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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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霍情没空理他,只盯着一个方向怔怔发呆。
  那里只有一团雾似的影子,几乎融入空气中,若不是几个女鬼指引,他甚至都发现不了。
  可当他的视线落触及,却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的牵绊,亲切而熟悉。
  “……爸?”
  霍情脑子里一片混乱,心脏缩成一团,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裂炸开。
  他本能地迈出一步,试图触碰雾影,手掌却从雾中穿过。
  即便如此,他浑身的血液也在瞬间沸腾。
  了解他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有一位很好的父亲,一位爱他逾生命的父亲,可惜在他年少时便意外离开了人世。
  他每张专辑里都有一首写给父亲的歌。
  他的吉他永远是父亲送的那一把。
  他已经十年没见过对方,父亲也整整离开他十年。
  十年,他都长大了。
  “爸,是你吗?”霍情声音很轻,一贯张扬的脸上甚至流露出卑微的乞求,小心翼翼得像是怕惊走对方。
  雾影不停晃动,却始终没有发声。
  “爸,你说话啊!”霍情焦急地催促。
  “他说不了话。”郁离忽然开口,透着一丝怜悯:“你父亲陪伴你太久了,灵魂已虚弱不堪,就快灰飞烟灭了。”
  第60章
  这天所谓的谈判, 由于信息量过多,最终也没谈出什么结果。
  道士们满怀心事地返回南山市,临走时,谢翡才知道小道士名叫灵枢, 和《黄帝内经·灵枢》后俩字一模一样, 下月初一满18岁,即将接任小仙观观主之位。
  “原来和我差不多大。”厨房里, 谢翡一边准备午餐一边说:“我还以为他顶多15岁。”
  “年纪又不能代表什么。”郁离倚着冰箱柜门, 手里拿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
  谢翡想想也是,比如他哥,五千多岁也没成熟到哪里去。
  “你在想什么?”郁离机敏地察觉谢翡望过来的眼神有些闪烁。
  “哦, 我就是突然想到,哥你早就见过霍伯父的阴灵了吧?”谢翡镇定自若地胡诌。
  郁离盯着谢翡看了会儿, 实在没看出什么破绽, 才说:“嗯, 早两年还有点儿模糊的轮廓, 现在就只剩一团雾了。”
  “那哥先前怎么没告诉霍先生呢?”
  “两界不相交。”郁离咬了口苹果, “何况耗子他爸执念太深, 根本无法被超度, 说了也没用。”
  “可你今天还是说了。”
  郁离一噎, 神色不快:“我爱说就说!”
  要不是谢翡太了解郁离, 必然会错过对方犟嘴时隐含的心虚,或者说纠结。可能郁离也不明白告诉霍情真相到底对不对,如果霍父注定要消逝, 霍情只怕一生郁结,可若不说,又是永恒的遗憾。
  他心下一叹,安慰说:“我觉得如果霍先生能够选择,也会想知道真相。”
  “我管他想什么,他难道还敢对我不满?”
  “……”
  行吧,他哥从来不需要安慰。
  一整个白天,谢翡都没有见到霍情。
  对方开了几个小时天眼,精神难以负荷,哪怕心事再重也抵不过生理的疲惫,早就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谢翡才在后院里和霍情碰了面。
  “霍先生?”
  谢翡试探地招呼了一声。
  霍情并未答腔,只抱着吉他盯着某个方向怔怔发呆。
  可谢翡知道,郁离帮霍情开的天眼只能维持半天,这会儿霍情是看不见阴灵的。
  见霍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不便打扰,轻手轻脚地绕过对方。
  就在他走到小楼门口时,忽听身后传来霍情的声音:“谢老板,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爸不灰飞烟灭吗?”
  霍情醒来还没见过郁离,自然也没机会问。
  谢翡慢慢转过身,短暂的犹豫后,他决定直言相告。
  当听说父亲陪伴自己的执念太深以至无法超度,魂力只能再维持三个月时,霍情并没有谢翡预想中的伤心欲绝,反而笑了。
  “郁先生不了解我爸。”
  霍情微微拨动琴弦,吉他响起低哑的叹息,他按住面板,似是很随意地说起曾经。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爸同意离婚的唯一条件就是我得跟着他。他没什么文化,只能干些体力活,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一直都很辛苦。”
  霍情絮絮叨叨地说着,没什么逻辑,时间顺序也很乱。
  “我一直就喜欢音乐,那时条件不宽裕,顶多就是自己哼些曲子,再编些狗屁不通的词,没什么系统学习的机会。13岁生日,我收到了一份礼物。”霍情轻抚过吉他面板,“就是这把吉他。”
  为了这把吉他,霍父攒了大半年的钱。
  那阵子霍情发现他爸经常晚归,有时实在太晚,他便会去车站等着,却几次见到他爸从对面的车站下车。
  “收到吉他时我才想明白,他就是太累了,坐在公交车上就睡着了,所以……””霍情苦笑:“所以他坐过了站,只能倒着坐回来。”
  那天霍情大哭一场,吓得霍父手足无措,既不知道怎么安慰儿子,又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哭。
  在听说霍情只是不想他那么辛苦时,霍父却说他不辛苦,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儿子过得好。
  “有了吉他,我开始自己学作曲编曲。”
  几首青涩的作品发到网上反响都不错,加上霍情脸长得好,人又年轻,就被某家音乐制作公司看上了。
  再之后,家里的条件逐渐改善,他爸终于无须操劳,可惜还没等到他大红大紫,他爸就意外身故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我一直以为只剩吉他陪我,没想到我爸一直都在。”霍情抬眸望向无人的角落,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可直觉霍父就在那里,“对我爸来说,我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他陪着我,所以他从未离开,现在……”
  霍情仰起头,深深吸气,片刻后,他努力平静地说:“我过得很好,希望我爸下辈子也过得好,希望他还有下辈子。”
  风乍起,似在回应他的话。
  “你看,我爸答应了。”霍情转过脸,笑着对谢翡说。
  不等谢翡回答,他又说,“我结巴好了,能唱歌了,给你唱一首?”
  谢翡其实早都发现了,笑着说:“好啊。”
  他心知肚明,霍情的歌并不是为他唱的。
  弦乐复起,歌声随风。
  所有怀念变作音符,谱写这一支歌。
  次日,小仙观的道士们又来了客栈,是被霍情邀请来的。
  他们在后院里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超度了缠绕在霍情身边的所有阴灵。
  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霍情也始终冷静而克制,但他很明白,这一次,父亲是真的离开他了。
  法事过后,霍情给小仙观捐了一大笔钱,感谢诸位道长的功德。
  不过灵枢一直没有出现,听说是受不了变成半妖的打击,病了。
  “半妖有什么不好,怎么就想不开呢?”早餐时间,阿福惋惜地摇摇头,“仙鹤啊,多好的资质。”
  “就是啊。”燕来可别提多嫉妒了,同样是禽类,怎么人家是仙鹤,他就是只鸡?但一想到仙鹤有谢顶风险……还是算了。他满足地感叹:“虽说有时候见到那些残像还挺惊悚的,可也算源源不断的素材库了,我的灵感简直用不完。”
  “没错,让我又当了回二八少女。”陆胜男美滋滋,“哦不,我还没到16岁呢。”
  “我女儿非常乖巧。”趁着周末特意来客栈休息,顺便考察下酒店进度的安明易也附和。
  一向寡言少语的白闻秋低头看了眼已恢复如常的双腿,坚定地点了点头。
  听几人一阵吹嘘,主位上的郁离头颅高昂,正准备来段总结性发言,就见霍情匆匆进门,直冲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不止郁离,所有人都茫然地看向霍情。
  霍情蹙眉:“你还不知道?咱们打架的视频今天早上传得全网都是,连你都被扒出来了。”
  那天出事以后,m娱乐就花大力气压下了热度,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随后霍情工作室也发出声明,否认视频里戴口罩的男子是霍情,并表示对于网上的谣言,他们会采取法律手段。
  当然,看过相关视频的网友也不是傻的,很确认那就是霍情。
  可身处于只要没有官方盖章,哪怕图文并茂粉丝也能闭眼装瞎的年代,不论他们说什么,都会被霍情粉丝理直气壮地怼回去外加举报,久而久之绝大多数人也闭嘴了。
  众人都以为事态就此平息,没想到风波又起。
  郁离赶紧拿出手机查看,就见半小时内经纪人连打十来通电话,只是他这几天沉迷某款城乡建设类公益手游,为了攒金币给建筑升级,睡觉时都会挂机,顺便就调了静音。
  他倒没急着回电,而是先登录微博,热搜和关联词条都很正常,多半被撤掉了,但一搜他的名字,就会刷出很多视频,哪怕转赞评都不多,但数量取胜啊。
  “你别刷微博,已经公关好了。”霍情就站在郁离身后,自然看见了他的动作,“热度最高的视频是ac站发布的,那博主硬气得很,我的工作室已经联络了他,但他不肯删。”
  在霍情指引下,郁离很快找到视频源头,up主是个有六十万粉的营销号,昨晚四点上传的视频,而且特意剪辑过——不但用红圈标注出霍情的位置,还通过一帧帧的慢镜头扒出胡子大汉就是郁离。
  “2分27秒你胡子被抓掉一半,虽然很快粘回去了,可单门截出来很明显是你。”霍情说:“而且他还注意到了你手臂上那颗红痣……”
  郁离右小臂上确实有颗红痣,那天他着急出去镇场,没来得及伪装肤色,红痣就这么暴露了。
  “啊,他把那次我直播时你入镜了一只手臂的图也找出来对比了。”谢翡同样登录了ac站,他记得有回直播制作砖窑,郁离突然来找他,虽然被他及时推出了镜头,可对方的声音和胳膊还是被录入了。
  谢翡担忧地点评论,黑人的、吃瓜的、控评的、甚至还有站郁离x霍情邪教的……
  但很显然,在确凿的证据下,大部分网友都信了视频里的胡子大汉就是郁离本人。
  “怎么办啊哥?”想想即将蜂拥而来的两家粉丝以及媒体,谢翡就一阵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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