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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眺招来一个婢女,随口吩咐:“去,找身没穿过的衣裳给百里公子送来。”
  那婢女站着不动,谢眺不解:“还有事吗?”
  婢女低着头正局部地站着,听到谢眺这一生疑问,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谢…谢公子…”
  谢眺闻声一怔:“杨夫人?”
  杨氏跪伏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谢公子,你…帮帮我吧,我…我实在没…没法子了…”
  杨氏于谢眺有救命之恩,谢眺忙虚扶起她:“您快起来,有事好说。”
  百里陵游好奇道:“她是谁?”
  谢眺顾不上百里陵游,他将杨氏让到椅子上,安抚道:“杨夫人,你怎么在这儿?杨大人逃…离开时没带着你吗?”
  杨氏擦着眼泪:“夫君逃跑时未顾得上我,我们约定好明日傍晚在城南汇合,可…可我良心实在难安,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杨氏又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谢眺心道,原是来大义灭亲了,他问道:“杨夫人,您想让在下如何帮你?”
  杨氏抽抽搭搭道:“我不敢一人去郡守府,我怕他们…抓我…所以想……”杨氏的话适时停了。
  谢眺善解人意道:“所以你是想让在下去去帮你做个见证吗?”
  杨氏犹豫着点了点头:“谢公子…方便吗?”
  谢眺看向地面,浓密的眼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他语气如常道:“夫人可想好了?若您不想,在下可将您安然送出城去,毕竟犯了错的是杨大人,夫人可以置身事外。”
  杨氏哽咽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稳定住情绪后道:“夫君作了那么多孽…总是…要还的…等他进去了,我就去长伴青灯古佛…”
  谢眺点头道:“既然夫人想好了,就随我来吧。”
  百里陵游立刻跑了过来:“我也去!”
  谢眺不太愿意带着他:“你去干什么?”
  “我阿爹也在郡守府!”百里陵游振振有词道:“我正好过去找他。”
  谢眺敷衍道:“…随便你吧。”
  谢眺带着杨夫人和百里陵游刚出门,就碰见了回廊里的言砚和裴既明。
  谢眺眼睛一亮,打招呼道:“幼清,裴大人!”
  言砚带着裴既明走了过来:“谢兄,诶?大外甥你也在啊。”
  百里陵游粲然一笑:“舅舅!”
  言砚看见了杨氏,略显讶异道:“这是…杨夫人吗?”
  杨夫人缩在谢眺身后,用眼睛觑着言砚和裴既明,看起来很怕的样子。
  谢眺安慰道:“杨夫人别怕,这位是孙先生的徒弟,你们见过的,还记得吗?”
  杨夫人受惊般地点了点头,还是躲在谢眺的后面。
  “哎,裴兄,你总盯着人家杨夫人干什么?怪不得人家害怕呢。”百里陵游拍了裴既明一下。
  裴既明颔首,淡淡道:“抱歉。”
  言砚奇怪地看了眼裴既明,裴既明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幼清,我们要去找喻勉大人,你也一起来吧。”谢眺如是道。
  喻勉是有自己考量的,他跟喻勉不熟,言砚和裴既明可以帮他从中斡旋。
  言砚略一思索,点头道:“也好。”然后看向裴既明,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裴既明也道:“去看看。”
  几人一起去了郡守府,表明来意后,喻勉就让他们进去了。
  杨氏局部地站在堂前,喻勉审视着他:“你是杨开泰的夫人?”
  杨氏嗫嚅道:“民妇…是。”
  喻勉轻笑一声:“我听说他是为了你才通敌叛国的,他走了没带上你?”
  杨氏小心翼翼道:“夫君…是打算明晚带我离开的,可民妇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特地来…向大人禀明。”
  “唔…”喻勉应了一声,问道:“他何时与北岳有勾结的?”
  “民妇有疯病,有些事记得并不清,只是从今年年初起,能看见夫君书房里经常出入一些奇怪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杨氏叙述道。
  “我一开始不知道夫君想干什么,他也不曾提防我,直到四五月城中渐渐有百姓开始患病,我才发觉出不对劲。”
  “夫君经常深夜不归,我以为他是在外面有了人,就暗中跟着他出了门,结果发现他带人将病人的衣服丢到了百姓吃水的井里,我猜出了雍城的瘟疫与夫君有关,便劝他回头是岸,可他竟将我关了起来。”
  “我请管家去通风报信,结果…管家就被…夫君给杀了…”
  “谢公子来的那天,我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这才阻止了谢公子他们喝下那水,之后的事情,想必…大人也清楚了。”杨氏低头道。
  喻勉沉吟道:“你们明晚在哪儿碰头?”
  杨氏道:“城西粮库有一处暗道,我们就在那里碰头…”
  “你来通风报信,就不怕被他知道?”喻勉饶有兴趣地看向杨氏。
  杨氏扑通往地上一跪,哽咽道:“大人,民妇自知罪孽深重,民妇来此,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大人…能饶夫君一条命…”
  “通敌叛国,本就是死罪。”喻勉眸色一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寒澈。
  杨氏泪水涟涟,瘫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杨氏被喻勉安排了下去,谢眺手头有事离开了,百里陵游去找百里慕风了。
  “我知道扶风堂那边有几棵枫树,现在正红,挺好看的,我们一起去看看?”言砚拉着裴既明也离开了郡守府。
  裴既明自然不会拒绝:“好。”
  路上,言砚问道:“你看出那杨夫人不对劲了?”
  裴既明抬头看向言砚:“你也发现了?”
  “我倒是没发现她,我是觉得你有点不对劲。”言砚道。
  “我?”裴既明觉得自己情绪向来收敛的好,他疑惑道:“我有什么不对劲?”
  “脸啊…”言砚屈指刮了刮裴既明的侧脸,笑道:“没有一点表情。”
  裴既明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寻常时候都是没表情的。”
  言砚莞尔:“你的意思是…同我一起时,你的表情会多一些吗?”
  裴既明恍然大悟,他平日面无表情,别人如何看他也不觉得奇怪。他在言砚跟前时,恨不得将所有的表情都表现出来,所以就显得面无表情很奇怪。
  裴既明笑了笑:“我知道你如何发现我不对劲了。”
  “话说回来,杨夫人哪里不对劲?”言砚好奇道。
  裴既明低低一笑,揶揄地看向言砚:“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
  “我…猜?”言砚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摇头:“察言观色我可不如小裴大人,还是请小裴大人指教吧。”
  裴既明微微一笑:“我也只是感觉,先不告诉你,你不是爱看戏吗?明晚你且看着。”
  “呦!还卖上关子了?”言砚打趣道。
  裴既明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并不接腔。
  空中传来一声鹰唳,裴既明似有感应地抬头,一只白色的海东青在他们头顶盘桓了几圈,然后落在了裴既明的肩头。
  裴既明安抚性地摸了摸它,从它脚上取出了一卷信纸,言砚问道:“宫里来的?是皇上吗?”
  裴既明看了看信上的消息,然后摇了摇头:“寿州来的,北岳已经在边境大量集兵了。”
  说完,裴既明抬了抬胳膊,那海东青便振翅飞走了。
  裴既明边走边道:“我们得先回去,我得把这个消息先传回六合司,之后还要揪出杨开泰背后的那条暗线。”
  言砚应了一声,然后佯做无奈道:“小裴大人刚大病初愈就这么忙啊。”
  裴既明顿了下,伸手握住了言砚的手,安抚道:“我们改天再去看枫树,北岳一事,耽搁不得。”
  “还是个一心为公的。”言砚感慨道。
  裴既明灵机一动:“我跟你学的。”
  “哦?”言砚饶有兴趣地笑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的神医吗?”裴既明五指穿过言砚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握,眼睛亮晶晶道:“在其位,谋其职。”
  言砚屈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忍笑道:“你这是在哄我开心吗?”
  裴既明眨巴着眼睛:“那你开心了吗?”
  言砚作思考状:“可不能这么快开心…喂!”
  言砚猝不及防地被裴既明推到了一旁的树上,裴既明唇角微扬,眼神露骨地看着言砚的双唇,意味深长道:“那这样呢?”
  言砚哭笑不得:“…我看你是想自己开心吧。”
  裴既明凑近,几乎与言砚鼻尖对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言砚的脖颈和脸侧,他压低声音轻笑,语气中还有一些撒娇的意味:“那你哄我吗?”
  言砚故意道:“你不还得快些回去吗?”
  裴既明神色恢复了些清明,言砚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言砚倒是没有料到裴既明会这样轻易作罢。
  裴既明退开了些,冲身后招了招手,突然从房檐上跳出了一个影卫。
  言砚:“……”
  裴既明将手中的信纸扔了过去,影卫利索地接住了,裴既明道:“将消息送回六合司,然后摸清杨开泰身后的暗线。”
  “是!”影卫退下了。
  “不是…”言砚无语道:“他一直跟着我们?”
  “是阿遥带来的。”裴既明重新靠近,扶住了言砚的肩膀,暗示道:“现在没人了。”
  言砚生怕哪里再藏着个影卫,他可不想被人偷窥这件事,于是推了下裴既明,道:“走了,先回去。”
  裴既明唇角微撇了下,并不改变自己的动作,眨巴着眼睛道:“言砚…”
  罢了,言砚叹了口气,无奈地扬了扬嘴角,抬起胳膊勾住了裴既明的脖子,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可以了吗?”言砚笑问。
  裴既明回味般地摸住了自己的双唇,然后迅速低头,莫名其妙地笑了下,缓缓退开了。
  言砚抬手弹了他一下,嗔怪道:“有那么高兴吗?”
  “嗯。”裴既明点头,认真道:“我喜欢你啊。”
  言砚手还未收回,就那样停在了裴既明的耳侧,就听裴既明重复道:“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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