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90年代帮我老爸赶情敌 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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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绝对不会。”
  宁小北记得清清楚楚,上海非典的死亡人数是零。他这个“蝴蝶翅膀”再厉害,也不至于能更改疫情的走向吧。
  三个孩子互相拥抱着,就像是暴风雪中牢牢地贴在一起取暖的幼年帝企鹅,共同的命运让他们无比坚定地团结在一起。
  三班的学生当天连寝室都不能回了,男生睡篮球馆,女生睡羽毛球馆,直到第三天确认没有其他人发烧,医院那边也传来消息,说那孩子只是着凉感冒,这才解除了警报。
  很快,一个消息在学生之间传了开来:只要生病就可以离开学校。据说那个发烧的孩子已经回家了,天天在家里吃香喝辣,比他们在学校里舒服一百倍。
  就在有人心思活络,准备干些什么的时候,又传来了消息:那同学被送到了医院发热专区隔离去了,压根见不到爸妈,每天只能在丁点儿地方里打转,病房门都不能出。
  学校虽然封了,但是操场,图书馆,球场还都开着,下了课至少还能放放风呢。
  于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又被压了下去。
  食堂里冰冷的饭菜被孩子们抵制,他们愤怒地把冻得硬邦邦的饭菜往教导主任,往后勤科长办公室的玻璃窗上扔——老师的寝室数量有些,大部分的老师不得不在办公室里打地铺。这两位老师以自己“年老体弱”为由头,把彭老师等一干男青年的寝室给占了。
  现在彭老师和凯哥都只能睡在美术室里,和十几个青白青白的石膏像为伍。凯哥自嘲他天天和一众希腊罗马先贤做室友,什么阿格里巴、塞内卡、大卫、拉奥孔混的已经很熟了,做梦都说外国话,讨论哲学话题。
  凯哥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就是担心他家的那条布什狗。好在房东太太答应会照顾它,包管等顾老师回家,小布什只胖不瘦。
  白色的,带着油渍的饭粒在玻璃窗上炸开,还有青黄色的小油菜的菜皮,看不出是猪肉哪个部位做出来的炒肉丁也黏在玻璃上,墙皮上,缓缓地滑下,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教导主任骂骂咧咧,骂学生们不懂得珍惜粮食,却只字不提把自己办公室的那个微波炉贡献出来的事儿。
  总算有心疼孩子的家长买了十多台微波炉和饮水机送到学校门口,经过消毒后被搬了进来,放在食堂外头的走廊里,解了燃眉之急。
  到了第二周,人心渐渐地开始浮动。
  在上政治课的时候,讲到一半的女老师突然扔下书本,捂着脸跑了出去。
  原来上课前她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她那才三岁的小女儿今天下楼时把腿给摔骨折了,当妈的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时候不在孩子身边,一时撑不住了。
  除了高三还坚持每天至少八节课,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下午三点就能放学。这是附中那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毕竟附中连寒暑假两个假期加起来一共才放一个月时间,何曾如此放纵过学生。
  不过现在学校领导们要面对的情况是,不止孩子们承受不住,老师们也逐渐承受不住这无尽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恐惧和幽闭了。
  小卖部里那只有平日里高一新生才会光顾的投币电话机,如今成为了香饽饽。中午也好,晚饭之后也好,排队的人络绎不绝。小卖部不得不临时在电话机前竖起了一块牌子,规定每个人最多通话三分钟,不得追加投币。
  范侠和丁哲阳的手机这时候就成了香饽饽,每天晚上手机回到他们自己手里的时候,差不多都没电了。同学们也不好意思占他们的便宜,又觉得给钱未免太见外,于是就用各种零食汽水作为“话费”补偿。
  小卖部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卖空了,方便面,饼干,面包,连厕纸和卫生巾都断了货。老板一开始还想加价,某天一早,最普通的农夫山泉矿泉水涨到了五元一瓶,不过当天下午就降了回去——在他见到了有学生用盛满了水的垃圾袋,砸了后勤科长的脑袋后。
  “啊啊啊……”
  几个男生在走廊上疯狂地跑来跑去,是隔壁班的同学。他们的班主任老师请假了在寝室休息,今天周五班会没人管他们,教室里沸反盈天,几乎炸开了锅。
  隔壁班主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退休后返聘来的特级教师。平日里瞧着身体不错,上回校运动会还给大家做拔河项目裁判。这回一隔离,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一下子全部都冒出来了。
  附中里像老太太这样返聘的年老教师为数不少,很多人都有基础疾病。关在学校这几天,随身的药都吃光了。学校没办法,只好求助到镇政|府,请他们派医院人员给送点药来。
  即便如此,很多老教师的课都停了。学校毕竟不是资本家的血汗工厂,不能硬逼着生病的老师上课。
  高三年级的这栋楼是和别的年级分开的。连高三都闹成这样,宁小北他们几乎能够想象其他年级都已经散漫成什么样子了。
  据说高一高二的晚自习早就被取消了,孩子们下了课就是踢球,打牌,互相追打。学校甚至开放了多媒体教室和电脑房,允许他们每天上网一小时——不过座位有限,需要提前预约。反正除了不能出校门,所有之前在学校里不能干的事儿,那些禁忌的事儿,现在似乎都半开放了。
  四班也有学生蠢蠢欲动,这时候,宁小北站出来了,走到了讲台上。
  “我知道大家心里很痛苦,觉得憋着一口气。想要发泄,想要怒吼,想要打破什么。”
  今天是周五,他是班长,要负责主持每周班会。
  “但是我们是高三,今天已经是三月头了,六月就要考试了。”
  从恢复高考的1978年开始,往年的高考都是7月份的7、8、9三天。而从他们这一届2003届开始,改为6月高考,并且作为惯例长久地实施了下去。
  其实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都暗地里偷偷地想着,高考会不会延期,至少应该会改回七月原来的时间吧。
  但是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的宁小北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
  没有心存幻想的余地。
  “班长,如果只想说这种话的话,就别说了吧。我们不想听。”
  班上几个刺头男生发难了,压根不给站在一旁的顾凯歌的面子。
  “这么说来,可能有些老套,不过我并不想大家将来为今天的放纵而后悔吧。”
  “北京的同学,广州的同学,他们的处境都比我们困难。甚至还有已经被传染到的高三学生,他们带着病,依然坚持在病房里学习。”
  宁小北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如果大家觉得为了一时的痛快,值得用一辈子的前途作为代价的话——”
  他指着门外,“请便。”
  众人沉默。
  “没有人想出去的话。我来汇报一下上个月月考的成绩和本周模拟考的情况……值日生上来擦一下黑板。顾老师麻烦你往旁边让一下。”
  他拿出了日后独角兽公司运营经理的派头,就差没有带一个电脑放ppt了。凌厉的眼神和不容否决的气势把这些少年的骚动彻底碾压殆尽。
  被赶下讲台的顾凯歌看着宁小北镇定的侧脸,惭愧地低下头。
  他堂堂七尺男儿,三十而立的岁数,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冷静沉着。
  范侠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在台上挥斥方遒的宁小北,一脸崇敬。
  到了夜里,范侠和宁小北趴在寝室的阳台上看着楼下。
  丁哲阳从女生寝室那边走过来,嘴边噙着笑,脚步欢快。
  “啧啧,有异性没人性,说的就是这种人。”
  范侠指着都要飘起来的丁哲阳说道,“恨不得搬到女生宿舍楼下,给常乐蕴看大门去。”
  “羡慕啊?你羡慕你也去啊。”
  宁小北睨他。
  “我?我给你看大门。”
  范侠拍了拍肩膀,“汪汪”叫了两声。
  常乐蕴和丁哲阳这对算是在双方父母面前过了明路了,双方家长都同意他们考上大学后正式开始交往。
  不管是成都的大学,还是南京的大学,都随便他们,只要他们考得上。
  只有一项——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前,什么都不可以做!
  丁哲阳的父母也回国了,差点失去孩子的经历,让他们终于认清了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在日永住的事情就差临门一脚,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把老店交给了十多年的老店员代为打理后,丁凯夫妇回到了上海,隔着栏杆探望他们久未谋面的儿子。
  学校周末对家长开放两天,但是只能隔着校门口的栏杆见面。赵景闻和康复了的宁建国也来了。
  范侠觉得这样说话非常别扭,好像自己是被探监的囚犯,又像是西郊公园里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老虎一样,就差唱一首“铁门铁窗铁锁链,手扶铁窗我望外边。外边的生活是多美好,何日重返我家园。”
  “老爸以后绝对不能再劳累了。”
  宁小北已经絮絮叨叨了很久,对着赵景闻把宁建国平时不良的生活习惯数落个遍。真是不知道是谁来探望谁。
  “拼起模型来,就不知道白天晚上了。下班后那么累,也不好好休息。好几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打开房门吓一跳——半夜一两点钟还在拼模型。宁建国同志,我们国家等您这艘军舰去打仗么?”
  宁建国一脸无奈,范侠听得嘿嘿直笑。
  “食堂里的事儿,也不用亲力亲为。人手不够就请人么,纺织学校是大学,多的是愿意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何况在食堂打工,不但有工钱,还能混员工餐,愿意干的人肯定不少。”
  他继续唠叨着。
  长海医院的那个主任说了,他爸爸的这个毛病就是累出来的。如果保养得当的话,凭宁建国的身体素质,完全不算大事。就怕放任不管,积劳成疾。
  “赵叔叔,请务必照顾好我爸爸。如果我爸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来说他。”
  这是天大的事儿,一点都不能马虎。
  “行了小北,老妈妈都没你啰嗦。”
  宁建国哭笑不得,这话说的,都不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了。
  短暂的“探监”时间到了,老师们提醒他们抓紧说话,下一批家长还等着上来呢。
  “小侠,照顾好小北。”
  “赵叔叔,照顾好我爸爸。”
  两边隔着栏杆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分开。
  “走吧,我今天约到了电脑室,我们去打游戏去。”
  范侠落后一步,搭住宁小北的肩膀,眉飞色舞地说道,“让你见识见识我拔枪的速度。”
  宁小北低下头,看着他那只搭在自己白色校服上的爪子,微微一笑。
  “走。”
  三天后,隔离解除的消息传来。
  正在上早读的孩子们,蓦然听到这消息时,几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那么日思夜想地盼望着,当好消息真的到来时,反而都却步了。
  “同学们,隔离真的解除了。”
  顾凯歌把考卷卷成一棍子,敲了敲桌面,“学校给大家放半天的假,今天下午的课就不上了,不过大家……喂!听我说完!”
  谁还有空听他废话,所有人都狂吼起来,趴桌子的,跺脚的,还有撕纸的,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内心的狂喜。
  操场上传来欢呼声,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了下去。女孩子们拥抱着哭泣,男孩子们在跑道上飞奔着,怒吼着,打着筋斗,用力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好像不这样不足以发泄内心的狂喜。
  好多老师们也跟着嚎了几嗓子,尤其是后勤科长——每天至少被人扔两袋垃圾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虽然距离周末还有两天,下午即使放了课也不能回市区,不过这并不影响孩子们的快乐。
  他们在小镇里游走着,去各种店铺买东西,书店、超市、文具店、服装店,就连原来绝对不会去的乡村菜市场和供销合作社里都有孩子们的身影。看什么都新鲜,看着什么爽,摸一把路边绿化带里种着的冬青树叶都觉得刮辣松脆。
  小吃店和火锅店格外地火爆,吃食堂的菜已经吃到想吐的孩子们即便一客小笼,一块炸猪排都能让他们激动不已。
  宁小北和范侠从凯哥家撸完狗子,吃完房东太太做的接风宴出来,拍着滚圆的肚子来到了小镇的“文化中心”——文化宫。
  小镇文化宫自从几年前被个人承包出去后,没变得啥文化了,如今既不能放电影,也不能看戏。
  一楼是游戏房,摆着各种日本进口的游戏机,曾经对孩子们有绝对的吸引力。不过自从有了网吧这玩意后,这地方也渐渐地没落了。今天的生意是难得的火爆,几乎每一台机器前都站着放肆玩游戏的孩子们,就连“连连看”机器前都有人排队。
  二楼是交谊舞厅,这地方只能吸引本地噶姘头的中年男女,孩子们是不会去的。
  孩子们都聚集在后边的大广场——旱冰溜冰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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