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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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车停了下来,因着此次有季林钟一同过来,温氏夫妇二人与谢志清都在大门口相迎。
  柳眉在马夫的搀扶下先行下车,随后又将小娃娃抱了下去,等到温淑琳撩起帘子时,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嫂嫂,我来扶你。”
  季林钟今日穿了一身白袍,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剑眉星目,清逸儒雅,俊美的很。
  外表越是儒雅俊秀的男子,内心越是阴险狡诈,温淑琳上辈子是多有体会,不免心生警惕的僵在车上,淡笑着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这怎么使得?还是让柳眉……”
  只是话未说完,季林钟已经自作主张的搀扶住了她的手,力道大的差点让她吃痛叫出声来。
  温淑琳只的小声示弱:“小……小叔,轻些。”
  季林钟装作是要扶她的样子,整个人凑上前去,背对着温家众人,面上挂满了嘲讽:“嫂嫂整日在家素着一张脸,一回温家倒是打扮的花枝招展,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嫂嫂这是要扮给谁看呢?”
  温淑琳心里冤啊,她明明只是略施脂粉而已,莫不是——此人以为她装扮是为了谢志清?
  “小叔误会了,我这般可都是为了您好。”
  “为我?呵!”季林钟冷笑,投以一个“你以为是在糊弄傻子”的眼神。
  温淑琳是面向温家大门那方的,见罗氏目光投了过来,连忙勾起嘴角拉出一丝笑容,不敢继续在马车上僵持下去,她一边整个人依着季林钟扶她的那只手缓缓下车,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当然为了小叔您,若是父亲母亲看到我颈间的伤痕,你说他们会哪般?”
  两人靠的近了,季林钟忽闻一股幽香扑面而来,那香味很轻很淡,却又沁人心脾,如梦似幻,险些让他没有回过神来。
  “嫂嫂倒是为我着想的很。”
  “那是,咱们是一家人嘛。”温淑琳一边要应付季林钟,一边还要保持脸上的假笑,心里本就紧张,也没多加提防脚下,一个不察脚底踩空了半截,便往前扑去。
  好在季林钟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才不至于狠狠摔到地上。
  “多……多谢小叔。”温淑琳显然被刚才那一下给吓颤了音,手捂着胸口,依着他的身子有些发软。
  季林钟本没想管她,想着这是在温家门前,不好做的太过,才将之接住。只是接住的那一刹那,两人身体相贴,一切便往不可预料的情况发展了。
  除了环绕在鼻翼间那更浓的幽香,季林钟更是感觉到了怀中的娇躯是多么的玲珑有致,随着呼吸的曲线起伏。难怪兄长会看上她,脑子里突然浮现的这个想法让他身子僵硬了片刻,随后立刻冷冷的将人拉开。
  “还不快扶着你家夫人?”这怒气看似是朝着丫鬟发作的,实则只有他自己知晓,那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深处的一点悸动。
  柳眉立刻反应过来,扶住自家夫人,关切的问道:“夫人,崴着脚了吗?”
  温淑琳被他这一连串举动给吓住了,颤了颤睫毛,垂首低声道:“脚没事,就是有些吓着了,你扶着我便是。”
  “是。”
  旁边小娃儿一听,也走了过来牵住她,十分暖心,“娘娘,牵手手,不怕。”
  罗氏目睹了全程,忍不住念叨起来,“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莽撞?要不是刚才有你小叔在,我看你还能好……?”
  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罗氏声音很快引来路人的侧目,温同和只得轻咳两声打断她,“有什么等进门再说,让贤侄与你外孙在这干站着可是待客之道?”
  罗氏这才停了嘴,“是是是,瞧我这一介妇人,就是不如你们读书人想的周全。”随后又一脸歉意的招呼着季林钟,“贤侄,快里边请。”
  季林钟这才礼貌上前朝温父温母作了个揖,“伯父,伯母。”到了谢志清时,只冷冷称呼了一句,“谢公子。”
  谢志清立刻作了个揖,脸上热情万分,“季兄不必如此客气,说来因着表妹的关系,我们也算是亲戚了,季兄唤声志清即可。”
  “不敢,谢公子毕竟是官府在册的秀才,直呼其名岂不显得不尊重。”此话一出,除了罗氏没懂其中的含义,在场之人皆是一僵。
  谢志清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热脸竟贴在了冷屁股之上,他好歹是桐林县数一数二的才子,就这般当场被人下了脸面,且这人偏偏年龄与他相差无几,还是个比秀才更厉害的举人,这羞辱简直比砍了他几刀还让人难受。
  温淑琳头疼的捂住额头,还没进门呢,就给人个下马威,这人真是……不过她可没有上前打圆场的打算。
  温同和负在身后的手不自主的收紧了又放开,此子性子阴险狠辣,狭隘记仇,他暗暗庆幸自己先前做的那个决定是对的。
  此刻也唯有罗氏能打破眼前僵硬的局面,她还只当季林钟在夸自家侄子,高兴的笑容满面,“贤侄太过谦虚,志清虽是秀才,可比不过贤侄已经是举人了。我看你们二人年纪相仿,又都走的是科举一途,想必一定会聊的来,以后大可多多来往,相互赐教。”
  “伯母过谦了,来往可以,赐教倒是不必,谢公子一看胸有丘壑之人,便是状元那也是迟早之事。”这句只有温淑琳听懂了,拒绝加讽刺。
  听得季林钟这般一说,罗氏脸上笑的更灿烂了,不好意思的掩着嘴直笑,“哪里哪里,志清往后能进前三甲,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志清此刻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先是被羞辱,心头刚升起嫉恨之心,又被季林钟这般肯定式的夸奖,心中又感自豪。巨大的落差搞得他心中跌宕起伏,脸上表情来回变换古怪万分。
  谢志清温和有礼的表皮几乎快被撕下,温淑琳看的解气万分,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她恨不得两人狗咬狗在多咬几口。
  第十七章
  进了温家,温父领着两个小辈去了书房叙话,温淑琳则是带着小娃娃去了母亲的闺房。
  一进房中,罗氏便道:“柳眉,你带着小少爷去花园逛逛。”将人支开,许是有话要讲,柳眉得了温淑琳颔首带着小娃娃出了门。
  前脚刚走,罗氏就迫不及待的叫贴身丫鬟福玉将房门掩好,拉着闺女坐了下来,“你那小叔子突然归家,你是作何打算应对的?”
  温淑琳笑容一滞,本来见到母亲的欢悦一下子去了一半,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母亲,为何突然这般问?”
  罗氏小声道:“女婿在世时,季家尚未分家,如今你这小叔子回来了,难保不会为了家产与你明争暗斗,你可要把季家的账务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万不可轻易交给此人。”
  罗氏这般可都是为了女儿的以后做打算,可惜温淑琳注定无法领情。
  在家要应付那杀神,回到娘家还要应付被人挑唆的母亲,简直是两面受敌,温淑琳心中甚是窝火。
  罗氏以往不是这般心肠,想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此人还以为季家账本在她手中,便挑唆她母亲来劝说,看来还是要早日绝了他的心思才好。温淑琳心中燃起了一团火苗,恨不得将这人烧成灰烬。
  “母亲在胡说什么?”温淑琳口吻与面貌逐渐变得严厉起来,“小叔可是夫君的亲弟弟,既然夫君生前未分家,那他便是季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季家的家产理当也有他一份,母亲这般让我提防小叔,外人知晓了怕是会猜想母亲是何居心。”
  从未被女儿这般斥责过,罗氏急的涨红了脸,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我是何居心?我能有什么居心?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一嫁过去就成了寡妇,还不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
  温淑琳心知今日不将母亲的念头打消,来日母亲这耳根子软的性子,保不齐还会被谢志清怂恿着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顿时冷着脸又反驳回去。
  “母亲既是为女儿好,就该为女儿的名声着想。女儿又不是要一辈子留在季家的。等到三年孝期一过,女儿总是要改嫁的。若这三年中,季家的家产有什么损失,保不齐别人会以为是女儿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亦或是觉得女儿是个克夫的灾星,一嫁过去就导致季家家破人亡。”
  “更何况当初本就不是与季家名正言顺的议亲嫁过去的,还不是因为出了意外才……”温淑琳喉咙哽咽了一下,不想再提及往事,跳过道:“如今若是女儿强行把季家家财掌管于自己手中,还教给了一个外姓表兄打理,外人知晓了岂非会以为女儿当初是觊觎别人的家产,特地算计了季家大爷才嫁过去?”
  罗氏出生商户,书读的少,性子又软,为人也不如温同河来的正派,只觉得为了女儿好,哪般都是应该,如今被这般反驳,心中不服,却又不占理,顿时气的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指着女儿讽刺道:“你……这就是你跟你爹读了这么多年书,学的文人骨气?”
  温淑琳可管不了这么多,又是痛心一击,“母亲,且不论其他,今日这话你说的已经晚了,小叔回来的第二日,我便已经将季家的账本地契全都交还给了小叔打理。”
  “你……你……这么大的事,你为何都不与我商量?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罗氏气的痛心疾首,跌坐回椅子上,如今家产已归季林钟,自己女儿要怎么办,还有侄子求她的那事。
  温淑琳两世很少将母亲气成这般,忍不住心软了几分,却也知世事两难全,态度十分坚决,“这本就是季家之事,女儿为何要与母亲商量?母亲乃是温家之人,手都伸到季家了,这是何道理?”
  “好啊,好啊!我不讲道理,我多管闲事!”罗氏气极反笑,指着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抖了起来,“温淑琳,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我生你养你这般大,事事为你着想,你就是这般回报我顶撞我的。滚,你给我滚出去。”
  “生恩养恩女儿自不敢忘,可也烦请母亲少听别人的撺掇,好好想想今日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是否妥帖,”说到底父母教育子女天经地义,可子女教育父母便是大不敬了,温淑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是否是经过父亲同意?”
  想也知晓温同河必是不清楚此事的,若是知晓了,以他的脾气必定会训诫罗氏,哪里还由得她说出来。
  一听提起温同河,罗氏大怒,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碗砸了过去,“你!你当真是嫁了人了,翅膀硬了,竟敢拿你父亲来压我,给我滚出去。”
  温淑琳闪躲不及,额头被砸了个正着,只听得“咣当”一声重响,茶碗落在地面碎了一地。好在茶碗里的茶水差不多已经完全冷却了,否则除了这砸伤还少不得烫伤。
  杯子砸到头上的那一刻,温淑琳只觉得头晕目眩,却仍是坚强的挺直了腰背,沉默了许久,一手抹掉脸上的茶水,看了看一身狼藉的衣衫,温淑琳平静的福了福身,语气十分平淡的道了句,“女儿告退。”
  从罗氏屋中出来,温淑琳纵然再好的脾性也是憋不下去了,整个人面若冰霜,眼含阴霾。与罗氏闹翻她自是不想,可她毕竟还未归家,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姓谢的小人在母亲耳边日日洗脑,她既然暂且阻止不了,还不如彻底闹翻让母亲再也拉不下脸来寻她。
  今日的这一切,来日她必定要在谢志清身上好好找回,温淑琳又想起之前仿好的那封信,看来还是要早日将此信送到王嫣然手中。
  谢志清从书房借口走掉后,本是赶着过来姨母这边同姨母一同说服表妹账本之事的,谁知途中就看到温淑琳一身狼狈,额间红肿的走了出来,立刻上前,眼中全是担心,只是担心的是温淑琳还是账本便是不知了。
  “表妹!发生何事?你怎的这般狼狈?”
  温淑琳斜睨他一眼,眼底冒起了一层火焰,在谢志清看来却是有种说不出的风情,“我怎的这般,表兄难道不清楚吗?”
  谢志清听的云里雾里,猜想着难道是姨母去劝说出了茬子,正待劝说解释,“表妹,你……”
  温淑琳却根本难得与他迂回曲折的打太极,直接打断了他,言语中还多了几分威胁之意,“表兄,表妹还是奉劝你一句,不是你的东西便不要去肖想,否则……”
  眼角余光瞟过墙角处一抹人影,光是看那影子便已经认出来人,这一世,不止她一人是重生,她不会放过谢志清,想必这人更加不会放过。
  温淑琳想到脖颈间的掐痕,忍不住冷笑一声,“否则小命没了,岂非得不偿失。”
  话毕,温淑琳转身欲走,谢志清却是不肯了,伸手拦住,眉眼间满是不赞同,“表妹说这话是何意?”
  什么叫不是他的东西?人生在世,本来就是生不带来,所以,所有的东西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他只是在争取他想要的,错了吗?不!他没错,纵有万贯家财也得有守护它的能力,成王败寇理所当然。
  既然决定了要走王嫣然那条路来毁了他,温淑琳难得在与他虚与委蛇,嘲讽道:“表兄不是读书人吗?字面上的意思难道还不明白?”
  “志清就是不明白?表妹为何嫁到季家后言行举止变得如此古怪,要这般句句带刺针对于我?”
  温淑琳讥笑一声将话挑明,“针对?难道不是表兄在针对我?表兄何必在继续装下去?今日我与母亲闹成这般,难道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这种抓不到证据的事情,谢志清不会傻傻的去承认,“表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于情于理,志清为何要去挑拨你与姨母?”
  “自然是为了季家的账本,表兄敢说不是?”温淑琳直视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你费尽心思想要季家账本到底是为何?”
  完全没想到温淑琳会直接将话挑明,谢志清怔愣了片刻,随后借口信手拈来,“志清还不是为了表妹着想,表妹在季家过的是孤苦无依,若是能将账本握在手中,想必日子会好过些。表妹,志清可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温淑琳上下打量着他,连连冷笑,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不已,“为了我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嫁妆,作何非要这季家账本?表兄?你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好笑。就算要管理着季家账本,我又为何要假以表兄之手?满国上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要表兄?表兄你有什么资格?表兄你姓季吗?”
  谢志清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还想在强辩几句,“自然是不姓的,可是……”
  “自是不姓,凭什么季家账本要归你管?”简直可笑,可笑至极,季家还没死绝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
  “我也想问,谢公子,我季家是没人了吗?要你来帮忙管理家产?”隐在墙脚之人终于走了出来。
  第十八章
  有什么比一心想要算计他人家产,却被他人撞破更为窘迫不堪的呢?
  谢志清面色瞬间涨的通红,手足无措起来,“季……季公子,你不是……”不是在书房?
  季林钟缓步行来,瞳孔中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整个人气势外放,寒气逼人,“还请谢公子不要转移话题,季某也想知道,为何谢公子这么想替季家管理账务之事。”
  “志清……我……志清……”谢志清想不明事情为何到了如此不可控的地步,明明在表妹出嫁前,他说往东表妹绝不会往西的,如今不止三番五次拒绝他,还将他陷入这般窘迫境地。“总之,不是季公子想的那样。”
  看了看一身狼狈的温淑琳,谢志清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精光,轻咳一声正了正口音,鞠躬一副诚信道歉的模样,“志清那般其实都是为了表妹,志清与表妹从小青梅竹马,情义非凡,如今只是想替表妹分忧方才冒犯了季家,请季公子看在我一片用心良苦上多加谅解,志清必不会再犯。”
  呵?感情说来说去起因还是她?这是当着她的面要把锅往她身上甩了?
  温淑琳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怎会由着他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扯,当即道:“表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表兄可是五年前才来的温家,我们可算不得一起长大,什么青梅竹马那不过是旁人开玩笑。”
  谢志清慌了神,如今才看清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变了,不管是脾性还是什么,再也不是他能够掌控在手心之人,“表妹,你……”
  “啪啪”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季林钟好整以暇的来回看了看两人,“本来还以为谢公子与我嫂嫂如桐林城中流传的一般感情甚深,没想到都是些谣言。谢公子,读书人还是不要太贪财的好。”
  文人总是有几分自己的孤傲与清高,被这般当面点破下了脸面,谢志清气的说不出话来,“季公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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