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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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灵佩却吓了一条。
  穆亭云原本清癯慈和的脸瘦削苍白了许多,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显然楚兰阔也发觉了这一点,脸上不由带出些关心来:“掌门这是?”
  “哦,无妨。”穆亭云捋了捋胡子,摇头道:“兽潮初来之时,我受了那钺兔一掌,现在还未好。将养些时日,也就罢了。”
  楚兰阔惊疑道:“竟要你这掌门前去?”战时,一般掌门都是留守后方调度,除非人手不够才会顶上的。
  穆亭云神色凝重:“我们玄东界历来与兽族高层有约,互不进犯。一年前十万大山天峰脚下结界破了个大洞,一些灵智未开的小兽便跑了出来,肆虐我玄东凡人城镇。我当即便与归一、御兽两宗掌门前去,不料却大意碰上了守株待兔的钺兔一族。”
  “十万大荒原以走兽天狐、飞鸟毕方为首,但天狐族长狐九卿近日不见,毕方神隐,导致妖兽一族高层把控不力,一些不听话的族类便趁机跑了出来肆虐。现今各派化神老祖包括散修盟的也都去修补结界,只是这非一日之功,估计至少还需三年才能真正修复成功。”
  “现如今我天元一派,除开我和天阵峰姜长生峰主外,其余元婴皆在天峰脚下抗击兽潮,不得让兽潮继续往下肆虐我凡人界。”
  傅灵佩垂首躬听,一边与前世消息对照,大体不差,只是前世天狐族长并未失踪,所以兽潮很快得到遏制,没有出现肆虐状况,后来干脆便是妖兽与人修高层默认不参与,只以筑基修士为主力,双方训练低阶成员的历练。
  “其他宗门呢?”楚兰阔突然道:“天元只得你和姜师兄在此……”
  “其余两大宗门和散修联盟主力都牵制在天峰山脚,玄东中小宗门在我等号令下也自觉参与,若有变故,我随时可启用封山大阵,师弟请放心。”
  穆亭云脸上还是好好先生的模样,傅灵佩却知这句“自觉参与”里面掺了极大的水分。
  三大宗门把持玄东多年,既是承重,大灾来临之际也不可退却。那些中小门派会参与怕也是三宗联合散修联盟重压之下不得不做。
  穆亭云对天元弟子自是慈善有加,对其他人,却未必如此了。
  “此际便要辛苦师弟了。原本师弟初升元婴,合该闭关巩固,只现如今缺乏人手,明日正好有一队弟子回门交接,只得劳烦师弟再带队去天峰山脚。我亦交代其余峰主照拂师弟,无事师弟可在天峰山静室静修,他人不会惊扰于你。”穆亭云这一番安排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玄东元婴虽大部齐聚于天峰山脚,不过也就起得一个震慑和以防不测的作用。平日里并不参战,妖兽一族也是如此。”
  “只是金丹修士亦是各派中坚力量,自兽潮以来,各派已陨落不少,此战一结,我玄东怕是要出现一阵子的修士断层了。”
  穆亭云惋惜道,转向傅灵佩,神情期许:“但这未尝不是另一种际遇,金鲤化龙,鲲鹏振翅,静疏,你不得退却。”
  傅灵佩躬身:“喏。”
  青袍明明不太合身,宽宽大大几乎要拖在地上,可这一身却丝毫不损她的傲骨。傅灵佩挺直背脊,双眸中是凛然的战意。
  “穆师叔希望你,在天峰山脚,打响我天元一派的赫赫威名。”
  穆亭云看着她,缓缓道。在这一瞬间,常年笑嘻嘻的脸,严肃地几乎刻成石雕。
  “静疏必不堕我天元之名!”
  楚兰阔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小徒弟,笑了:“师兄放心。”
  第162章 161.160
  执事堂现在看见傅灵佩便觉得头疼。
  ——还没有哪个修士,尤其是女修士领门派法袍领得那么勤快的。
  虽说天元门弟子服白袍大袖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得上气质飘逸,但对女修来说毕竟还有些寡淡,手头留那么一件在必要场合穿穿就行。哪像眼前之人,三年两年地就来领一件,还不带给灵石的。
  天元门的门派法袍以冰蚕缫丝织就,冬暖夏凉,金丹法袍更具有一定防护效果和涤尘效果,属于中品的灵器了,傅灵佩这么常年领,按理以法规来说是不允许的。
  毕竟,门派的灵石也不是这么花的。
  傅灵佩昨日在宗门大殿站着站着就打起了瞌睡,一路呼噜着被师尊拎着丢回洞府睡了个昏天暗地,今早上醒来本就觉得十分丢脸,见那执事堂的弟子还在扭扭捏捏,便有些不愉,敲了敲桌道:“怎么?我不能领?”
  语气不善。
  执事堂之前都是筑基修士站岗,心理素质要好一些,但现在这些筑基修士大部分都被调去了天峰山下,换成了练气修士顶上,年纪尚轻,原本便有些面薄,被傅灵佩桌子一敲,更是差点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却仍坚持据理力争:“傅师叔你看,这十年来,你记录上已经领过三次,领过三次了!这次是第四次了!”
  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
  傅灵佩眯了眯眼,正待要说,山门前的大钟便响了起来——这是集合的通知。
  她看看身上,还是昨日师尊脱下的青灰色道袍,不由有些无奈,今日怎么就碰上了个愣头青:“小师侄,你看看我。”
  练气修士瞪大眼看她:“看了。”
  白面皮泛起了微红。
  傅灵佩再指指鼻子:“你不认识我?!”语气里不是不惊讶的。
  练气修士惊讶地再瞪大眼:“你不是傅师叔么?”
  “是啊,你知道我是谁,怎么还不肯佘给我?”傅灵佩气急,钟声都响了三下了。让她就这么一路穿着师尊的道袍去集合,怎么都有点离谱。
  “哈哈,傅师姐,你别为难他了。”一阵郎朗的笑声传来,金灿灿从外往里走,几步便到了近前,拍了怕练气修士的肩:“这是我族弟金十卯,脑子不会拐弯。十卯,去,给你傅师叔拿一件法袍来。”
  金十卯不由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从置物栏中拿出一个储物袋,点了点递过去:“傅师叔,这是你三年份例未取,另一件道袍两千下品灵石,承惠。”
  傅灵佩惊了一惊,她以前可从未付过灵石的……
  何况,此时她身无分文。
  她连忙挥挥手:“从份例里扣。”说着忍不住瞪了一眼金灿灿。
  金灿灿无辜地摊手,圆溜溜的大眼睛朝她眨了眨。
  傅灵佩接过份例,看时间来不及,此处又不便换,只得将法袍又套在了师尊的道袍外,就这么不伦不类地先往山门前跑。
  金灿灿在后面追。
  一会便到了。
  山门前已是站了许多人,还有一些人正陆陆续续地赶来。
  楚兰阔静静地站在最前面,一身元婴气息深沉如海,竟不似刚刚晋阶的一般,圆融稳定。
  他见傅灵佩赶来,白袍罩着青色露出一角,忍不住蹙了蹙眉:“站好,要出发了。”
  傅灵佩见到师尊,向来厚实的面皮也忍不住有些烫——昨日睡得太熟,迷迷糊糊中被师尊一路拎回天剑峰洞府,实在丢人以极。
  “你也去?”她瞥了眼凑到身边来的金灿灿问道:“你不是要守门么?”
  金灿灿挥手:“谁耐烦守那劳什子门?昨日从天峰山下回来的已经与我交接过了,我要与你一起去猎妖兽。”明明是眼珠大大,嘴唇红红的可爱脸,非要做那粗鲁汉子模样。
  傅灵佩眼睫微垂,嘴里却不含糊:“到了那,我可没时间跟你打!”
  “当老子……”他正要说,却接收到傅灵佩不赞同的眼神,不由住了嘴嘟囔道:“当我找不到人切磋似的,天峰山下各派精英弟子皆在,我到时忙都忙不过来,谁还记得你?”手中的阔剑还抗在肩上掂了掂。
  傅灵佩似笑非笑:“你说的。”
  “我说的。”金灿灿挺着不那么健硕的胸膛,底气不足。
  两人几句话间,身后已经站了许多人。
  楚兰阔神色淡淡,视线扫过一旁杵着的穆亭云,见他今日没有开口的意愿,便朗声道:“今日驰援,尔等切记以各自性命为要。”
  一句话交代完,便直接挥袖:“出发。”
  干脆利落得让穆亭云眼角抽了抽,待要再开□□代两句,其余人已经纷纷跳上了楚兰阔唤出的飞舟。
  这飞舟,是每逢天元大事,带队之人都会分派到一只,虽没有创派之时遗留下来的那艘战船厉害,但防护力很是不错,可一次载上百人,速度也很快。
  十名金丹和着九十筑基已经全部站定,飞船方圆百丈之内坐得亦是满满当当。
  楚兰阔站在船头,对着其下的穆亭云颔首示意,十指拈诀,飞舟立刻腾云直上,速度拉到极致,呼呼的风略过,都被防护罩挡在了外面。
  傅灵佩只觉晃了晃,飞舟又重新平稳起来。
  飞舟升得极高,舟旁一掠而过的,是雾蒙蒙的白云和碧蓝的天空,敞亮畅快。
  抬头看去,楚兰阔仍然站在船首之位,长身玉立,双手背负。他神识展开,监控着方圆百里内的讯息,一头黑发乌鸦鸦地披散在青袍之上,背影孤清,却自有一股元婴修士的勃然之气。
  一切都是积极而向上的,傅灵佩心想。
  她嘴角微微翘起,视线落在舱外,此时才真正有了实感——师尊真的过了前世那一劫,再不会失踪不见,再不会无声陨落。
  至于那来势汹汹的兽潮,虽则比前世要大,但——只要人还在,总会有办法的。
  傅灵佩在雾拢山庄一直忙忙碌碌,等昨日回来脑子也是累得昏胀不堪,一早又是赶东赶西,此时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现在打坐静修也是不实际,何况一旁还有个金灿灿小尾巴跟着不放。
  她干脆在心内盘点起储物袋内现在得用之物来。
  三年月例,不用想,不会多。
  傅灵佩本没有放在眼中,何况又是去了两千下品灵石的。
  灵石?
  大约只剩下那么千百块了。这点灵石,能干什么?对一个金丹修士而言,便是百万也不值得几次大的花销的。
  灵丹?
  除了极品云尘丹和通天丹,其他基本上都在那三年里用得精光,离陨丹也不过两三颗,复灵丹更是一颗否没有了。
  万年石钟乳用完了。
  这样一想,傅灵佩才觉囊中羞涩得很,除了本命灵宝和一把火漓剑,以及那么几瓶兽血、点方剂和沁灵水,真的是穷得叮当响。
  至于那通天丹,只有自用的份,拿出去卖便是匹夫怀璧了。
  等到得天峰山下,白日猎兽,晚上若有暇,还需炼些灵丹,特别是复灵丹和离陨丹,这两样不论是自用还是拿出去卖,也是大头。只是空间内的灵植一直没去探看,也不知炼制这两样丹药的灵草还剩多少。
  历来起战之时,灵丹和法器都是大头。
  傅灵佩拄着下巴,打算得极好。
  眉眼舒展开来,沉郁疏离尽去,在浅浅的阳光下一瞬间明艳得不可思议。让周围或明或暗看着的,都有了目眩神迷之感。
  飞舟如梭,一夜一日间,便到了目的地。
  楚兰阔收起飞舟,冷冽的面容朝向众人:“此际事了,你们各自去天元分理处报道就是。”
  说着一挥袖待走,似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静疏你报道后,叫上此处师姐师兄同来我处。”
  “喏。”傅灵佩拂身敬道。
  “走吧走吧。”金灿灿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一群人纷纷跟在早就等候在此的一位师兄向导身后。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营地,像是一座连绵的山阙凭空被中间起出了一大块,凹处以东南西北设了四个巨大的帐篷。
  营地内人流穿梭不息,时不时有一队修士从外而来,脸色麻木,形容狼狈。也有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修士往来,一看便是在此地混得如鱼得水,收货颇丰。
  向导师兄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四座帐篷分别是三大宗门和散修联盟所设,我天元分理处位于东,至于这些,”他指了指四处散落的一些小帐篷,“这些都是其他中小门派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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