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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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微微一怔,略有些困惑的看向面色冷凝的少女,俊逸的脸庞带着柔和的关切,“小姐,您现在需要……”
  “我已婚。”伊妮德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并不带任何羞涩或者恼怒,只是平静的在诉说着一个事实,“请叫我夫人。”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请离我远一点。若是您真的想帮我,请叫宫殿里的其他侍女过来。”
  她并不是为了那位一结婚就抛下她奔赴边境的无情丈夫守节才这么谨慎,尽管男子的言语行径并不突兀冒犯,但是被一名初次见面的陌生男性抚摸脚踝其实也颇为出格的行为,若是被外人看到,大张旗鼓的宣扬一番,对于伊妮德而言就是件麻烦事了。
  男子怔愣了下,随后目光微深的注视了她一会儿,唇边倏然绽开一抹笑容,“夫人这是在害怕我吗?”
  伊妮德亦然无惧的迎上了男子的视线,轻声道:“陛下,我为何要怕您?”
  倏然,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将一旁花田里即将凋零的花瓣簌簌卷起吹向了天空。
  风声静止,方才被卷起的花瓣如花雨般翩然落下。
  有不少零碎的花瓣落在了少女的发梢和裙摆间。
  男子的表情似乎有些怔然和恍惚,他朝着伊妮德伸出了手,将她发梢间落下的一片花瓣给摘了下来。
  伊妮德微微蹙眉,静默不语。
  银发金瞳的外表是英格列新任陛下的标志性特征,加上这里又是属于外臣禁止涉入皇宫内殿,她能猜出对方的身份并不稀奇。
  只是伊妮德不明白这位陛下为何要让人引她到这种偏远荒凉的地方来见她。
  就在少女思索对方的目的时,方才失踪的引路侍女忽然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脸恭敬的对着银发男子唤道:“陛下。”
  男子收敛起了脸上的温柔笑容,神情变得疏离而淡漠,金色的眼眸扫了一眼侍女。
  “带普里斯特莱公爵夫人下去处理伤势。”
  引路侍女点了点头,然后扶着扭伤了脚的伊妮德离开了。
  银发男子默默的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瞳凝视着离去的少女,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后才收回了目光。
  随后他抬起手,望着方才从少女发梢间取下的那片花瓣微微出神。
  “居然……不是梦吗?”
  淡淡的喃语飘散在空气中。
  .
  .
  第16章
  在辨认出莱昂·塞德里克的身份时,伊妮德还以为这次召见自己的会是那位来自异国以柔弱的女子之身,却掌控了英格列将近一半王族权利的年轻皇太后,只是少女却没想到,最后见到的居然会是新任皇帝陛下。
  这样一来,她也不确定在大街上暗杀自己的莱昂·塞德里克究竟是受谁的命令了。
  因为就算身为皇家近卫队头领的莱昂,也隶属于皇室调遣,明面上皇帝仍然有调动命令他的权限。
  虽然伊妮德将自己被刺杀的消息让钴兰暂时隐瞒住,但也只能起到延缓作用,毕竟在帝都的大街上明目张胆的暗杀,加上她的外貌也比较惹眼,只要事后多加打听一番,就不难查出她的真正身份。
  这样一来,通过这件事,幕后主使者就能将伊妮德的存在完全暴露在了人前,作为洛克菲勒老公爵唯一的后人,又是普里来斯特莱公爵府的新女主人,之后无论她再做什么事必然会引起其他势力的监视和注意,做什么都必须越发的小心翼翼,肯定会束手束脚处处受到掣肘。
  而如今少女连这座公爵府都还未彻底渗透,不得不说对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伊妮德难得颇为郁闷的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暂时将原本的计划往后推延点了,就算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可比起帝都这些从小就浸淫在权力阴谋漩涡里的掌权者而言还是太过天真稚嫩了。
  不能急,再等等。
  或许光论诡计智谋少女比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狠辣老练潜藏在暗处的对手们,但伊妮德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忍耐和观察,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和充分准备前,她是不会轻易的亮出自己的底牌的。
  这位新陛下的态度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光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对她并无恶意,甚至算得上温和可亲,但是被那双含着脉脉温柔的金色眼瞳注视着时,她的脊背却窜起了一股瘆人的寒意。
  仿佛被一条潜藏在岩缝阴影中吞吐着猩红蛇信的毒蛇盯上的危机感。
  “母亲,您在思考什么?”
  倏然响起的清冷低语惊醒了微微出神的伊妮德,她抬起眸,看着坐在茶几对面,一身干净洁白的衬衣马甲勾勒出清瘦颀长的身形,白皙俊秀的侧脸午后阳光的映衬下有种近乎透明失真的圣洁病弱美感的白发少年,那双透着无机质感,仿佛没有丝毫人类感情的美丽鸢紫色眼眸正平静的注视着她。
  这让伊妮德有一种十分古怪的错离感。
  明明坐在她对面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可她却仿佛在和一尊精致完美的雕像面对面坐着交谈的怪异感觉。
  而且被一个明显还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男性称作母亲,尽管伊妮德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被对方当面唤出这个称呼,她的心中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无力和微窘。
  自从第一次见面过后,这位沉默寡言又孤僻冷漠的普里斯特莱公爵府的大少爷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每日都会过来冷淡的跟她问安,有时候还会邀请她一起喝杯下午茶,也不像那个脾气一点就炸的红毛少年,非常尊敬的称呼她为母亲,似乎是真的接纳了她这位年龄比他还小三岁的后/妈。
  但是赫尔曼的态度,也并不像是真的想要亲近她,反而每次和她相处时,脸上都会流露出一种细微的忍耐克制情绪。
  仿佛和她相处见面的时分都是在折磨他一样。
  伊妮德也知道这位大少爷似乎颇为厌恶和女性近距离,但她不太明白对方明明这般排斥抵触身为女性的她,还是近乎每日自/虐般的主动过来找她。
  “若是母亲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少年的观察十分敏锐,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适,语气平淡的道:“我也可以直接称呼您的名字。”
  “不用,我只是一时有点不适应。”
  伊妮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点微凉的红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对于这位态度冷淡疏离还有厌女症的大少爷,只要他不主动招惹她,伊妮德也可以和他维持明面上的继母和继子的和平关系。
  “时间久了总会习惯的。”
  她侧过头看了看时间,然后转过眸看着面色清冷平静的赫尔曼。
  “还有其他事吗?”伊妮德开口问道。
  少年微微怔愣了下,他抬起鸢紫色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伊妮德,眉梢缓缓的蹙起,似乎是在思索一个困难的抉择。
  “母亲,我能……碰下你吗?”
  这回轮到伊妮德呆住了,她仔细的观察了下赫尔曼的表情,慢慢的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拿她当练手的?
  但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她对着赫尔曼伸出了白皙柔润的手指。
  “手可以吗?”
  少年盯着伊妮德雪白泛着淡粉的指尖出神了片刻,随后缓缓的抬起了苍白修长的手掌,试探性的想要触碰。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花园的入口处传来。
  来人是公爵府的大总管维斯特。
  墨绿发色的温雅青年神色少见的略显急迫,看见一旁的赫尔曼后愣了愣,很快便恢复如常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走到伊妮德身后,微微弯下腰低语了几句。
  伊妮德蹙了蹙眉,侧过头对着赫尔曼歉意的抿唇一笑,“抱歉,看来只能等到下次了。”
  说完便起身跟着维斯特离开了花园。
  赫尔曼并未开口阻拦,他目送着少女离去后,然后缓缓低下头,看着伊妮德方才饮过的那杯红茶微微出神。
  伊妮德发现自己成为公爵夫人后,最大的麻烦不是来自于处理公爵府内繁琐复杂的女主人分内之事,而是来源于那位总爱在外闯祸惹事的二少爷亚伯。
  这位脾气暴躁的二少爷在整个帝都的名声都极差,不仅三天两头翻墙逃学,和帝都一些颇为有名的流氓地痞组织混在一起,还经常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到处惹是生非,可以说,普里斯特莱公爵府在民间的声誉会这么差劲,二少爷亚伯绝对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之一。
  加上老公爵常年卧病在床,法诺安又久居边境不归以及一些身边人的怂恿,整个公爵府根本没有人能管的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如今伊妮德嫁入了公爵府,身为公爵府女主人的她就不得不去处理这些事情,给这个爱惹事的小混/蛋擦屁股善后。
  饶是伊妮德这么能忍的性子,在短短数天内就处理了数起红发少年惹下的祸事,她觉得她的血压都升高了不少。
  方才维斯特告诉她,今日亚伯在课堂上与一位侯爵府的少爷起了争执,不慎打断了侯爵府少爷的一条腿,现在人家的家长上门找她讨要个说法。
  “把亚伯叫过来,如果他不肯过来,绑也要把他绑来!”
  伊妮德头疼的叹了口气,她现在脚伤都还未完全好呢,就得给那个小混/蛋擦屁股,是个人都会忍不住火冒三丈的。
  “夫人,亚伯少爷已经在客厅等候了。”维斯特回道。
  少女愣了愣,果不其然,等她走进客厅里时,就看到眼角还带着淤青的红发少年正双手抱肩背靠在墙上,他阖着眸,神情看上去十分平静,听到伊妮德的脚步声后,才懒懒的抬起眸,看向面带郁怒之色的少女,眉梢一挑,嘴角忽然咧开一抹有点痞气的邪恶坏笑。
  .
  .
  第17章
  一对上红发少年暗含挑衅的眼神,伊妮德深吸了口气,并未与他幼稚的对峙下去,而是转过眸,目光落在了前来讨要说法的受害者一家身上。
  当伊妮德的视线对上了另一双朝着她看过来,给她一种莫名熟悉感的忧郁碧眸时,她的心跳骤然停顿了一瞬。
  完全不需要任何猜疑,几乎在瞬间,伊妮德就确定了这名容貌异常俊雅温柔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子的身份。
  妈妈去世后,伊妮德在整理她的遗物时,从衣柜最下面的夹缝里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陈旧小木匣,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人物画像和零碎的小物品以及一颗珍贵的绿宝石胸针。
  那张画像上的人和眼前的碧眸男子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名男子看起来要更加成熟优雅些,和以前那个落魄穷困的乡下画家气质截然不同。
  伊妮德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和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便宜父亲相见。
  男子在看到少女时,也同时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忧郁的碧色眼眸里甚至泛起了一抹难掩的激动和恍惚。
  “爱丽……”男子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唤出声。
  只是下一瞬就被女人带着嘲讽和讥诮的声音打断。
  “普里斯特莱夫人,就算公爵大人从新婚那日起便一直冷落您,让您日日独守空房,但您也没必要一直盯着别人的丈夫看吧?”
  “克莱拉,你别这样……”男子略显尴尬的皱眉劝道。
  伊妮德也很快回过神来,她面带笑容的注视着满脸愤怒的美妇人,唇角一扬,轻飘飘的道:“这位夫人,瞧您说的,我才十五岁呢,可没有恋父的癖好,是不是在您眼里,假如一条狗对着您的丈夫多看几眼,您都会觉得那条狗对你的丈夫有别的想法呢?”
  少女的话音一落,四周也骤然传来了或高或低的隐忍闷笑声。
  美妇人愣了愣,随后脸色难看的咬牙道:“普里斯特莱夫人,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如此粗蛮无礼,果然是从乡下来的野……”
  “克莱拉,够了!”
  碧眸男子骤然低喝一声,制止了女人的话语。
  女子表情还有些不甘,但是看到自己的丈夫一向温柔的脸庞露出了阴沉微怒的情绪时,女子咬了咬唇,随后再度将矛头转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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