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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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卿进屋时,赵氏还在缝补衣服。
  “娘!”
  赵氏抽空一抬头,笑了起来。
  “卿儿回来啦!快吃桌上的点心,在公主那儿吃饱了没?”
  顾长卿毫无淑女姿势可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点心就吃了起来。
  “娘,还是你的点心好吃!宫里的可难吃了!我都想了好久好久!”
  “公主那儿的点心不好吃吗?”
  顾长卿猛然一惊,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已经不是前世了,她也不再是宫中的那个可悲女人,而母亲,也不是前世早逝的母亲了。
  顾长卿的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
  重生这么久,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但今天,就因为一碟糕点,她哭得像个十多岁的孩子。好像失而复得的无尽喜悦正把她完全淹没一样。
  赵氏看着突然哭出来的女儿,也慌了,以为她在宫里受了委屈。
  “卿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宫里受委屈了!明儿不去了啊!别哭别哭,卿儿乖!”
  长卿扑在母亲怀里,那一刻,她只想当一个母亲的好女儿,重新过这人生一回,没有过去,没有痛苦,更没有仇恨。但她知道,复仇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不是闭眼的那一刻有着滔天怨气,阎王爷也不会放她回来。
  顾长卿在太尉府并没有过上几天安定日子。这两天郑氏和顾长安没有找上门来羞辱她,倒让她不放心。她能感觉到,她们在养精蓄锐,不过所有的阴谋最后都是为了陷害自己,好把自己的名声搞臭,最好不过的是,让自己和母亲悄无声息死去。
  不过就眼下看来,她们是没办法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了。皇上让她每三日去一趟寻阳公主那里,郑氏即使再猖狂,再想要置她于死地,还是不能那样明目张胆的。
  赵氏整日整日都在担心大夫人会对付她,不过顾长卿这个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顾长卿和母亲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的时候,郑氏带着顾长安和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给我把这些花全都毁了!”
  话音一落,郑氏手底下的人全都上前来,把那片本就不大的小花园踩得凌乱不堪。
  赵氏急了,这可是自己和女儿一起亲手种下的,怎能这样被毁!顾长卿见母亲要去阻止,微微摇头,把她拦在后面。
  “母亲,您这是为何?长卿实在不明白,这些花儿怎么惹怒您了呢?”
  郑氏斜着眼瞪了顾长卿一眼,拉过身后女儿的手,摞起她的袖子,把顾长安的手拉到她面前。
  “长卿啊,你看看你姐姐,这一身都是这样的红疹子,又痛又痒,长安也是忍不了了。”
  “哦?那姐姐着实太不小心。母亲莫不是想说,姐姐身上的疹子是我们院儿里这些花导致的吧。”
  郑氏走到赵氏面前,扬起手,眼看一巴掌就要甩上去,顾长卿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郑氏感觉自己的手腕就要被她捏碎一样,不敢相信她有这样大的力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顾长卿也不愿真的把她伤了,一把甩开她的手。
  “母亲,有话好好说,长卿不懂,为什如此粗俗。这要是叫别人看了去,还以为我们太尉府跟寻常农夫一样呢。您说是不是?”
  “你!顾长卿!你怎么说话的!谁允许你这么说母亲!”
  顾长安那张脸真是叫她恶心。这样美丽的一张脸,怎么就配上了一颗如此丑恶的心呢。
  郑氏看了顾长安一眼,她才愤愤地站到了一边。
  “长卿啊,母亲也不是没有原因。这长安身上为何起红疹,怕是要好好问问你生母了。赵姨娘,你说是不是?”
  赵氏慌了神,生怕给女儿惹来麻烦。
  “姐姐如何这么说!长安身上起疹子,与我毫不相干啊!”
  “毫不相干?你真敢这么说!你明知长安花粉过敏,还故意在长安的衣服上撒下花粉,摆明了想让长安毁容!赵姨娘啊赵姨娘,我知道你护女心切,想让长卿取代长安走入皇宫,可即使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对长安啊!更何况,你也要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啊!”
  顾长卿这算是明白了。难怪她那日回府时见母亲在缝大房的衣服,原来合着摆了道儿在这儿呢。
  顾长卿忽然就笑了。这样的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看来她们确实是着了急。
  “母亲说这话长卿不懂。这衣服,是母亲的侍女亲手拿走的,但凡有任何问题,为何您的侍女不提前告知?还是说,想害姐姐的,另有其人?”
  “顾长卿,你就看不惯我比你好看,比你吸引殿下!所以你嫉妒我!别不承认!”
  顾长卿一步一步走到顾长安面前,用眼神压制她。她那双眼好像有魔力,微微眯起时狭长狭长,全部睁开又灵动闪烁,好像盛满整个世界那样诱人。可这一刻,顾长安感觉到危险的味道。
  “姐姐,话不能乱说。妹妹知道你身上起了红疹,肯定心情不好,但我觉得,还是不能让奸人着道呀!”
  “长卿,我相信我的下人没有动机,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
  “哦?母亲这么自信。那我想问问,如果真如母亲所说,我把花粉撒在姐姐衣服上,但我又是怎么知道哪一件是姐姐的呢?”
  还不等郑氏回答,顾长安就耐不住地站了出来。
  “你存心想害我,还能不知道哪一件是我的?”
  “那妹妹想问,是否是姐姐身上穿着的这一件,由我娘亲缝补的?”
  “没错!就是这一件!”
  “那我能否看看姐姐身上缝补的地方?”
  顾长安一愣,慌慌张张看着自己的母亲。
  “长安你糊涂了!怎么是这一件呢!那件衣服穿了就不舒服,不是已经扔了吗!”
  顾长安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后面附和。
  长卿在心里嘲笑她们手段拙劣,破绽百出。她真是不明白,就是这样的顾长安,怎能在前世逼死自己?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无心迎战,一直对她抱有最大的善意和信任。
  “那我想请问母亲,可知娘亲种植花朵是几日前?”
  “就是前日。”
  “当真?”
  郑氏被顾长卿这么一问,有点没底,斜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大侍女,见她微微点头,这才肯定。
  “那长卿想问,母亲种植过花吗?”
  “这等粗事,我怎会做?只有下人才去做。”
  郑氏光说不过瘾,还看着赵氏,就想揭她的短。
  “那我敢说母亲是被身边的人害了。母亲不知道,但可让府里任何一个花匠来对峙。我与母亲种植的花,是在外面随处挖的,等运回来时,已经蔫了,这样的花,需得养一日才可再开,那样也才能取得花粉。”
  “既然衣服是前日取走的,那花才刚刚种下,何来花粉?”
  郑氏站在原地气得牙痒痒,拉住了还想上前对峙的女儿。这一盘棋,是自己输了,现在就算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无理取闹而已,根本没有完完全全的依据。
  “来人!把飞燕拉下去,给我打!敢谋害主子!”
  顾长卿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忍住了笑意。
  郑氏再转过头来时,已经换上了和蔼的笑。
  “长卿啊,真是对不住,母亲竟让手底的人摆了一道。这下人啊,终归是下人,怎样也不能成为主子,不管怎么努力,也是无法变凤凰的,毕竟带着山野气息啊,你说是吗?”
  长卿微微一笑,“母亲说的是。今日找到罪魁祸首就好。”
  “嗯。我们走!”
  郑氏带着顾长安,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了院子。
  顾长卿知道她们很着急,恨不得马上就把她扳倒,只是她没想到,她们已经急迫到这样的地步。
  顾长安一进屋就发起了大小姐脾气,又是扔画,又是摔杯子的,被郑氏呵斥了一顿才住手。
  “好了!像什么样子!”
  “母亲...”
  “长安,这一局我们是输了,但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她顾长卿算个什么东西!能阻挡我女儿的前途!”
  “母亲,可是...顾长卿以后一定会对我们多加防范的!”
  “防就防!我们与她,必定是要撕破脸皮,只是表面平静而已。”
  “那母亲...要是...要是顾长卿在寻阳公主那里嚼舌根怎么办?”
  “呵!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寻阳那丫头与顾长卿疏远。”
  顾长安在一旁看着母亲若有所思笑着的脸,也放下心来。
  顾长卿,你绝对不能夺走的我殿下!
  战场硝烟漫
  第二日,顾长卿再一次随父进宫,前去探望寻阳公主。等顾长卿悠哉悠哉出门的时候,顾谋的马车已经走远看不到影儿了。
  芍药把小姐送到门口,见顾大人根本没等小姐,不由地有点生气,嘟起了小嘴儿,愤愤不平的样子。顾长卿一见她这样就想笑,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示意她并无所谓。
  能见到芍药这样活生生的,真正活着一样的表情,在上一世是不可奢望的。当年她随自己卑微地嫁进宫中,说是“嫁”,倒更像是顾长安的陪衬。容赫从没来过芳草院,自己和芍药没有一个不是被人看不起,以至于后来连芳草院那里面的两个小丫鬟都敢公然与自己对抗。
  芍药死的时候,顾长卿并不知道。她的尸首是在宫里那口废井里找到的。说是因为晚上和别的男人私通,被那人谋害,但顾长卿知道,想害死芍药,以至于让自己痛苦的,只会是顾长安。
  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终归还是把一颗心放在容赫身上,即使这样也不敢过于声张,怕再惹恼容赫,于是只能让芍药白白死去,还蒙受冤屈,落得一个不贞的罪名。可到头来,自己换来的,也不过一碗堕胎药而已。
  不过,这一世不一样了。顾长卿看着芍药那为自己不平的脸,觉得心里暖暖的。
  顾长卿刚弯下腰准备钻进马车里,身后就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三妹嘛!三妹这是要进宫啊!”
  顾长卿已经快记不得自己是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她悠悠转过头去,正是顾家二小姐,二姨娘的女儿,顾长雪。
  历史果真是一样的,这一世的顾长雪和前世毫无差别,喜欢穿颜色极鲜艳的衣服,人还没到跟前,老远就能看见她,一张嘴和她的母亲二姨娘是完全不一样,像只聒噪的乌鸦,一张嘴就吵得人头疼。
  “二姐,长卿确实是要进宫里。”
  顾长雪扭着腰肢,像狐狸精一样,妖媚地朝她走过来。
  “哟,三妹这常进宫就是不一样啊,穿得都跟青楼小姐一样了!”顾长雪捂起嘴笑得花枝乱颤,身后的婢女也跟着笑起来。
  “不许说我家小姐!”
  顾长卿伸手挡住了芍药,脸上毫不变色地走到顾长雪面前。
  “姐姐说笑了,这青楼女子个个美若天仙,穿着也是惊艳极了,长卿可真真不敢乱揽名头。依妹妹看,只有姐姐这样的容颜才称得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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