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从征汝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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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衢在第二天就去找荀爽,将荀贞的建议告诉了他。
  荀爽很高兴,说道:“师者传道,千秋之功。贞之能有此念,非常之好,非常之好。”
  他当即取出笔墨纸砚,给荀绲写了封信,交给荀衢,说道:“我有公职在身,不便归家,你回去后可将此事禀与吾兄。我对此是非常赞同的,想来吾兄也不会反对。”荀衢应道:“是。”收起信,辞别离去,等到晚上荀贞又来见他,他转告了荀爽的话,笑道:“贞之,事已成了八成。”
  荀贞说道:“办学不可无钱,不瞒仲兄,我前阵子颇得了些贼兵的财货,愿出钱买地筑舍,资助族中办学。”
  荀衢瞧着荀贞,笑道:“‘得了些贼兵的财货’?只是‘得了些贼兵的财货’么?前些天,公达、仲仁连着往你家和西乡你买的宅院里送了几十辆车的财货吧?你虽然做的隐秘,但是却瞒不过我。”
  荀贞在荀衢面前也不隐瞒,嘿嘿一笑,说道:“仲兄应知我为人,我非贪财之人,之所以扣留下这么些财货没有交给郡府,却不是为了我家着想,也不是为了田亩宅奴。仲兄,如今黄巾四起,天子虽解党/禁,然系不得已之举,张让、赵忠诸徒依旧充斥朝中,正人不得进,这天下早晚是要乱的,所以我私藏起这些财货,却是为日后而着想。万一将来天下大乱,有了这些财货在手,至少可以招些人手,保的吾族安全。”
  荀衢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说道:“我当然知你为人,从小你就不是一个贪财之人,你在西乡时为了交接轻侠勇士几乎倾尽了你的家财。贞之,当时族中颇有些人对此不以为然,然以今日看来,你所以能屡次大破黄巾,威震郡中,得到这些功劳名望却是你昔日召的那些轻侠勇士分不开的。你有先见之明。”对荀贞的先见之明,他很有点自以为不如。荀贞汗颜之至,却也不能对荀衢说为何他会有“先见之明”。
  办私学之事就此定下,只等开完经会,荀衢回去家中后,就可以办起来了。
  随后两天,又有不少士子来到,其中好多荀贞的熟人,如李瓒、李宣、李缄、杜袭、傅弘等等。李瓒三人不说,杜袭是定陵人,傅弘是襄城县人,他两人当年也都曾从阴修行春郡内,与枣祗、繁钦一样,荀贞都是在西乡认识的他们。故友相见,荀贞在舍中宴请他们,荀攸、荀彧、荀成作陪,又把戏志才、时尚、宣康等人介绍给他们认识。席上酒酣,众人谈起本郡黄巾,少不了对荀贞一番夸赞,又说起时下最令人关注的“张直案”,便是觉得荀贞“学问不深”的李缄对荀贞也是改颜相赞。李缄与李宣同族,也是李膺后人,对阉党自是十分痛恨的。再又说起天子解了党/禁和王允、荀爽、孔融等新来的州中吏员,诸人又是十分的振奋欣喜,他们多是名门子弟,大多遭受党锢,如今天子解了党/禁,王允、荀爽、孔融又皆为他们的同道中人,他们的出仕之日想必不远了。对此,荀贞也是很期待的。这几年他在颍川郡苦心经营,不但招揽许仲、江禽这样的勇士轻侠,并与各县的士子广泛交往,如果李宣、李缄这些人都能入仕,那么他将来也就有更多的朋党可用了。
  这天晚上的酒宴上刚刚说到可能诸县之中遭受党锢的士子们离出仕不远了,第二天,荀贞就听到了一个有关此事的好消息:荀彧被钟繇举为郡户曹掾,同时被钟繇举荐的还有二十多个士子,或被举荐为郡吏,或为举荐为县吏,其中不乏昨晚与荀贞饮宴之人。
  这些天,荀贞、杜佑、郭俊办下了捕拿张直的大事,钟繇也没闲着。黄巾乱起,不少县吏逃之夭夭,文太守令他选举贤能填补空职,他趁此机会,不但选举了这么一批同道士子,而且还上书弹劾了好些平时没有清誉,名声不佳的郡吏、县吏,又赶走了一批吏员。荀彧被荐为郡户曹掾,这个郡户曹掾的职位就是这么来的,前任户曹掾贪浊不堪,钟繇早就看不惯他了,弹劾过他好几次,只是因这个人有后台故此不了了之,而今借战乱整顿官场之风,又借王允到来之势,再又借文太守心不在焉、忧恐获罪、对权柄不再如以往在意之机,终於将之一举弹劾逐走。
  在得了这个讯息后,荀彧来找荀贞,对荀贞说道:“阿兄,元常荐我为户曹掾,我不想任职。”
  荀贞问道:“为何?”
  荀彧说道:“我想从兄出征郡外。”相比安安分分的当一个郡吏,荀彧也有年轻人的热血,更想和荀贞立功於郡外,博下军功。
  若是荀彧没有被举为郡户曹掾,对这个请求,荀贞当然求之不得,他在此前给荀彧的信中就曾为此征询过荀彧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从自己出郡作战,可是现在荀彧被举为郡户曹掾了,荀贞又改变了主意。郡户曹掌“民户、祭祀、农桑”,兼及狱讼。民以食为天,郡户曹既掌民户,又掌农桑,且又掌祭祀,在郡府诸曹中乃是极其重要的一个职位,经常排名在其它诸曹之前。荀贞已经掌握了郡兵曹,若是再能把郡户曹掌握在手中,那么一手兵权,一手民事之权,再加上杜佑、郭俊两人的郡贼曹、郡决曹,又有司法之权为助,三权在手,又再加上掌管郡中人事大权的钟繇与他交好,又再加上荀爽为本州别驾,文太守早晚要离任,换个太守来,不管是谁,都无法再撼动他荀氏在郡中、至少是在郡朝里的地位了。
  因此之故,他劝荀彧,说道:“文若此言差矣!”
  荀彧问道:“阿兄何意?”
  荀贞说道:“讨贼与安民一样重要。颍川刚遭兵乱,百姓急需安抚,你既被元常举为郡户曹掾,正当趁此良机为吾郡百姓造福。”
  荀彧低头想了会儿,接受了荀贞的意见。
  荀贞笑道:“我若从皇甫将军、朱将军出征郡外,说不定还需要你的帮助呢!”有颍川在,荀贞这支出郡的军队就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荀彧走后,荀贞负手在院中,立於石榴树下,仰望枝叶繁茂,心道:“数年经营,而今我名满郡中,手中有千余精兵,郡朝吏员多为我之朋党,根基已牢。等私学办起,想来日后也将不会缺乏可用之人。可喜可贺。”
  陈芷捧了茶水出来,见他独立在树下微笑,好奇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荀贞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指着从树上垂下的枝叶,笑道:“春风日暖,石榴葱茏,我在想也许离花开结果之时不远了。”
  陈芷不知他此话暗有所指,俏笑说道:“石榴开花在四五月,还要好几个月呢!”
  荀贞哈哈一笑,说道:“是啊,还要好几个月呢,但春天来了,离开花结果还会远么!”
  ……
  郡中诸县的名儒、士子齐聚阳翟,满城衣冠人士。荀贞在上值的路上,目之所见多是高冠长衣的儒生,碰上相识的人,他们在路上彬彬有礼地行礼问候,恍惚间,这座城竟不似一座刚刚经历过严酷战事的城池,而竟似一座来往无白丁、谈笑皆鸿儒的文化之城了。
  这天下午,王允子在太守府里召开举办了讲经会,各县来的硕儒登堂演讲,彼此辩难。荀贞、荀彧、荀攸、李宣等晚辈子弟坐在堂下旁听。
  荀贞虽是生长名门,自幼常见名士、宿儒,但在这一场讲经会中,在这堂上却是听得如痴如醉。起初诸家硕儒还只是限於讲经,到了后来,从讲经又到辩论律法,又到讨论礼乐,精彩纷呈。孔融、荀爽本来在旁听,后来应诸家名儒之请,两人也分别登堂讲论,与人辩难,荀爽的《易》独出机杼,令满堂士子叹服,无人能难之,而孔融却先是与钟繇的一个长辈讨论“孝”,接着又与阳翟郭氏的一个士子讨论律法,并赋诗一首。就像大多数的天才,孔融感兴趣的东西很多,在各方面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多才多艺。
  这场讲经会原定晚上结束,却一直到次日上午才因几个老儒精神不济而告一段落。王允本只打算办一天经会的,但因与会之人意犹未尽,不愿就此结束,而且郡中各地的士子仍旧有不断赶来参与的,在全郡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故此,一再延续,连续召开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荀贞只要有空就和荀攸、荀彧、戏志才等去旁听,听到最后,他发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与会的这些硕儒们有着很多的相同之处,比如大多擅长辩论,大多博通诸经而不专一经,大多兼习儒、法两家,而且在各种问题上,他们的观点大多殊途同归,有着令人惊奇的相似。细想之下,这却也不足为奇。颍川郡的士族多是累世的情谊,如荀氏、陈氏、钟氏,其族中的名士平时就常在一起探讨学问,长久下来,彼此之间自是分歧日少、相同日多。
  荀贞心道:“颍川受战国时法家遗风的影响,士人不孜孜於固守经学,做一醇儒之士,而是大多兼通儒、法两家,彼此又来往密切,在学问上的观点大多一致,志同道合,这也许是颍川士子后来结成一个政治集团的缘故吧!”
  颍川在战国时属於三晋之地,三晋尤其韩国是法家的中心,申不害、韩非子的故里离阳翟只有几十里地,本朝以来,通过世传“文法”,也即法律而任官达三世或三世以上的世族屈指可数,不过五六家,而颍川就有三家:阳翟郭氏、长社钟氏、颍阳王氏。受法家锐意进取、以法治国、崇尚权谋、维护中央集权等思想的影响,颍川士人以儒学为经,以法学为纬,积极参政,以天下为己任,所以党人之中颍川人为数甚多,“八俊”里李膺、杜密、荀昱都是颍川人,当年太学生的领袖贾彪也是颍川人。因具此崇法家、尚权谋之传统,到了三国风云际会的时代,颍川士人自就脱颖而出,曹操引古人之言,说:“汝颍多奇士”,直到晋时,祖逖之兄祖纳还说:“我汝颍之士利如锥”。
  从硕儒们的共同点,荀贞想到了这些,又从这些想到了族中将要兴办的私学。荀氏也是兼修儒、法两家,教出来的学生绝不会是腐儒,可以预见这些将来的学生们必会成为他日后的一大助力。
  三天经会罢了,各县士子归家。
  荀贞送荀衢、陈纪等归去,送到县界方止。在离别时他对荀衢说道:“仲兄回家后要安心养病,病好了,才能施展抱负。”荀衢一笑置之。他现在满心思都是办私学之事,对荀贞的劝说并不在意。荀彧被钟繇举为郡户曹掾,得到了文太守的同意,已然走马上任,没有和荀衢等一起回去。
  送走了荀衢、陈纪,荀贞和荀彧、荀攸等回县。
  在舍门外,左伯侯迎上来,满脸笑容得说道:“荀君,阿满回来了!”
  阿满,是荀贞门下的一个宾客,荀贞在凯旋归来阳翟后,派他出去办一件事,他已经出去很多天了,终於今天归来。
  荀贞问道:“他一人回来的?”
  左伯侯笑道:“不是,他找到了荀君令他找的人,和那人一同归来的。”荀贞大喜,说道:“好!人在何处?”左伯侯答道:“在院中。”荀贞翻身下马,顾不上荀彧、荀攸、戏志才等人,抢步登上门前台阶,疾步往院中去。看他如此急匆匆的,荀彧、荀攸、戏志才等面面相觑。
  荀彧不知荀贞派阿满去找的是谁,见他如此迫不及待,甚是惊奇,问荀攸、戏志才:“是何人来到,竟使我兄如此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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