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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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齐衡微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那微臣和家父便不叨扰王爷了。”
  “慢走。”方瑾凌微颔首,遂又看向福山:“福山,送侯爷和洛将军出府。”
  洛煜安和洛齐衡拱手退下,路上却不免问向福山:“福总管,不知小女如今可好?”
  福山低了低头,态度恭敬:“侯爷不必担心,太医说了,洛小姐醒过来,便无事了。”对于其身后的伤,却没有说出来,让二人担心。
  将二人送走后,福山连忙回了前厅,见王爷神色暗沉地坐在那里,他弯腰上前,见他面色微有疲倦,小心翼翼道:“王爷,您一夜未眠了,不如此时去休息一会儿吧,待洛小姐醒来后,奴才再通知您。”
  “不必。”
  方瑾凌丢下这一句话,起身朝墨澹院走去,此时的洛伊儿依旧未醒,盼思和玲珑正轻手轻脚地替她换下衣裳,方瑾凌才进屋,就被丫鬟拦在了外间,低弱地解释,洛小姐正在换衣裳。
  方瑾凌脚步一顿,隔着一道屏风停下,他似乎隐隐能听见里面隐忍着的抽泣声,眸色深深暗沉下去。
  盼思二人将洛伊儿扶起来,刚褪去了外衫,就看见她身后的伤,因着是燃着火焰的柱子直直砸下,她的背后带着一些烧痕,伤口通红带着些许外翻,让二人看得直掉眼泪。
  里衣黏在了伤口上,两人小心翼翼地拉开衣裳,依旧扯到了伤口,尚在昏迷中的洛伊儿似乎感觉到疼痛,细眉微微一蹙,带着些许疼痛地闷哼出声,轻轻弱弱的一声,直让人听得揪心。
  方瑾凌自幼习武,听力灵敏,自然也听到了她带着疼痛的轻哼,袖子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皱起眉头,暗沉地问道:“怎么回事!”
  盼思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衣裳黏在伤口处了。”
  方瑾凌一顿,闭了闭眸子,心底升起带着一丝烦躁的心疼,他想进去亲眼看看那人儿,此时却只能远远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盼思刚说完话,让玲珑扶住洛伊儿,自己接过一旁丫鬟手里的药膏,轻|薄地涂抹在那伤口上,动静轻柔地近乎可以忽视,遂又替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一番折腾下来,几个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有丫鬟端着换下来的衣服退了下去,方瑾凌在外面,看着那托盘上隐隐带着些许暗沉血迹的衣裳,紧紧握住了双手。
  而此时的洛伊儿却是微蹙着眉头,粉唇微张着,一脸痛苦地呻|吟出声,眼睫沾上一些雾蒙蒙的湿意,盼思听到声音,眼底一亮,忙转过来趴伏在床边,见小姐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连忙转过头,惊醒地冲玲珑喊着:
  “快,小姐要醒了,请府医……”
  她话还说完,外面的方瑾凌就几个箭步走了进来,看到他,盼思一愣,终于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侯府,而是靖王府,她连忙退开,给他让位置。
  方瑾凌两步走到床榻旁,垂眸看着她,果然见她眼睫轻颤着,似乎要睁开眼睛的模样,他偏头冷沉地吩咐道:“请太医。”
  洛伊儿此时只觉得身后一阵火辣辣的疼,耳边又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拧着细眉,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头顶陌生的床幔,眸子浮现些许茫然,下一刻,她便看见床榻边站着的男人,那人再看见自己醒来的一瞬间,似乎才安下心来。
  洛伊儿瞬间想起,当时她被浓烟呛住,眩晕中被人抱起,睁眼就看见眼前这个男人抱着她从大火走出,她眸色一动,昏沉的脑海终于渐渐清醒,就想起来答谢行礼。
  只是她一动,却是不经意间牵扯到背后的伤口,带着一丝火辣辣的疼,让她眸子瞬间染上一些水光,她紧紧蹙着眉头,她不敢再动,床边的玉手却是下意识抓紧床榻边站着的男人。
  方瑾凌刚刚因她醒来而舒展的眉头,此时见她白净的脸上皆是难受,心底似有微微一刺疼,衣摆被她拉住时,却是忍不住心尖微颤,下一刻,他就听见她弱得可怜的声音:“殿下,我疼……”
  眼角的泪珠砸下来,方瑾凌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他转头怒斥:“太医呢!”
  一旁的丫鬟兢兢战战地回话:“……已经让人去请了。”
  察觉到拉着他衣摆的力道微大了些,瞬间将他从怒火中拉回来,他弯下身子,看着洛伊儿微亮的眸子,抬起手顺着她的眼角擦下,收敛了所有的怒意,他声音放轻安慰:“太医快来了。”
  指腹抚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那一头乌黑茂密的青丝上,一手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他神色暗沉,却是让人格外安心。
  洛伊儿因他温柔的话微怔,越来越清醒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紧咬着唇瓣,却是不再吐露任何撒娇失礼的话,她轻颤了颤眼睫,面上还有些疼痛,却也是努力平静地说:“殿下,伊儿失礼了。”
  方瑾凌的动作一顿,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意,暗沉的眸光看着她,却是停留在她惨白的唇上,终究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她本就是这样知礼的人,就算此时再疏离又如何,他只需要再等一年,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人拥入怀中。
  他握着她的手未松开,盯着她的眸子,暗沉道:“你大可失礼。”
  洛伊儿的指尖在他手心微颤,与他四目相视,她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太医终于赶到,洛伊儿眸色微闪,偏开头,徒留耳畔一丝嫣红。
  方瑾凌眸色微暗,松开她的手站起来,让太医为她诊脉。
  太医刚欲行礼,就被方瑾凌摆手拒绝,站在一旁暗沉地看着他坐下为洛伊儿把脉。
  洛伊儿看着为她把脉的太医,轻咬了咬唇瓣,面上似有些什么疑虑和担忧,终究,她眼睫轻颤了颤,垂眸轻声问道:“太医,我身后的伤会不会……留疤?”最后两个字,她吐得极轻,却让人意识到她对此十分在意。
  她低垂着眸子,无血色的唇瓣紧紧抿着,明显有些紧张,却又似乎听天由命般,让人怜惜。
  “洛小姐放心,昨日医女曾为你看过身后的伤口,每日涂抹三次药膏,等结疤后,每日抹上凝脂膏,一月即可无碍。”顿了顿,太医低头又道:“只是在结疤前,洛小姐怕是要疼上些许时日了。”
  听到不会留疤,洛伊儿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方瑾凌见此,眸色一闪,洛伊儿却没有看见,她对着太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过太医。”
  这时,丫鬟端着药进来,洛伊儿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眉尖微蹙,盼思见此,上前一步,低声问道:“王爷,府上可有蜜饯?小姐素来怕苦。”
  方瑾凌见她如此神色,低沉了一夜的气压终于微缓,眸子里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朝一旁伺候的人颔首,立刻有人下去准备。
  洛伊儿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惨白的脸色终于染上一分红霞,她甚是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不敢去看他,方瑾凌接过一旁丫鬟手里的汤药,淡淡道:“本王来。”
  洛伊儿听到他的话,连忙转过来,微扯到身后的伤口,微微一疼,让她面色一白,却无事一般地勉强笑着,眸子轻轻浅浅地看着方瑾凌,柔柔道:“殿下,伊儿自己可以。”
  “别动。”
  方瑾凌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坐在了床榻边上,垂眸,拿起汤勺轻轻搅拌了下,才舀起一勺药送到她嘴边,可以看出他的动作不熟练,却是带着一股耐心和温柔。
  洛伊儿一愣,随后遮住眼底那一分苦笑,这药苦,这么一勺一勺的,何时才能结束这折磨,只是,她面上露了两分红霞,并未再多说拒绝的话,垂着的眸子微深,轻启唇,小口抿下。
  一碗药见底,丫鬟也终于把蜜饯带了回来,方瑾凌似乎从中找到了乐趣,从盘子中轻捻着一粒蜜饯,亲自喂给她,洛伊儿羞涩地垂着眸子,舌尖轻巧一卷,将蜜饯含入口中。
  她未看见,就在那一瞬间,她头顶的男人,盯着她吐出的香舌,眸子里的神色瞬间有些暗沉。
  第31章
  午时, 盼思伺候洛伊儿服用了一碗清淡的小米粥,方瑾凌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她靠在藕荷暗花绸缎的靠枕上,因着她身后的伤, 后面垫了些许软和的棉料, 盼思将碗递给一旁的丫鬟, 递给她手帕, 半晌, 她抬起头看向方瑾凌,有些疑惑道:
  “殿下今日不用上朝吗?”
  “无需。”他摇了摇头,仍旧看着她。
  她微动了动身子,不知是因为他那灼人的目光,还是背后隐隐作痛的伤口,她最终还是坐起来,一手揽着双膝,不似她往日那般在外的规矩知礼, 小小的身子微蜷缩在一起。
  方瑾凌目光一凝,敛眉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走近一步,就听那人儿轻而又轻的声音:“殿下,伊儿何时方能回府?”
  她垂着的眸子里有隐隐的担忧,她能在众多世家女中脱颖而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家世, 更因为皇上曾亲口称赞她温婉知礼, 如今夜宿男子府邸, 即使事发突然,那人又与自己身负婚约,也于名声有损。
  她将话在唇齿中过了几遍,终究是问了出来。
  余光看见男人的脚步微停,随后缓步走过来,凝着她半晌,冷声吐出:“片刻。”
  见他似乎要转身,洛伊儿紧抿着唇,突兀伸出手拉住他,她堪堪仰起脸蛋,抬起澈然的清眸望向他,就见他眼底一片淡漠神色,她颤了下眼睫,移开视线,声若蚊呐:“殿下若是得闲,可……可到侯府看伊儿……”
  她话音刚落,却又觉得失了矜持,垂着头,悄然红了半边嫩白脸颊。
  方瑾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纷杂扰乱,心底的烦躁被她一句话抚平,心底有些话曾几度想要脱口问她,最终,他也只是敛眉淡声道:
  “本王派人送你回府。”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抛了几分女子家矜持吐出的话,却隐隐似乎被拒绝,洛伊儿刚染上红霞的脸颊,煞那间发白,她葱白的指尖微颤,松了他的衣摆,勉强勾了勾唇角,轻声应着:“嗯。”
  方瑾凌负手转身,洛伊儿余光只能看见他衣袖上的一条条金色蟒,窗外几缕阳光照射下,晃得耀眼,他走到屏风处,刚要转身,却见她仍旧环着双膝而坐,惨白的唇紧抿,他紧了紧扳指,道:
  “后日本王沐休,再去看你。”
  话落,他就跨步走了出去,床榻上的洛伊儿此时才抬起头,眸子里似乎透着一股复杂。
  未时三刻,王府的马车停在了齐侯府门口,洛齐衡看着靖王亲自将洛伊儿送回来,心底紧张之余,又隐隐替洛伊儿感到高兴。
  云霞苑,洛伊儿靠在罗玉架子床榻上,楚氏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亲眼看到她身后狰狞的伤口时,只觉得有一刹那头昏,她心疼得直皱眉,还是洛伊儿挽着她的手臂,撒娇说着:
  “娘亲,别担心,御医说,一月余便无碍了。”
  楚氏点着她的额头,瞧着她微白的脸色,责备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交代她好好养伤,然后回去备上东西,让洛煜安带去王府道谢。
  楚氏离开后,洛芙等人也过来准备嘘寒问暖一番,洛伊儿乏累,全让盼思挡了回去。
  屋里安静后,盼思看着侧躺在床榻上的洛伊儿,浅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洛伊儿瞥了她一眼,垂眸道:“想说什么?”
  盼思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问出来:“奴婢听说……小姐的伤是为了救靖王殿下才……”
  洛伊儿猛然抬眸看她,眸色浅淡,却让盼思脸色一白,低下头。
  洛伊儿的声音微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你别忘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若出事,在场的人都无好果子吃。”
  当时卫风等人为何拼死冒着大火,也要救他们,不过也是因为这个道理罢了。
  身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更甚至是储君人选,他若出事,得死多少人,才能平息那位的怒火。
  她闭上眸子,淡淡道:“日后莫要再妄言。”
  盼思脸色微白,紧紧抿着唇:“是,奴婢知道了。”
  ……
  靖王所说三日后来看望洛伊儿的话并未实现,因为就在洛伊儿安心养伤时,京城中突然起了一道流言:靖王与齐侯府嫡女八字不合、相生相克。
  这道流言一出,不过短短几日就传遍京城,红豆向洛伊儿禀报此事的时候,脸色都气得微红,她瞪大了眼睛:“靖王殿下和小姐的婚事,那可是皇上所赐,金口玉言,是顶好的亲事!传出这个消息的人,真是太过分了!”
  在红豆的话落下后,云霞苑内一片沉寂,洛伊儿脸上温柔的笑浅淡了些,平淡地看了眼有些激动的红豆,盼思等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迟疑道:“小姐,此事不知是何人传出,必是对小姐有不满之心,小姐万不可当真。”
  “不必多言。”洛伊儿轻抬了抬手,垂眸浅声道。
  盼思见她神色似乎若有所思,连忙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自己也低头后退一步守着。
  洛伊儿最近的伤口正在愈合,每日都痒得难受,心情本就不好,此时又听到了这则对她来说并不算好的小心,心情愈加烦躁,眸子里藏了丝丝凉意。
  锦被下的手指捻了捻布料,她玉白的小脸微垂,她自然是知道,京城中传的消息是真的,因为原文中也曾有过此事,这也是后来原主和靖王解除婚约的关键。
  只是原文中并未说明,此事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原文中的齐侯府为了澄清流言,特意请了□□大师算卦,却由他亲自所言,两人八字不合、相生相克的确属实。
  而且此事闹得可不仅仅如此……
  那此事究竟是针对她而来,还是针对靖王而去,尚不可知。
  毕竟,若是能以此为借口,断了齐侯府和靖王府的牵连,其他几位王爷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洛伊儿轻轻抬眸,不经意扫到梳妆台上的羊脂白玉佩,眸光微凝,那日她去明净寺时,将此玉佩带上了,后来靖王送她回府,特意将这块玉佩给她系上,整个人坐在马车的阴影内,淡漠矜贵地垂眸与她说:“莫要再弄丢了。”
  洛伊儿倏地一敛眉,唇角微勾起一道浅柔弯度,她在担心什么,她又不是原主,她也能看出靖王对她的心思,那她便安静等着他处理就是。
  更何况……洛伊儿弯了弯眼眸,不再多想。
  洛伊儿将将用过午膳,便见前院领着一人到了云霞苑。
  一道屏风隔着,洛伊儿眸色微垂,听着来人的话:“……王爷说,让洛小姐不必担心,此事自由他来处理……”
  玲珑从外面递进来一封信,来人也拱手退下。
  来人的话似乎让云霞苑的人都放下了心,面上都带了几分笑意,便是盼思也是眉梢微扬,洛伊儿将抬眸将众人神色看在眼底,抿唇浅笑,抬起手接过信封,一点点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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