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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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压下心里的惊慌,语气随意地问:“那个陈文干如今在哪里发展?文芳不是要去京都吗?他在东湖的话,两人怎么结婚?”
  曾文兰嗔怪道:“走,你去吃点饭吧。陈文干呀,他是京都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就在京都开公司。他与文芳结婚之后,肯定会在京都发展呀!这样多好,两个人在一起,三叔三婶又都去了京都,一家人也有个照应。”
  叶元轲神色淡淡地道:“沈家在京都能量大着呢,有了沈家人庇佑,三叔三婶在不在都没关系。”
  曾文兰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沈家人是沈家人,他们之前还是陌生人,谁知道他们把人认回去之后,会不会对文芳他们好?三叔三婶文峰文雪都在,一家人才真正有了照应。”
  “嗯,你说得对。好了,街尾有个朋友让我去他家一趟。我出去一会,等我回来,我们就回县城。今天不是有几个人来面试吗?我们一定要给奶奶挑一个好保姆。这事你看着办,我去去就回。”
  “饭菜还在锅里热着呢,你不去吃点?”
  “我不饿,也吃不下。你帮大宝小宝收拾好东西,爸妈呢?”
  “他们在午睡,说晚点回去也行,可以吃过晚饭才回县城。”
  “也好,那我先去我朋友家看看。”
  叶元轲没在家里多停留,出了门。他想看看陈文干长大后的模样,可是,不知道该去找谁。
  他有些后悔这几天怎么不去汪家转转,说不定能碰到陈文干呢。
  “元轲哥哥?你怎么还没有回县城?明天不是就要上班了吗?”
  前面,有个高挑苗条的女孩见到他,拦住他,疑惑地打量着他。
  叶元轲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冬梅,他们两家是亲戚,大年初四的时候,她母女俩还来家里吃了一餐饭。
  “冬梅?你不是也要上班了吗?怎么还不去单位?”
  林冬梅上次在叶家的时候说过她今年留年,当时,叶元轲也是听到了的。不过,如今,他好像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少女情怀都是诗,或许是以前对那份有可能的情缘倾注过期盼,她对叶元轲始终有一种情结。如今,见叶元轲对自己的事情这般不放在心上,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她没有立场指责,只是强装笑脸道:“元轲哥哥,我今年过年值班,年初三才回家,要初十的时候才会回单位呢。”
  叶元轲想起林冬梅与曾文芳也是初中同学,心里一动,道:“对了,冬梅,你知道吗?曾文芳今天去京都了,她一家人都去了京都呢。”
  林冬梅心里一怔:曾文芳?
  转念一想,她笑道:“我知道她要去京都呀,她都跟我们同学陈文干领证结婚了,陈文干在京都发展,她肯定也会去京都发展吧?不过,她丢掉公职去京都找工,也怪可惜的。”
  叶元轲一听,估计林冬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曾文芳与陈文干结婚的事,却不知道曾文芳是京都沈家人的事。
  那他正好可以与她扯一扯,说不定能得到更多关于陈文干的消息。
  “你妈在家吧?我晚上就要回县城了,去你家坐坐?”
  林冬梅高兴地道:“我妈啊,估计在家吧?不过,我妈不在家也没关系,我爸在家啊。”
  第五百四十八章 梦里梦外(3)
  叶元轲见林冬梅高兴,心里有些激动,但还是装作随意的样子,点点头道:“那就去坐坐,对了,我听你表嫂说曾文芳与陈文干即将结婚,可没听到他们已经领证了呀。”
  林冬梅笑道:“上个月他们就领证了,还请我们班的同学去东湖吃饭、唱歌,庆祝了一番。”
  “哦,这么隆重?你表嫂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唉呀,在我们这里,摆结婚酒才热闹,一般都不太把领证结婚当回事。不过,那次,他们招待得还不错,吃饭、唱歌、住宿,都是最好的,我们还拍了不少照片呢。”
  “那拿给表哥看看,听说青山中学所有老师都以你们这班同学为荣,我也欣赏一下你们班同学的风采。”
  叶元轲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能看到陈文干的相片。他压抑住心里的激动,跟着林冬梅回了家。
  得知林冬梅的爸爸还在午睡,叶元轲让林冬梅不要叫醒。说随便坐坐,也没有别的事情。
  林冬梅给叶元轲泡了茶,然后抱出一叠相片,兴致勃勃地给叶元轲介绍。
  叶元轲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对,如今,看着还是意义风发、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梦里的那个男人应该有四十岁了吧?要更加成熟沉稳,处事也更凌厉狠辣。
  可是,那五官眉眼,看着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他的心“嘭嘭”跳得厉害,却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慌乱,多看了几张,最后断定:梦里的那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那个把叶家搅得翻天覆地的男人,那个在青山中学后山墓地坐着说话的那个男人,就是陈文干。
  叶元轲没等林冬梅的爸爸起床出来,就脚步慌乱地走了。经过那个操场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仿佛看到那个瘦弱的小丫头,正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
  他想起表彰大会之前,他曾经伙同罗玉莹、曾晓如,破坏曾文芳的名声,盼着曾文芳不能继续上学,然后认命地嫁给他。
  他想起梦里指着他骂“渣男”的女孩,心里抽痛得厉害,只能蹲在地上喘息。
  这梦里梦外,到底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叶元轲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发生过。如果他真的娶了曾文芳,就会发生梦里的悲剧。
  可是,他又疑惑:曾文芳怎么可能如梦里那般,任他捏圆搓扁呢?依着她的性格,即使嫁入叶家,也会强硬地要求叶家安排工作给他们。
  还有,梦里,曾文芳的弟弟与母亲都早早去世了。而她的母亲去世时,曾文芳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出生数月,曾文芳却没能回去为母亲送葬。
  这些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如今的现实,曾文芳的母亲与弟弟都好好的,而他与文兰的大宝都读书了,小宝也上幼儿园了。如果文芳真的嫁入了叶家,那她的命运轨迹不是应该与如今的文兰差不多吗?
  “小燕,你想去叶家应聘保姆?我觉得还是算了吧,那个老太太可难侍候了。都不知道赶走了几个保姆了,要我,坚决不去叶家受那个罪。”
  “我也没办法呀,孩子太小了,如果去荔园打工,那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孩子几面,我实在受不了这个。”
  操场旁边有个小亭子,叶元轲抬头看去,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坐在亭子里,听这谈话内容好像说的是他家,这立刻让叶元轲清醒了些,他顺势靠在操场边上,仔细听这两人的对话。
  “可是,唉,怎么说呢!我听街镇的人说,那个老太太老是怀疑保姆偷她的钱。只要起了疑心,无论有没有证据,都要打骂一通。好几个人都是受不了这个才不肯做的。”
  “打人?不会吧?”
  叶元轲想起梦里老太太对曾文芳的打骂,“你这个贱胚子,敢偷我钱。是不是也敢去偷汉子呀?亏得我家付出那么多,才娶了你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贱人,存了钱干什么?说!大宝小宝又不用你理,你妈与弟又早早死了。难不成要把钱给你那个后妈花?你还真是愚蠢到家了,如今,你不靠着我们叶家,还能靠谁?
  你看看一屋子的衣服,你要钱干什么?家里那么多亲人给你送的衣服,你就是穿几辈子也穿不完。你还有心存钱,你竟然把生活费存起来,说,你存了钱干什么?我放在抽屉里的钱是不是你拿的?放在哪里了?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打死你!……”
  梦里奶奶的打骂声异常清晰,叶元轲微微闭眼:是啊,如果没有文芳去叶家闹上一场,如果他听母亲的安排,两个孩子在县城,留下文兰在青山镇照顾老太太。文兰过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日子吧?
  除夕之夜,一干长辈还讨论过这个问题,说他与文兰不孝;说文兰领着那么一点资,不如回来青山镇服侍老太太,他们每家愿意给一千元生活费。
  母亲在那里乐呵呵地算:“一千元,大伯家、二伯家还有小姑家,合起来就三千元了。除去两个人的伙食,肯定还能剩下不少。”
  不过,父亲更理智些:“你呀,如今请不到合适的保姆,大家才这么说。如果文兰真的留下来了,那这钱还不一定能到位呢。”
  文兰也不愿意,她跟他说,堂妹文芳告诫过她:千万不能留在青山镇照顾老太太,给再多钱都不行。因为,如果真留下来了,再多钱也不是她自己的。
  当时,他还很奇怪:那这钱是谁的呢?这会儿,想起梦里的事,听到刚才那两位妇女的对话,他明白过来了。这些钱,即使多出来了,也是老太太的,因为那是各家给的生活费,并不是给文兰的工资。
  曾文芳为什么会这么坚决地让文兰到县城去上班,为什么死活不肯让文兰留在青山镇?难道她能预料到如今的情形?
  叶元轲有些儿心惊胆战,身体又不由得颤抖起来。
  “听说叶老太太之前的孙媳妇照顾她,照顾得很好。所以,如今总是拿保姆跟那位孙媳妇对比。”
  “孙媳妇是他们自家人,照顾起人来肯定更加到位。不过,那位孙媳妇为什么不留来照顾她了呢?”
  “我也是听街镇的人说的,说她孙媳妇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就安排了工作,如今人家在县城上班,又能与老公孩子在一起,肯定不愿意留在青山镇呀!”
  “嗯,确实如此。我想留下来,不也是因为孩子在家里吗?孩子是女人心里的宝,不能跟孩子在一起,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嗯,如果我是叶家的孙媳妇,即使没有那份工作,也宁愿与老公孩子在一起。”
  “可不是吗?叶家那个孙媳妇在青山镇住了好几年呢。之前,大儿子与老公都在县城,我听别人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什么呀?这么神秘?”
  “我听人说,叶家人娶了一个农村的孙媳妇,本来就是想让她留在青山镇服侍老人的。老爷子走得早,不然,就是服侍两个老人。叶家人有钱,老大开着大公司呢,老二又是当官的。
  其他孙媳妇都是高门闺秀,只有那一个,好像姓曾,对了,叫曾文兰。我有个朋友与她是同学,人长得很漂亮。当年,她嫁入叶家,她们好些女同学都很羡慕她。
  不过,后来,听说她生的孩子被她老公和公公婆婆带到县城,她一个人留在青山镇服侍老人,又都可怜她了。幸亏,后来曾家有人上门闹了一场,才给曾文兰安排了工作。
  这事刚才我一下子忘了,好像是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听我那个朋友说的,我那个朋友说起的时候,很为她同学高兴呢。”
  “哇,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啊!讲给别人听,别人肯定不相信,会以为这是故事呢。”
  “这可是真人真事,曾文兰的娘家如今也不可小觑,听说弄了个青山建筑工程队,从我们镇招了不少人去,工资很可观。工程队在东湖,离家没那么远,我家大哥还想去呢。”
  “唉,娘家也得有后靠,婆家才看得起。如果娘家弱势,嫁入豪门又如何,也是悲剧吧?”
  ……
  第五百四十九章 梦里梦外(4)
  叶元轲听着那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自家的事,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按梦里所说,曾文芳读师范的名额被罗玉莹抢走了,那曾老爷子必然会逼着文芳嫁给他。那文芳嫁入叶家后,娘家兄弟得了益,她在叶家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正如母亲所说,曾家人不要脸,嫁一个女儿,帮他们安排了那么多份工作。那曾家就该欠他们家的。是啊,梦里,家里的长辈都是这个言论,文芳怎么可能抬得起头来做人?
  文芳嫁进来了,她的弟弟与母亲早早去了。父亲又娶了妻,后妈不可能为她出头,曾家其他几房人也不可能为她出头,文芳等于是一个没有娘家的人。这样一来,梦里发生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那那个男人呢?是读书的时候就喜欢文芳,后来,得知发生在文芳身上的一连串悲剧,才会迁怒叶家,把叶家连根拔起的吗?
  那个男人在文芳嫁人之后,她像与文芳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不然,早发现的话,应该也早就会把文芳接走了。
  那个男人的权势可真大啊,他大伯与小姑的公司,在整个南方,也是排在前十的,一月之间,就被逼破产;他家二伯,步步高升,最后做到了副省长的级别,这在整个南方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可是,却晚节不保,即使安稳地退下来了,还是被查处了,落得一个自刎的下场。
  还有他的父母,官不大,钱也不多,可是,就是因为与当时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合伙,在文芳不在场的时候办了一个“离婚证”,结果,那个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即使成为了局长,最后还是落得了一个郎当入狱的下场。
  那个男人也足够狠,他们家不是把文芳一个人丢在青山镇吗?因此,那个男人就把他一家三口囚禁在青山镇。特别是他女儿,连高中都不能去上,只能毕业之后,嫁给一个普通的庄稼汉,终老在青山镇这个偏僻的山村。
  这样的报复手段,比起打他骂他,囚禁他,更让他难过。他与妻子培养了将近十年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所成的女儿,聪慧可爱的女儿,只能咽着粗茶淡饭,一辈子呆在青山镇。
  梦里的他,对这件事是最想不通的。如果只是报应在他与妻子的身上,那他也服了。可是,为什么要报应在他可爱的女儿身上?
  如今想来,梦里的曾文芳嫁给他的时候,也不过16岁。原本,曾文芳考上了师范,是他爷爷想了办法,把这个名额换成罗玉莹的,曾文芳的悲剧由此而起。
  如果,曾家与叶家没有那一约婚约,或者,像如今那样,由没有考上中师中专的曾文兰嫁进来。那曾文芳就能继续读书,师范毕业后,会成为学校的老师,然后,找一个老师或在别的单位工作的男人,生儿育女,幸福快乐地生活。
  可是,梦里的曾文芳很不幸,因为他爷爷说要他娶曾家读书最厉害的孙女,所以才会在名额上头动手脚,所以,才会有曾文芳嫁给他的事情。
  而梦里的他,确实也是个“渣男”,事事听从母亲的话,把曾文芳视为生育工具,等两个孩子出生后,就把曾文芳视为免费的保姆。
  即使离婚了,还不愿意放过她,不肯告诉她离婚的消息。因为家中长辈都说,只要曾文芳还当自己是叶家人,才会死心踏地留在青山镇,服侍他长寿的奶奶。事情也是如此,离婚之后,曾文芳任劳任怨,又服侍了老太太十多年。
  站在他如今的角度看梦里的他,也觉得这个男人该受惩罚。就是被揍几顿,也不为过。不过,能不能只惩罚他,不要惩罚他的女儿?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惩罚他的女儿,会让梦里的他心更痛,这种处罚更狠、更痛快淋漓。
  叶元轲呆呆地坐在地上,他没有留意,亭子里的两个妇人早就走了,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之前,是午饭与午睡时间,街上行人很少,如今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下午三点多了吧?他得回去了。
  叶元轲挣扎了半天,才堪堪站起来。他用手捶了捶酥麻的小腿,可是,小腿处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钻来钻去,那种感觉,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太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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