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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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生离点了点头,道:“没错,孙炜偷走的就是先王留给微生一族的免死金牌,那道据说是盖了先王金印的,可以决定越国君王的诏书。”
  先王临死前,曾召时任冢宰的微生珏入宫,匆匆说了几句话,叫近侍的太监拿了个文书样的东西给他,随后就驾鹤西去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渐渐的有留言传出,说微生珏手中持有的就是先王的传位诏书。
  虽然他这么些年一直没拿出来过,但还是召了多疑的王上忌惮,体察圣意的微生珏主动辞官,王上却还派了红蕊夫人到他身边埋伏,伺机盗走诏书。
  眼下诏书真的被盗走了,还是红蕊夫人的手下孙炜做的。微生珏恐怕是恨死了她。
  趁此机会,微生离搜集多年的,红蕊夫人所做龌龊之事的罪证,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但江静石想的却不是这些,他说:“孙炜真的是红蕊夫人的人吗?若他盗走的诏书不是交给王上,而是交给任意一个与越国敌对的国家……”江静石面色一变,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怎么了?”微生离瞅他面色不佳,忙反握住他的手。
  江静石向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诏书既已被盗,红蕊夫人的使命便结束了。王上为了保存颜面,必不会为她出头。卸磨杀驴,这可是他常用的手段。”他辅佐的君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是了解不过了。
  “那便好。等我大仇得报之后,我就将阿流和芸娘接回来,也不再装疯卖傻,最好能很快继承城主之位,到时候……”微生离罕见的红了红脸颊。
  “到时候怎么样?”江静石以手抚上她的脸,触手微烫,彰示着她此刻起伏的心境。
  微生离拍掉他的手,移开视线,颇有几分恶劣地道:“到时候就纳个十个八个小妾,享尽风流之事,将以往没有尝过的滋味通通尝他一遍,你说我要不要……呜……”微生离瞪大了双眼,未竟的话语通通被堵在唇舌间。
  江静石在她唇上辗转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放开,随即将还呆愣着的人揽入怀中,语含警告:“除了我,你谁都别想。”
  一刻钟之后,江静石离开了西院。
  方才对着微生离还和煦温柔的笑,瞬间消失在脸上。他眸色沉沉,整个人充斥着山雨欲来的气息,路过的仆人见了,竟不敢上前招呼。
  头一回见到这么严肃的江公子呢,居然有点可怕。
  宛城最大的客栈里。
  微生流窝在房中摆弄着一个复杂的九连环似的玩意。不妨大门突然被推开,他苦了苦脸,头也不回地道:“这个太难了,沈大哥,我实在解不出来……”
  “你沈大哥人呢?”
  微生流抬起头,欣喜地看向来人:“江大哥,你回来了。二哥哥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江静石柔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那一天不远了。”又四处瞧了瞧,道:“你的沈大哥不在吗?”
  微生流重新低下头摆弄起手中的玩具,一边回道:“他出去了,说如果有人找他,就去城外十里长亭的茶肆。”
  江静石心一凉,越发确定心中猜想,他摸了摸微生流的头:“你好好留在这里,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十里长亭茶肆,是宛城郊外靠近官道的一间小茶馆,供来往的商客歇脚。
  江静石不是头一回来,却敏感地发现这里的氛围变了。
  荒草丛生的官道,不起眼的小茶馆,迎风招展的旗帜,以及正襟危坐的客人,都显得那样肃杀。风一吹,尘土飞扬,他甚至看到了茶馆伙计端起的托盘下方,一道突然闪烁的亮光。
  那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四处望了下,坐在长凳上看似在喝茶的客人,却若有似无地将视线向他扫来。
  好大的阵仗。江静石心中冷笑,右手却缓缓滑入左袖中。
  伙计端着托盘一步一步靠近,在距他一步开外的地方,突然抽出匕首,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住手!”
  茶肆深处,走出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不管是伙计还是客人都恭恭敬敬地跪倒在路边,身体笔直成一条线,训练有素的样子显露无疑。
  江静石看着他淡琥珀色的眸子,冷了声线:“世子早就料到我会来?”
  沈恪没有回答,挥了挥手,跪着的人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来到桌边坐下,随手倒了盏茶,邀请江静石同桌。
  “江兄何出此言?”
  江静石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神情紧绷:“孙炜是世子的人吧?”
  沈恪笑了笑,算是默认。
  “我早该猜到的,你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出现在宛城。以你的性子,必然是有所求。”江静石顿了顿,“我托你去看微生离的时候,你就趁机将整个城主府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吧。既然诏书的位置你已知晓,为什么不自己拿出去反而是让孙炜……”
  聪明如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节。挑拨红蕊和微生珏的关系,加深王上对城主府的怀疑,更进一步的,挑起越国君臣间的纷争,甚至诏书在手,他轻易就能毁掉越国表面上的安稳平静。
  “世子好手段,静石真是自愧不如。”
  沈恪似笑非笑地开口:“这话听起来不像是称赞啊。”
  阳光下呈现透明的瞳色让他看起来显得人畜无害。就是这幅假面,才让他弄混了眼前人的真实,误以为他是自己可以交心的朋友。从江静石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沈恪漠然的,无动于衷的神情。
  “各为其主,我其实可以理解世子的立场。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能否请你交出诏书?以朋友的名义。”说出这句话,也意味着他俩的交情走到尽头了。
  沈恪慢悠悠喝完一杯茶,起身走到江静石的面前。
  “好,我可以交给你。”
  江静石面色一正:“此话当真?”
  沈恪以手捶了捶他的肩,面带笑意:“朋友间的请求,岂敢不从?”随手从袖中扔出一个卷轴来。
  江静石怔怔地接过,一时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的拱手相让了。
  沈恪同他擦肩而过,留下一句他听不懂的话:“越国的先王,可真是个没意思的人。”
  江静石望他背影,出声相询:“你去哪里?”
  沈恪头也不回,随意摆了摆手:“去找个小姑娘。”
  阳光淡淡地洒落在前方的背影上,他那袭天青色的袍子纯净无瑕,不染任何尘埃,却如隔着烟雨朦胧,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剪影,再抬眼已消散了。
  那是一种任何人都能难以接近的疏离,冷漠,傲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静宁”和读者“熾鳴”浇灌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另外推荐一下我的现言小短篇,已经完结。指路作者专栏,《我的白月光》
  第37章
  谢时雨此刻却正同城主府的下人们发生了些冲突。
  原因无它,城主府戒严,下令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哪怕身为城主府的客人,谢时雨也被困在东苑。她才要踏出门,就遭到了侍卫的阻挠。
  “神医姑娘请回。”
  “我要去药房取药,如果不放心,你们大可以跟着我,监视我的行动。”在东苑的这些日子,谢时雨研制出了调理微生离身体的方子。
  “这……”侍卫有些犹豫。城主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但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可疑之人,当她一双秋水明眸扫过来的时候,自己竟有种立刻放行的冲动。
  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侍卫低下了头,神色恭敬:“此事还需得到城主的同意,还请神医姑娘稍安勿躁。”
  竟是不肯退让半步了。谢时雨只得回到房中。也不知这戒严令什么时候才能取消,若是一直不取消,她就要一直被困在这小小的东苑吗?也不知道微生流怎么样了,燕飞说的那个人有没有照顾好他。
  提起燕飞,谢时雨心中便有几分不快。那日比试结束,燕飞同她说了几句话后,第二日便消失不见了。直至今日,仍未露面。当初二人结伴而行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他不告而别,或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怪医孙炜,以及他盗走的城主府重宝。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她不得不产生几许怀疑。
  当她开始重新审视起燕飞之时,却发现自己对他实在知之甚少。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又突然消失,来无影去无踪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秘密。、
  正当她为了燕飞而陷入深深思考中,有人正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城主府,慢慢向东苑的方向接近。
  “什么人?”东苑门口的侍卫拦住一个弓着腰,拎着红木食盒的仆从。
  那仆从轻咳一声,嗓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憋出来的:“小的是替神医姑娘送饭的。”
  侍卫上前检查一番,确定无误后,收起佩刀,放了行。
  仆从拎着食盒向院内缓慢走去。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谢时雨头也不抬地道。这个时辰能进入她房间的无非就是送饭的仆从,这几日她天天如此。
  食盒被放在方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脚步声却并未响起。
  谢时雨并没有觉得不对劲,往日那仆从都是等她吃完饭后收拾好食盒再走的。
  她依旧埋头于书桌,认真地删改着手中的药方,没有药材,也没有病人,除了一遍又一遍地修改药方,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神医姑娘快些用膳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知道了,我……”谢时雨猛地抬起头来,被这熟悉的声音惊了一惊。
  噙着一脸笑意望她的正是那个她方才还念叨的男人。
  她快步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有人看见后,迅速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望他:“你怎么进来的?”
  沈恪悠然坐下,不答反问:“姑娘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谢时雨就有些不淡定了。她来到方桌的另一端坐下,语气不善:“拜你所赐,我最近过得不赖,清闲极了。真是我下山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姑娘何出此言?”沈恪看着她因为愤怒而闪闪发亮的眸子,神情愉悦。
  “让城主府下了戒严令,害我不得出门半步的人不就是阁下吗?”谢时雨唇含讥诮,冷冷睇他。
  沈恪眉峰一拢,收起面上笑意。
  谢时雨接着道:“我突然有几分好奇你的来历了,能将怪医孙炜那样桀骜不驯之人收为手下的,想必是有着十分惊人的身份。”
  沈恪长眸深处划过一道讶色,江静石能猜出来固然有他玲珑心思的成分在,更多的还是他对自己的了解,二人相交为友,已逾数年。而这个小姑娘不过同他认识了几日,甚至不清楚他的来历,就能看出孙炜是他的人,实在令人惊讶。
  “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谢时雨直视他:“因为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怪医孙炜在城主府的人。”
  那日西院比试,孙炜跟在红蕊夫人身后现身,在场所有人都显得十分惊讶。她原本以为孙炜会出现是所有参赛者都提前知晓的消息,然而事实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她的消息来源正是燕飞。比试前一日,燕飞就将这个本应处于保密状态的消息告诉给了自己,他一个刚来城主府不过一日的人,是如何知晓的。
  当然仅这一点,只是让谢时雨产生了一丝怀疑。直到孙炜盗宝而逃,她才敢确信,能将人从守卫森严的城主府中安然带走的,除了燕飞,她暂时想不到别人。
  沈恪笑了笑:“原来是我大意了。”脸上却毫无被拆穿的尴尬。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进入城主府是为了什么。我只想说,我是一名医者,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来,眼下被困此地,既救不了微生离,也救不了别人,实非我所愿。”谢时雨顿了顿,道:“你的身上还有我下的毒,哪怕是为了解药,我希望你能想办法解除此时的困境。”
  好一个软硬兼施。原以为她不谙世事,没想到说起话来还很有章法。
  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润圆眸望他,几分紧张几分忐忑,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有点像他养的小豹崽,刚一出生就离开了父母怀抱,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还很稚嫩,带着几分探究的打量着他,眼神就如她此时一般,有点可爱。
  沈恪的神情豁然开朗,心情突然一派大好:“姑娘不必担心,这戒严令很快就会解除了,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虽然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但是谢时雨相信,就算是为了解药,他也不会欺骗她。
  她顿时放松了下来,看一眼手边上的食盒,问道:“里面不会是空的吧?”
  谢时雨在沈恪一个“你看看就知道”的眼神中,打开了食盒的盖子。食物的香气一下子飘至鼻间,饥肠辘辘之感顿时萦绕全身。不过几道家常菜,竟被城主府的厨子做的如此精致。比起她堪堪能入口的厨艺,真是强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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