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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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园子里转了一下去,胤禟说了几大箩筐话,把他的要求传达到了,之后几天他亲自监督工匠制图,中间又修改了几次,在六月下旬拿出最终的图纸,并呈上去给康熙看了。
  康熙正准备七月北巡,往塞外转转,巩固同蒙古各部的关系。这当口,胤禟同他说出宫建府的事,还拿了很厚一卷的图纸来,康熙也就扫了两眼,便丢手放到一旁。
  “只要不逾制,别太铺张,你怎么折腾都成。”
  胤禟就笑:“那行,照这个,赶明就能动工,等建好之后再请皇阿玛去看。”
  康熙颔首,又说:“朕有意巡塞外,下月动身,老九你可想去?”
  “劳皇阿玛挂记儿臣满心惭愧,偏如今正忙,恐脱不开身。”
  也是,他不仅要盯着九贝子府的工程,福晋还挺着个肚子……康熙也有些犹豫,老九和宜妃总得留一人,否则富察氏有个什么万一连主心骨都没有,谁敢帮着拿主意?
  既然胤禟主动请留,那就这样:“你在工部好生做事,别看朕不在宫中就捅出篓子。”
  胤禟嘿嘿嘿:“对儿子,您还不放心?怎么说都是成了家的人,不为自个儿想想也得为福晋和她肚子里的阿哥考虑。”
  说到这个,康熙就多问了两句,问他富察氏这胎如何,太医怎么说的,真能一举得男?
  康熙问得含蓄,得到的答复却很直白,且事无巨细——
  “儿子哪说得好?原以为是格格,谁叫福晋有了身孕之后一日比一日好看。可胡老说了,这胎要是不添阿哥,叫我唯他是问,他这么说想来应有把握,是阿哥也好,翻过这年儿就有嫡子了。”
  听得这话,康熙竟笑了:“宜妃当初怀你的时候也是一日比一日出挑,原以为是个丫头,生下来才发现是带把的。”
  梁九功站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个儿啥也没听见,皇上和九阿哥讨论女人的怀相问题……这必须是错觉。
  胤禟还在抱怨,怨当爹的揭他短,就因为长得好看,像小姑娘,他当初闹过多少笑话?
  “皇阿玛您可别再说这个,尤其别让我福晋我儿子听见,坏我魁梧形象。”
  康熙上下打量过后,很是嫌弃的轰他出门。
  别说了,拿上图纸就走,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闲?
  胤禟从康熙跟前出来,将图纸交给赵百福,让他安排下去,自个儿就回宫去了。宝珠刚用了碗炖蛋,昏昏欲睡,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偏过头瞅了一眼……哟,是爷回来了。
  宝珠唤天冬打水,扶着肚子站起来,朝胤禟迎去,然后从丫鬟手中接过拧湿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今儿个这么早?这才半下午就回来了。”
  胤禟草草擦过,觉得清爽多了,这才将帕子丢给边上伺候的,扶宝珠坐下,自个儿顺势坐在旁边:“今日图纸制好了,我拿来给皇阿玛过目,自然早些。福晋这边如何,咱们儿子乖不乖?”
  宝珠直说他太能操心:“娘家嫂子怀孕的时候我亲眼见了,再有几个月才会动,要是怀着健壮的阿哥,他会在肚子里打拳,睡觉也不消停能把你闹醒了……如今有什么乖不乖?”
  也就是随口一说,倒是让胤禟紧张起来,他伸手摸摸宝珠的肚皮,虎着脸说:“这小混蛋要是敢那样闹你,等生下来我不揍他屁股。”
  听胤禟这样说,宝珠直笑。
  “我嫂子怀着达春的时候,头几个月吃好喝好啥反应没有,到七个月就不消停,达春在她肚子里伸胳膊动腿儿,那叫一个闹腾。大哥也说要收拾他,我阿玛心疼大孙子,拿着刀鞘撵了他一路,好悬没给揍个半死。”
  胤禟摆摆手:“岳父他有那闲心,皇阿玛日理万机大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咱儿子?小混蛋要是不体贴你,我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大不小的人还和丁点大的儿子较劲,真出息。
  那之后,胤禟日日监工,催着工匠忙起来,这么大动静,马斯喀哪怕满心惦记闺女也注意到了。又一日早朝之后,胤禟正要开溜,就让马斯喀逮了个正着:“你把府邸建在八贝勒府旁边,不怕宝珠受隔壁母老虎磋磨?这心也够大的。”
  胤禩落后两步,听了个正着,哪怕竭力想要装作不知情,还是从脸上透出来,又羞又臊。
  马斯喀还在说,胤禟强行甩锅:“地方是皇阿玛圈的,岳父您要是有看法不如南书房说去,我也为难。”
  要用一句话形容马斯喀脸上的表情,那就是:哎哟,你当我不敢?
  他还真去找了康熙,大概意思是说安郡王府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把郭络罗氏养成疯狗一条,善妒不说,逢人便咬……他不求九贝子府在富察家旁边,只求皇上给换个地儿,稍微挪下位置别和郭络罗氏挨那么近呢。
  康熙原本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那片方正,拨给老九正好,怎么改都容易。
  让马斯喀一闹,想想还真有点问题。
  富察氏原就得了胤禟独一份的宠,要是受隔壁感染,成了皇室第二个泼妇可咋办呢?郭络罗氏是凶是悍,可她娘家式微。回头要是富察氏作起来,有马斯喀马齐马武等人帮忙擦屁股,那才精彩。
  但是呢,哪怕是有不妥,地方已经圈好了,图纸也制好了,工匠都忙活起来了,没得现在说不的。康熙咬死不松口,让马斯喀哪儿凉快哪儿去,别来搞事。
  马斯喀回去和福晋抱头痛哭,就觉得宝珠保准要受隔壁欺负,谁叫她温柔善良没心眼呢!
  不仅她俩,阖府的女眷都很忧心,那些个姨娘闹了马斯喀好几回。
  “老爷您倒是想想办法!您可是黄马褂加身的正一品大员!怎么能眼睁睁看宝珠吃苦!”
  “咱们宝珠是有大福气的没错,可万一隔壁豁出去了,哪怕做不了什么也能恶心她!”
  “说的是呢,满京城那么多皇亲国戚,为什么偏和八贝勒府相邻?”
  “……”
  本来也不是多大个事,可满后院全不答应,晚上都没那心思伺候他,那话怎么说的?宝珠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你还想开荤?这事要是办不好,自个儿睡书房去!
  无奈之下,马斯喀只得约上三个弟弟想法子。
  皇上都咬死了,要换地方不现实,那就让胤禩搬家?……那更不可能!
  咋办呢?
  “不如咱们去那头置办个别院,三不五时去住一住,平时让门房看紧些,但凡街面上有任何动静,立刻抄家伙上,绝不能让侄女吃亏!”
  话是马武说的,马斯喀眼前一亮,“我看行。”
  他转身就打听去,结果那条街面上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当朝大臣,连个好欺负的都没有。他们动静不小,就有人忍不住想八卦,来打听问做什么置宅?原来的不挺好?
  马斯喀回说:“我近来看着老大就糟心,准备把他踹出门去。”
  达春他爹躺着也中枪。
  同僚又问:“那多容易?你打发些银两他自个儿置宅便是,为何亲自去铁狮子胡同附近寻?”
  马斯喀就瞅他一眼:“问这么多你有门路?”
  “……咱们共事几十年,我关心关心你。”
  马斯喀恨不得一脚踹他屁股蛋上:“没门路你说个蛋,耽搁我时间。”
  富察家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康熙北巡去了,还带走了好些皇子,大的小的加一块儿有七八人,十阿哥胤誐就在其列。四妃之中,有德妃宜妃随行,再有就是如今正得宠的贵人高氏。
  康熙前脚一走,留下太子监国,马斯喀就干了票大的。
  他不过是想置办个小小的别院,方便支援闺女,结果谁都不肯让块地,气得他转身就找了人开刀,弹劾某二品大员贪污粮饷,受贿数十万,鼓动太子抄他的家,把能卖的都卖了将贪污的部分补足。
  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花钱把宅邸买下,绝对不占朝廷便宜,太子拒绝得很果断:“大人高风亮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可身负骂名也要为朝廷尽忠,孤万分感动……可这事不成,不如停职羁押,等候皇阿玛发落。”
  马斯喀:……
  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高兴。
  费这么大劲你告诉我事没办成?
  好在他和被弹劾的那个从来不对盘,搞他迟早的事,不然这乐子就大了。
  马斯喀回去之后差点揍了他三弟马齐:“看看你出的馊主意!”
  马齐表示这锅不背:“弟弟我只是建议去那头置办个别院,弹劾他是大哥你的注意!”
  马斯喀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马齐:……我啥都没说。
  后院那些女人又是一顿哭,仿佛被抄家的是自个儿一样,马斯喀也没法,他已经挑着最软的柿子捏爆了,回头上哪儿找这么蠢的人去?
  “福晋你消停会儿,先别哭,不如这样,我找个人蹲八阿哥家门口去,但凡八福晋出门搞事,立刻回来通报,咱们赶紧带着人去支援。”
  ……
  索绰罗氏好悬没打他出门。
  “瞎说什么?你还不如想法子立个大功,跪去南书房求皇上新赐个宅邸!”
  马斯喀右手握拳往左手心里一敲:“这主意正!等下回边陲小国来犯,我就把咱们儿子全丢上战场去,让他们立大功回来,回来看谁立了功我就把他扫地出门,只等皇上加官进爵赐个宅邸!”
  索绰罗氏顺嘴一说,马斯喀就想到这里来,他咋那么能耐呢?没等福晋吐槽,马斯喀就颠颠儿出了正堂,寻儿子去了。
  待他交代清楚,还别说,那些个嫡子庶子都眼前一亮,觉得是个好办法,排着队请缨。
  “这事就交给我了,保准办妥,阿玛放心!”
  “只要您能让边陲小国进犯,我打的他亲娘都不认识!”
  “就这么说定了,这个机会给我,您赶紧把我撵出门去!”
  第30章 传统
  富察家闹的笑话无人可知, 倒是马斯喀弹劾同僚贪污粮饷收受贿赂一事, 引来满朝哗然, 就连皇城根下都传遍了,说皇上前脚去了草原上,九阿哥的岳翁后脚就犯病。
  胤禟忙着督建府邸, 有些时候没打听八卦, 消息略显闭塞, 竟不知道马斯喀搞事图啥,只当笑话说给宝珠听了。宝珠略略一想, 就明白了个中关节:“我阿玛从不爱管闲事,这回恐怕事出有因。”
  胤禟挑眉:“但求福晋解惑。”
  宝珠这才与他分析一通,将自个儿想到的全说了, 胤禟听得目瞪口呆, 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岳父疼汝至斯,胤禟自愧不如, 往后必加倍待福晋好。”
  宝珠就笑开了,摇摇头。
  “我敢说,阿玛自个儿都没想到他能干出这么大票, 他老人家脾气暴, 那位大人怕是一言不合撞刀口上了。武将世家便是这样, 能出去带兵打仗还好,若是四海升平万国来朝他们闲得发霉了,又有啥事干不出?我那些兄长早几年就想效法先祖为朝廷开疆拓土,阿玛也说火器营的红夷大炮鸟枪护军不是养着吃闲饭的……盖因这些年边境安定, 皇阿玛仁慈不愿挑起战事,武将闲着,但凡有点事做也不至于这么随性洒脱。”
  胤禟简直没想到宝珠能说出这番话来,便伸手往她脸颊上掐了掐:“我倒是娶了个女诸葛回来,福晋想得比爷还通透。”
  宝珠拍了拍他作乱的手:“这哪用得着我想?是生在武将家耳濡目染学来的。早十年,他老人家撺掇皇阿玛说要给沙俄一个惨痛的教训,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早三年,又劝皇阿玛下决心彻底荡平准格尔,让他再不能挑起战事……如今能打的全打了个遍,这不就闲了?”
  都说女子不得干政,自家福晋知道的还真不少,这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胤禟觉得,还是换个话题为好,就伸手摸摸宝珠的肚皮:“头个月穿着衣裳还不显怀,如今竟然圆了这么些,真是个大胖小子。”
  宝珠跟着摸了摸,说:“胡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也是一惊,他反复切脉,说瞧不真切没详谈,只道过几日明朗了再说。”
  “有这事?”胤禟赶紧招呼赵百福,让他挑两只好参走一趟,问胡老看出啥了。至于自个儿,则接过天冬送来的肉糜蛋羹,捧着碗说要喂宝珠吃。
  宝珠一抬头就见几个丫鬟在偷笑,遂打发她们去外间守着,这才瞪了胤禟一眼:“爷把我当你儿子喂呢?”
  胤禟左手将盛着蛋羹的荷叶碗稳稳拿住,右手将宝珠揽入怀中,圈住了,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到她嘴边。这还不止,他打趣说:“哪是儿子?分明是娶了个女儿回来,又娇又贵,惯要爷哄着。”
  宝珠就闹脾气了,拧过身来让胤禟好好说话:“又娇又贵那是我阿玛额娘惯的!你找他去!”
  “我的心肝诶,咱别只顾着说话,来张嘴,吃一口。”
  宝珠直觉就回应了,等她反应过来,香喷喷的蛋羹已经吃到嘴里,胤禟真像哄女儿那样,在她脸颊边亲了亲:“爷是要去找岳父岳母,多谢他们把我福晋养得这般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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