盼人死的道理。虞清嘉说:“希望父亲请来的郎中药到病除,能让老君赶快好起来。”
  慕容檐听到这里,随意补充道:“郎中恐怕没用。”
  虞清雅高价和系统买的毒,普通郎中能有什么用。虞清嘉惊讶地看着慕容檐,问:“为什么?”
  慕容檐神色平静,这些不好的事情,虞清嘉永远不必知道原因。他说:“无他,随意猜测而已。”
  虞清嘉只以为慕容檐不待见虞老君,所以才对虞老君的病不乐观,并没有多想。她又和慕容檐讨论了几句,一直等到饭摆好才停。白蓉知道虞老君病情突然恶化的全部原委,她偷偷朝慕容檐看了一眼,见慕容檐神色平静,再寻常不过般和虞清嘉讨论,仿佛真的不知道虞老君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白蓉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悄悄移开视线。
  公子在六小姐面前,和对待其他人时真的判若两人。
  虞清嘉当天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慕容檐的活果真应验,虞老君这一病来势汹汹,连换了几个郎中都无济于事,更甚至有些郎中把脉之后,摆手不肯再治,一脸严肃地暗示虞家准备后事。年节关头遇上这种事,虞家祖宅人心惶惶,李氏趁这个机会,提出让虞清雅回来。
  毕竟,之前虞清雅轻而易举地治好了虞老君的病,有她在虞老君的精神都比平日好。众人无计可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派人接虞清雅回来试试。
  虞老君病时本来就离年关很近,再加上这几日下雪,山路非常不好走。重重耽搁下,虞清雅直到年前二十七才回来。
  因着虞老君重病,小辈们连鲜艳的颜色都不能穿。三十当天,虞清嘉换了套簇新的衣服,素色上襦,淡红色间色裙,衣领袖摆绣着淡淡的团花。这一身素淡又雅致,既不会有病榻前太过招摇之嫌,又非常适合新年的气氛,十分符合虞家现在的情形。
  新年时分,虞清嘉必然要去给虞老君磕头拜年。她走到主院,侍女们个个愁眉苦脸,看到虞清嘉,轻声行礼:“六小姐。”
  虞清嘉问:“老君今日身体怎么样了?”
  侍女回道:“四小姐回来后给老君换了帖药,老君刚刚才喝了药,现在已经睡过去了。”
  虞清嘉若有所思,虞清雅一回来就主张给虞老君换药?这种行为太过招摇,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全怪到新方子身上了。郎中都不敢冒这个险,虞清雅哪里的自信这样做?
  虞清嘉不期然想起系统,她突然产生一种极其荒谬的想法,莫非,虞清雅换药,是因为她知道些什么?更或者,老君的病本来就是她的手笔。
  虞清嘉被自己可怕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她不动声色地打发走侍女,走进屋子里。如果真是如此,虞老君的病是被人故意下药再故意治好,那可真是应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虞清雅是虞老君亲自捧起来的,现在可好,虞老君要用自己的健康捧虞清雅最后一次。
  虞老君打发虞清雅去佛寺,虞清雅怀恨在心,用虞老君当踏板和武器,这两个人相互坑害起来,可真是毫不手软。虞清嘉进入里间,屋里到处都是药味,虞老君的病榻被用屏风围了起来。里面已经站了许多人,大家都和虞清嘉一样,换了新衣服,但都强行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
  虞文竣神态也很疲惫,看到虞清嘉,都找不到空和虞清嘉说话。李氏也在现场,故意让自己显得非常忙碌,仿佛侍疾没了她不行一般。李氏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她说话的余地,她的全部价值,大概也就这点了。
  虞清嘉隔着屏风给虞老君拜年请安,说了些吉利话,就该告退了。虞清嘉出门时遇到虞清雅,这是这几日一来,她第一次看到虞清雅。虞清嘉淡淡点头,道:“四姐,好久不见。不知你这段日子在佛寺可好?”
  虞清雅神色看着很憔悴,隐隐还有些焦虑。她大费周折,不惜给虞老君下毒,终于回到了虞家。但是泼水容易收水难,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回家,给虞老君服下解药就没事了,现在却发现毒素因人而异,虞老君又年纪大,身体底子被虞清雅耗空,现在早就喝下了解药,但是好转却很慢。
  虞清雅的焦躁难以言喻,她当初敢嚷嚷着给虞老君换药就是自恃有解药,若是解药失灵,那她岂不是又把自己坑死了?虞清雅一想到这里就暴躁,她都做了些什么,虞老君是她最大的依仗,而她,竟然自己给虞老君下毒?虞老君若是就这样死了,那她和李氏该怎么办?
  虞清雅待在屋里心烦,忍不住去外面喘口气。她刚回来就迎面遇到虞清嘉,虞清雅因为佛寺和担忧变得憔悴不已,但是虞清嘉却皮肤通亮,眼神熠熠,虞清雅只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升上一股酸涩和嫉妒。
  虞清雅撑起腰,故意扬着下巴说:“原来是六妹,这几日我忙着老君这里的事,竟然还没和六妹说话。老君这里无论什么事都得问过我才能行,我原本打算潜心礼佛,可是老君这里离不了人,百善孝为先,我只能先回来忙老君的事。”
  虞清雅显摆自己的重要,而虞清嘉只觉得可笑。虞清嘉笑了笑,慢慢说:“怪不得我看四姐眼下发青,唇色青紫,脸色也苍白的紧,原来是因为要照顾老君啊。四姐才从佛寺回来,都没好好养一养,就立刻来老君这里侍疾,真是让人感动。我代其他姐妹们谢过四姐,谢四姐大包大揽,代我们尽孝。”
  虞清雅听到虞清嘉说她脸色不好的时候,神态就难看下来,任哪个女子被人说皮肤不好,恐怕都没法笑得出来。尤为可气的是,明明是暗讽的话,虞清嘉却是以赞美的口吻说出来的,虞清雅自己刚刚放下大话 ,现在都没法反驳。
  虞清嘉说完后,还特意对虞清雅福了一礼,虞清雅一口气梗住,被虞清嘉这样一说,虞清雅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丫鬟一般,当牛做马一样在虞老君这里侍奉,而虞清嘉每日来点个卯就走,吃好睡好,脸色红润,活脱脱主子模样。
  虞清雅脸色难看,说:“几日不见,六妹还是这样牙尖嘴利。可惜六妹大概失望了,你费了许多心力才让我去佛寺,然而虞家如何把我送出去,之后还不是要加倍小心地将我迎接回来。老君的病离不开我,经此一事,她只会对我言听计从。六妹有时间暗讽我,不如还是担忧担忧自己好了。”
  虞清嘉听到也笑,她看着虞清雅,眼神暗藏锋利:“四姐终于肯说实话了。原来四姐有办法让老君康复啊。那就有劳四姐了,妹妹我等着四姐的好消息。”
  “当然。”虞清雅不甘示弱,强撑着说,“六妹还有事情吗?没有事情就先出去吧,我和父亲母亲都忙着给老君侍疾,闲人最好自己出去。”
  虞清雅故意说了“父亲”“母亲”,暗示她和李氏、虞文竣才是一家,虞清嘉不过一个闲人,连给长辈侍疾都没有资格。虞清嘉听到这样的称呼控制不住地动怒,但这里是虞家不是广陵,虞文竣确实也是虞清雅的父亲。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谁都不开心。出门时,虞清嘉鬼使神差,回头朝屋子里面望了一眼。
  她诚然落得清闲,可是虞文竣、李氏和虞清雅在病榻前忙碌,真的很像是一家人。相比之下,仿佛她才是那个外人一般。
  虞清嘉因为此事,直到回房心情都不好。她屏退白芷等人,独自坐在榻上,看着俞氏留给她的首饰愣神。她正在出神,忽然门被白蓉叩响:“六小姐,您回来了吗?景桓主子找你。”
  虞清嘉恍然回神,仿佛在漂泊中突然抓住了浮木。她并不是一个人,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等她。
  第82章 共度
  虞清嘉知道虞清雅临走时的话是故意的,她故意挑拨虞清嘉和虞文竣的父女关系,可是虞清雅却成功了。虞清嘉没办法不在意,虞文竣兼祧两房,李氏和俞氏名义上都是妻子,即便俞氏才是真正的原配。李氏占了长嫂的名分,分割了俞氏的丈夫,现在俞氏因为抑郁而早早去世,李氏却堂而皇之地站到虞文竣身侧,成了他唯一的妻子。方才那一幕深深刺激到了虞清嘉,虞文竣和李氏忙碌在塌前,虞清雅穿梭在屋子里当帮手,这多像是一家三口为长辈侍疾,虞清嘉站在一边,突如其来感受到排斥感,仿佛她才是那个外人。
  虞清嘉走到后面,慕容檐抬头看到虞清嘉,眼神微动:“怎么了,有人惹你不高兴?”
  虞清嘉坐下,神态怏怏地摇头:“没有。”
  慕容檐仔细看了虞清嘉一会,肯定地说:“你出门前还好好的,请安回来后就不太对劲,虞老君现在还躺着,那就是虞清雅了。”
  虞清嘉沉默,过了片刻用力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别说她们了,明天新年,我们说些要紧的事情吧。”
  “你心情不好,这就是最要紧的事情。”慕容檐按住虞清嘉的手,逼近了盯着她的眼睛,问,“到底怎么回事?”
  虞清嘉睁大眼睛,从慕容檐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她鼻子突如其来一酸,虞文竣明明是她的父亲,可是她在自己家里却束手束脚,从来不能畅快淋漓地做自己。然而这些委屈却没法和任何一个长辈或者同龄人说,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行。白芷虽然向着她,但是她们毕竟是奴婢,有些话并不能深说。
  慕容檐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经历,愿意听她说那些荒谬的猜测,甚至她心情稍有不好,也能第一时间察觉的人。虞清嘉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上水泽,鼻音糯糯的:“我今天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虞清雅,她随着父亲侍疾,我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三口,我只是个外人。”
  原来是这件事,慕容檐目露了然,他完全不在乎亲情感情,可是虞清嘉却不同,难怪她回来后这样低落。慕容檐被虞清嘉带着哭腔的鼻音勾得心疼,他看着虞清嘉的眼睛,本来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叹气。他伸手抚过虞清嘉的头发,从发间流连到眼睛,用指腹轻轻摩挲。
  慕容檐拇指停留在她眼睛下,另几根手指包着虞清嘉的脸颊。慕容檐手形瘦长,这个姿势像是捧着她的脸一般,他看了一会,猛地俯身,轻轻吻住虞清嘉的眼睛。
  虞清嘉眼睁睁看着慕容檐眸色越来越深,最后阴影投下来时,她下意识地闭住眼,随后就感觉到慕容檐凉凉的唇印在她的眼睫上,将上面的泪珠一点点吮走。虞清嘉的脸颊顿时爆红,连反应都忘了,慕容檐似乎还嫌不过瘾,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虞清嘉感受到眼皮上温热的触感,整个人都僵了。她的脖子僵硬,许久后才找到自己的手在哪里,扶在他肩膀上推:“你……你干什么?”
  手心的触感坚硬温热,和虞清嘉自己的肩膀完全不同,带着少年独特的修长和力量。慕容檐亲完虞清嘉的眼睛后,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朱唇上,然而虞清嘉见他没反应,又用力推了推,慕容檐只好不情不愿地坐正:“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这双眼睛即便哭,也该是为我而哭。”
  虞清嘉脸颊烧红,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声音又轻又弱:“你乱说什么……”虞清嘉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他的人,只能将话题推到丫鬟身上:“外面还有白芷白蓉她们呢。”
  慕容檐听到这里不由失笑,他声音中带着笑意,好整以暇问:“那如果没有侍女呢?”
  “我……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虞清嘉脸上的红云越蔓延越大,她本来想严肃威严地警示慕容檐,可是话说出口,却又软又娇,低音时还带着些许沙哑。
  慕容檐眼睛一直停留在虞清嘉嘴唇上,那张唇柔软温润,色泽艳丽,比鲜血更诱人百倍。然而现在没有下聘书,慕容檐最终克制住自己,说:“那你答应我不再为别人哭。”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而且也太过亲密了。虞清嘉咬着唇,慕容檐见此轻笑着挑眉:“不肯说?”
  虞清嘉连忙往后躲,算了,慕容檐行事全凭心情,相比于他这个最恐怖的不稳定因素,答应其他无礼条件显然要好得多。虞清嘉无奈说:“好,我答应你。”
  慕容檐见虞清嘉手指抓紧,眼睛湿漉漉的,正紧张得看着他。虞清嘉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爱,多让他想继续亲下去。好在慕容檐理智还在,勉强控制着自己说:“你放心,在我安排好未来之前,不会继续下去的。”
  虞清嘉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骂他登徒子,她想反驳又着实尴尬,只能双颊绯红,眼波流转,用力瞪了他一眼。
  慕容檐看着虞清嘉此刻的模样,满意道:“果然还是这样好看。现在不伤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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