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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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夜风拂过,令人清爽无比,猎猎翻飞的衣袍如同泼洒的墨迹,飘然飞舞在空中。
  到了目的地是郊外一处偏僻的山脚。
  二人将马拴在附近的一株槐树下,陆垣蛰带着颜语媗来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山路上。
  山路曲折蜿蜒,两旁都是杂草和灌木,在明朗的月光之下四周的景物依稀可辨。
  山上便是萧氏所有的一处果园,这产业算不得起眼,位置又偏僻,颜若栩也头一次听说。
  果园深处藏着几栋小木屋,隐隐约约透露出灯火。
  陆垣蛰示意颜若栩蹲下,指了指木屋的门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颜若栩看见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绕着木屋不停的巡视。
  按理说果园的防卫不该这样严密,雇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护卫已经绰绰有余,这样严谨的防卫,只能说里面必然有故事。
  颜若栩深吸了一口气,脑中的各色念头不断翻涌,就在她眉头深锁之时,一道十分意外的身影从木屋中走出,那是个二十多岁,面容阴沉的青年男子,正是太子妃萧嘉柔的兄长萧彦臣。
  他立在门外左右看了几眼,招手示意几个仆人进屋。
  陆垣蛰眯了眯眼睛,凑至颜若栩耳畔,轻声说道:“这样的阵仗,背后定大有文章。”
  这句话和颜若栩心中所想不谋而合,“那是什么?”颜若栩没得及回应,忽然看见刚才进门的仆人拖着什么出来了。
  月光皎洁,明晃晃的月光下,颜若栩看得分明,那几个仆人拖出来的,分明是两个人,或者说是死。尸。
  他们双目紧闭,满身的伤痕和鲜血,脸色是可怖的青灰色。
  颜若栩惊骇不已,扭头和同样惊讶的陆垣蛰对视了一眼。颜若栩判断不了这二人的生死,久经沙场见识过杀戮的陆垣蛰却十分清楚,被拖出来的两个人四肢都僵硬了,恐怕早没了气息。
  那几个仆人分外熟练的将人拖出来,一人抬手一人牵脚,绕至木屋的后方,到了二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陆垣蛰沉默着,目光锐利地瞪着前方,这样的场面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音色低沉道:“是死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
  话音方落下,木屋后方就传来铁铲之类的工具发出的动静,他们似乎在木屋后面挖洞,这是要将那两句死尸就地掩埋?
  显然如此,颜若栩不由的心中一惊,两条人命就这样轻飘飘的被掩埋了,萧氏隐藏的秘密恐怕远不止眼前所见。
  颜若栩刚要开口说话,陆垣蛰忽然飞快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个手握着长。抢的侍卫,慢慢地一步步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颜若栩瞪大双眼,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她的手握着了腰间悬挂着的匕首,心想这侍卫一上前,自己便抢先出手结果了他。
  好在离他们还有数丈之距时,这侍卫停下了步伐,他撩开衣袍,竟然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小解起来。
  这一刻,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腥热的臭气夹杂着微妙的窸窣之声,在空气中迷漫开,陆垣蛰直直地看着前方正小解的侍卫,嘴角憋不住地勾起一丝笑意,捂着颜若栩的手也不动声色地往上抬了几寸,挡在了她那双眼神四处乱闪的眼眸之前。
  片刻之后,放松完毕的侍卫满脸惬意的离去。
  陆垣蛰盯着那侍卫的背影,轻轻拍了拍颜若栩的肩膀,两人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有走出多远,身后的木屋中又钻出了几个锦衣男子,他们接过手下递来的火把,低头嘱咐着什么。
  “方才那侍卫,怕是已经发现我们了。”陆垣蛰看着那边的动静,冷眼看着那几个四散而开的家丁,声音低沉无比,“公主跟紧我,万万不要走散了。”
  说罢,他在前领路,两人弯着腰在灌木杂草横生的山野间,硬生生踏出一条路来。
  周围的人声渐渐嘈杂,静谧的果园之中,忽而涌出几十数人,他们都持了武器,一点点向他们所在之处搜寻而来。
  原先令人舒爽的夜风,已经夹杂了一丝凉意。
  她们在树丛中辨不明方向,兜兜转转来到一处断崖边,打眼看去悬崖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有多深,显然已经退无可退。
  颜若栩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险情,脑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脑中无数个念头不停闪过,若是被这些人发现,他们会如何处置?是杀还是留?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隔着些许距离,已然越来越逼近。
  陆垣蛰半跪着蹲在灌木丛中,透过细密交叠的树叶中间极细微的缝隙,看见清冷的月光下,出现了一个高壮的身影。
  他只有一个人。
  陆垣蛰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手指使出几分力气,石子脱手而出,朝着一旁飞去,落下时发出了细微的脆响。
  那个身影略微停顿了片刻,脚下步伐一滞,在离他们不足一丈之距的地方停下,扭头往声响所在之处看去。
  陆垣蛰掐准了他分神的空当,飞速往前一窜,从他身后包抄,一只手扼住那男子的咽喉,另一只手顺势夺了他手中的短刀。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发生在刹那之间,陆垣蛰干脆利落地将人扑倒在地,并俯身在男子耳畔缓缓道:“别出声,仔细你的性命。”
  他久历战事,战场上保命的秘诀便是快与狠,讲究的是一招制敌,因而手上的动作一点不花哨,全是冲着关键点而去,这般老辣的身手,叫身下那被制服汉子立即明白,方才那具话中没掺杂一点假。
  他不想在此白白丢了性命,因此顺从的闭上嘴巴。
  陆垣蛰利索地抽出那人的腰带,扬手扔到颜若栩身旁,“把他绑起来。”
  颜若栩点头,拾起那根带子,将人绑了个结实,她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动作难免生疏,惹得陆垣蛰低头看了好几次。
  那个被俘虏的汉子心中也泛着嘀咕,这面容清冷的年轻男子身手很了得,可这位姑娘,倒是像个生疏的新手。
  陆垣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颜若栩一眼,一巴掌拍在这人的后脑上,“看什么呢,老实点。”
  待颜若栩勉强将人绑好,陆垣蛰又撕下那人衣袍的一角,将人的嘴塞了个结实,两个人押解着他,绑在一株矮树之下。
  做完这一切,远处密林的深处传来了隐约的火光,料他们是寻人不着,准备从外侧包围。待天色一亮,他们没了夜色的掩护,将无处藏身。
  “往这边走。”陆垣蛰也顾及不了那么多身份之别,男女之嫌,抓住颜若栩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退去。
  忽而一只箭矢破空划过,落在离他们咫尺之距的地方。箭头深深扎入地面,尾巴尚在轻微的晃动,颜若栩大惊,身后箭矢飞舞之声不断传来,竟是拉开了一张箭网。
  “公主,我们这是掉入贼窝了。”陆垣蛰勾起嘴角,握住她手臂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夜色中他的眸光微闪,略侧目回望一眼,拖着颜若栩的胳膊往前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垣蛰:娘子,我会保护好你的
  颜若栩:……我们被包围了
  陆垣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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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喆:没人记得我嘛,我已经准备妥当,马上就要赶到片场啦~
  第12章 窖井
  脚下的土地异常松软,上面积满了腐烂的落叶,踏上去窸窣作响。
  山风一吹拂,卷起一股子历久弥新的树叶腐烂的腥臭味。陆垣蛰不断挥舞着方才夺下的短刀,处理着前方碍事的荆棘藤蔓,丛林深处树木的枝丫旁逸斜出,刮擦在肌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颜若栩听着背后箭雨飞舞的声音,心中仿佛崩了一根蓄势待发的弦,脊背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风吹之下一片冰凉。
  “他们就是抓住我们,能拿我们怎么样?”颜若栩怔怔道,看着陆垣蛰那双如墨般幽黑的眼睛,心脏猛地一沉。
  “你觉得他们会杀了我们?”颜若栩从陆垣蛰冰冷的视线中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陆垣蛰却忽而转笑,“怕了?”,他这句话像是给颜若栩提了个醒,今夜的行动是她自己抢了马非要来的,若是在他面前露了怯,岂不是十分没有脸面。
  “哼。”颜若栩有些窘涩,微扬起下巴从鼻尖发出一声闷哼,以示自己并不心慌。
  陆垣蛰的目光扫过来,眼角出浮现出一丝莞尔,“用不着慌张。”
  两个人在丛林间兜兜转转,偶然之间踏入了林间的一处空地。
  郁郁葱葱的树木间,夹着一间不足十方的竹屋,看起来已经废弃多年,连门扉都倾倒了,进屋的台阶上积满了落叶朽木,甚至还散落着野兽的兽骨,看起来多年不曾有人踏足。
  陆垣蛰身手极为矫健,自己踏步在前进屋观望了里头的情况,“快进来。”他对着颜若栩招手。
  “这是什么地方?”颜若栩虽然有几分犹豫,还是上前,扒拉着已经轻微摇晃的门框往里看,“藏在这里不妥当,他们会追过来的。”
  陆垣蛰轻轻抿唇,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他抬脚用靴子点点地面,颜若栩这才注意到上面铺满了厚厚一层稻草。
  “这是一个废弃的藏冰窖,这些稻草是铺在地面上取隔热之效的,屋子里一定有进入窖井的口子。”陆垣蛰说着已经转身,在屋子中四处翻找起来。
  不多时,真叫他发现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洞口,就隐藏在角落的一堆腐朽的木材之后。
  “快进去。”陆垣蛰说道。
  颜若栩盯着黑漆漆的洞口一愣,还是咬咬牙选择信他,猫着腰爬入了狭窄的入口,手指抠着湿润粗糙的石壁,脚下却探不到底,看来这窖井还建的颇深,颜若栩犹在思索,手臂已经吃不上力气,脱力跌到了井下,摔在一滩烂泥中。
  紧接着陆垣蛰也跳了下来,落在颜若栩身旁,溅满她一脸泥水。
  颜若栩忍着心中不快,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泥,忽然觉得躲在这个黑黢黢的地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主意,没待她说话,身旁的陆垣蛰“嘶”了一声。
  伸手不见五指的窖井中静谧无声,连彼此间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陆垣蛰这一点动静自然没有逃过颜若栩的耳朵。
  “怎么了?”颜若栩虽然看不见,却敏锐地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血腥气,“你伤到何处了?”
  陆垣蛰将手掌在衣袍上擦了几下,神经松懈下来,才感觉手掌处传来丝丝痛楚,“方才夺刀的时候伤的。”
  那道伤口横在手掌的正中,深度并不算浅,不过在陆垣蛰眼中算不得什么,他将手环在胸前,微微叹息一口气,似乎有万般遗憾:“今夜是我过于大意了。冯将军的事情,一定和萧氏脱不了干系,看今日的场景,他们所做的事情,恐怕也远不止这一件。”
  颜若栩抱膝坐在一旁,也正在思索着此事,这片密林中的木屋更像是一个秘密据点,萧氏在此既然敢直接杀人,又安排了重兵把守,他们所见所知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会向父皇禀明这一切。”颜若栩说得斩钉截铁,冯将军赤胆忠心,一心为大燕效忠,她绝不会再次令忠臣蒙冤。
  陆垣蛰轻笑,垂眸盯着虚空的某处,“公主何必趟这浑水,里面的水深着呢。”
  颜若栩在黑暗中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同样抿唇轻笑一声道:“那陆公子呢?既然知道这是一滩浑水,自己为何主动搅和进来?”
  话音一落,颜若栩也生出了浓重的好奇心,陆垣蛰在她的记忆中是孤傲不驯的人,和父兄不和睦,一个人离皇都有千里之遥,似乎有心躲开朝局中的纷扰。
  这样一个人,如今居然与她被同困在此,人生的变数还真是无常。
  陆垣蛰在一片漆黑之中发出一个不置可否的音节,背靠着窖井的的墙壁,想起那日接到颜若栩书信的场景。
  他低头览阅着上头娟秀的字迹,一开始只是讶异于皇室中人竟会主动与自己结交,待看清楚信笺上所写的内容,不由自主吸了一口凉气。
  边城是大燕西北方向最为重要的一处关隘,此处若发生变动,对整个局势都会有波动。公主得到这样重要的信息,不去求助其他豪门大家,而是告知自己,说明她给予了自己充分的信任。
  而信任,恰恰是他最为匮乏的东西。
  父兄疑心他进京的动机,以为他存心要争夺权利名势,或者干脆就存了报复之心。其他人认为他不过是个好男风的怪胎,这都不屑与他为伍。
  如此种种,他经历多了便也学会了不屑一顾,不再将这些猜忌与忌惮放在心上。
  当颜若栩那封坦诚相告的书信摊开在眼前,他忽而有了一丝微妙的感慨,今日之行,自然有不想违背这份信任的缘故。
  陆垣蛰将手交叉叠在脑后,开口岔开了话题,“公主若是累了,便小憩一会,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去,不过,过了这些个时辰,小侯爷该发觉你已离开小陇巷了吧?”
  今夜的会面颜若栩叫了颜喆一起同行,不过并未告知他缘由,只让他在远处一家酒楼等候。刚才又走的急,没有时间知会他,他此刻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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